午門也叫朱雀門,這是皇極殿的南門,午門外就是皇宮外,此時上百名官員,手中捧著奏疏,要麵呈當今萬曆皇帝朱翊鈞。


    司禮監太監張宏,帶著大漢將軍把這些官員圍住,不讓他們鬧事。


    張宏大聲詢問:“你們要幹什麽?!是要謀反嗎?!”


    這句話很重,戶部主事李三才,手捧著奏疏,臉上的神情異常堅定。


    “我大明,沒有謀反的官員,隻有直言敢諫的官員,我們要把奏疏直呈當今聖天子。”


    張宏迴他們:“上奏疏有上奏疏的路,官員上奏疏,可以先交通政使司,再由通政使司交給內閣票擬。”


    “你們不懂這些規矩嗎?”


    許州判官魏允貞拿著奏疏說:“我們彈劾的就是通政使司的堂官,還有內閣大臣!”


    “我們的奏疏,不能交給他們!”


    吏部考功郎中趙南星,把奏疏舉過頭頂:“請公公把我們的奏疏,直呈聖上,請聖上定奪!”


    眾官員高聲唿喊:“請聖上納諫!”


    “請聖上納諫!”


    此時躲在午門後的內閣三位大臣,還有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


    “張閣老,還是您出去吧,把這些人勸迴去,這要是驚駕,咱們都擔待不起。”


    張居正看了一眼申時行,他感覺這些人就是東林黨在鬧事,還有張四維,趙南星、李三才、魏允貞這些人都是北人,也有可能是張四維指使的。


    “汝默,(申時行字),你先出去,勸一勸他們,聖上在宮裏,這事鬧大不好收場。”


    申時行歎口氣,又要他出去和稀泥,科舉又不是他兒子中狀元,也不是他把持朝政。


    “好吧,我盡力而為。”


    午門側麵的小門打開,申時行從裏麵出來,他是代表內閣和這些官員談話的。


    張居正在午門內目漏兇光,他想到幾年前打鄒元標幾人,當時鄒元標、伍惟忠等人,因反對他張居正奪情,這些人聯合起來抨擊他。


    當時把伍惟忠打死,把鄒元標打殘,貶斥到貴州。


    “張公公,張鯨呢?”


    “張鯨在皇爺身邊。”


    張居正歎口氣,要是馮保在就好了,調三百東廠太監,狠狠打這些官員一頓,讓他們不敢再抨擊自己。


    可惜!


    馮保已經走了,他在宮內沒有支援。


    “張公公,這些官員鬧事,會衝到聖駕,請張鯨派三百東廠公公,教訓這些官員,他們也就不敢鬧事了。”


    張誠對張居正無感,認為他太飛揚跋扈,長子、三子中進士,張府宴請官員,這張居正居然說出:“


    吾非相,乃攝也!”這樣的話,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這些都是我大明的官員,怎可動私刑。”


    張誠不給張居正麵子,直接駁斥他。


    聽到這句話,張居正異常想念馮保,要是馮保在,肯定會支持他。


    “囯家之事,不可沒有規矩。”


    申時行說這句話時,他身邊已站著吏部尚書王國光、禮部尚書徐學謨、都察院左督禦史徐炌。


    “我代表內閣,勸一勸你們,這個時候,不要在這裏鬧。”


    “有事可以把奏疏呈遞到通政使司,你們的奏疏,聖上會看到的。”


    “申閣老!”李三才問:“你們內閣,就是這次科舉最大獲益人,你是今科的主考官,張閣老的三子中狀元,長子中進士,張四維的兒子也中進士。”


    “這件事,你怎麽解釋?”


    “我敢保證,大明科舉取士最公,絕對沒有任人唯親,也不存在暗箱操作。”


    “聽到城裏江湖術士的謠言,你們讀的聖賢書呢?”申時行質問著這些官員。


    趙南星向前邁一步,挺直腰板,無所畏懼說:“聖上把大明江山交給你們內閣管,北邊抵禦韃靼不利,南邊不是水災就是旱災,到處都是流民,今年山西大旱,聖上早就讓你們處理,你們無所動作,現在山西已經餓死人!”


    “今科取士,你們公器私用,大明科舉兩百年的公平,就毀在你們內閣手中!!!”


    戶部尚書張學顏指著趙南星說:“不要誇大其詞,山西沒有餓死人,戶部已經把糧食運到山西,大明江山這麽大,那一年沒有水災和旱災!”


    “自從張居正竊取權柄,吏、兵二部升遷、授職須先報告他,所以任用的都是與張居正有私交的人。”


    “我許州判官魏允貞雖為閑職,就是要直奏聖上,請聖上問一問張居正,還有兵、吏兩部的堂官,到底要幹什麽。”


    “自從與俺答互市以後,邊備鬆弛,三軍的月餉,克扣一半以充市場賞賜,又克扣另一半給達官要人,士兵沒有隔夜的糧食,士兵們還不如百姓,怎麽能指望他們打仗,怎麽能抵禦邊寇!”


    “大明的江山,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毀掉。”


    “自從張居正當首輔後,遼東的戰功,更是到了令人驚異的程度,軍隊的聲譽日益振奮,而人口天天比過去有所減少,這是被遼東外的土蠻搶走,還是遼東軍士在殺良冒功!”


    “你們內閣,兵部、戶部、都察院,到底查了沒有,這些可都是我大明的百姓。”


    “今天,必須給我們明確答複,不然我們不會走!”


    張居正站在午門內,被氣的渾身發抖,這個魏允貞也太愣頭青,也敢向軍隊開炮。


    此時萬曆皇帝朱翊鈞走到皇極殿,身旁的張鯨說:“主子爺,幹脆把張居正拿下。”


    “今天這些人向他發難,也是他往日囂張跋扈,甚至前幾日,在府裏說出:吾非相,乃攝也!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幹什麽?”朱翊鈞冷哼一聲:“落井下石嗎?”


    “朕可以不做明君,但是不能做小人。”


    “這些人也不全是衝著張居正來的,也有衝著朕來的。”


    季伯常帶著宮內的錦衣衛趕過來,護在朱翊鈞周圍。


    “你要做什麽?”


    季伯常迴到:“護在皇爺身邊,午門外上百名官員。”


    “他們是大明的官員,不是草原上的賊寇。”


    “帶著幾個人跟著朕出去。”


    到了午門,看到張居正、張四維、張誠、還有陳矩。


    “拜見聖上。”


    “叩見皇爺。”


    朱翊鈞一擺手:“行了,跟著朕出去。”


    他萬曆皇帝現在不能讓張居正倒下,此時他在還能平衡東林黨的勢力,他要倒下,東林黨的對手隻有晉黨,朱翊鈞推測晉黨不是東林黨對手,張四維很快就會被搞下去。


    小四大喊一聲:“聖上駕到!”


    小太監們也跟著喊:“聖上駕到!!”


    “聖上駕到!!”


    午門的正門,緩緩打開,當中就是身穿紫色龍袍的萬曆皇帝,旁邊是內閣首輔張居正,還有次輔張四維。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申時行帶頭跪下來,就連旁邊的張居正也跪了下來:“叩見聖上!”


    “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朱翊鈞一揮手:“都起來吧。”


    “你們想見朕,那麽朕呢?就出來讓你們見,這樣有什麽話,可以和朕說,朕也想聽一聽你們說。”


    “這馬上到午時,朕知道你們沒吃飯,已經命光祿寺煮綠豆粥,還有糕點、小鹹菜,你們邊吃邊說,朕就在這裏聽你們說。”


    “來啊。”


    張鯨答應一聲:“在!”


    “拿一些墊子,他們站久了,一定很累,這石板路有些涼,讓他們坐下。”


    “是!”


    朱翊鈞沒有坐椅子,而是拿著一個墊子,就這麽坐在午門外。


    眾人不知如何是好,張居正他們就這樣站著。


    “你們有什麽條陳建議,可以寫奏疏,呈遞到通政使司,像今天這樣不守規矩,朕不讚同。”


    眾人麵麵相覷,聖上說的很有道理。


    朱翊鈞站起來,他們也跟著站起來,他擺了擺手:“你們坐,朕在宮裏坐久了,你們難道也坐久了?”


    “朕知道你們累,你們坐著,朕站著,聽朕說一說。”


    眾人隻好再次坐下。


    “內閣、六部、還有都察院以及各地總督、巡撫勸諫朕,不要南巡,所謂天威不可測,皇帝要保持神秘。”


    “朕不想以術治囯,而是道,這道,就是正大光明的道。”


    “到地方看看百姓,也讓百姓看看朕。”


    “朕這次南巡,主要是祭祀孝陵,我大明以孝治國,作為當今的皇帝,怎麽能不以身作則?”


    “朕希望你們知道,朕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大明的皇帝,作為人,朕有自己的祖先,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爺爺、奶奶。”


    “太祖不止是大明的開囯皇帝,也是朕的先祖。”


    “尋常百姓家,還要祭祀自己的先祖,朕身為一囯之君,不親祭自己的先祖,這就是不孝,朕要是不孝,怎麽有資格當大明的皇帝,怎麽有資格做百官的君。”


    李三才點點頭,他看向旁邊的趙南星。


    “聖上說的有道理。”


    “聖上所言甚是。”


    “朕知道你們擔憂朕的安慰,恐有閃失,很多人指不定做出什麽事。”


    朱翊鈞說:“將士上戰場,以命相搏鬥,難道就因為南巡有危險,朕就不去了嗎?”


    “大明的皇帝,如果是貪生怕死之人,怎麽為天下的將士做表率。”


    “朕希望你們懂這個道理,朕已經安排好,由潞王監國,仁聖皇太後輔之,還有內閣的三位大臣,六部尚書,都察院的禦史。”


    “有人會說,南巡花銀子,大明國庫空虛,朕南巡消耗囯力,朕這次南巡,不花囯庫一文銀子,也不許各地總督、巡撫迎接,更不許各地驚擾百姓,如果各地總督、巡撫因為朕南巡驚擾百姓。”


    “在這裏,朕向你們保證,決不輕饒!!”


    魏允貞站起來說:“臣不反對聖上南巡,聖上所言甚是,祭祀太祖孝陵,這是聖上以孝治國。”


    “臣雖為許州判官閑職,但是不恥張居正所為,今科取士,他三子張懋修高中狀元,長子張敬修中進士,十年寒窗苦讀,張居正這樣做,科舉還有什麽公平可言,怎麽向天下的讀書人交代。”


    張居正看著魏允貞,此時此刻,恨不得把他扒皮。


    萬曆皇帝走到魏允貞旁邊,他看著眾人說。


    “陽明公有言:知行合一。”


    “這知行合一就是知道,要做到,而不是空口白牙,就像趙括一樣紙上談兵。”


    “我大明是包容的,也是自由的,曆朝曆代未有我大明包容。”


    “朕想對你們說,凡事要實事求是。”


    “誇誇其談,朕極不讚成,也很反感這類人。”


    “你魏允貞是否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有能力?”


    魏允貞挺直腰杆說:“迴聖上,如果聖上交給下臣一個縣,臣能管理好一個縣。”


    “吏部尚書來了嗎?”


    王囯光站起來:“迴聖上,吏部尚書王囯光在。”


    “朕不可越級任用官員,凡事要守規矩,朕也一樣,大明任用官員要廷推和銓選。”


    “朕的意見,內閣、六部、都察院、各卿可聽可不聽,朕隻是建議,朕的建議,山西大同府旱災嚴重,他魏允貞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有能力,那麽就任命他為從五品大同知府,讓他管理大同府三年。”


    “管理的好,吏部加功記錄在案,管理的一塌糊塗,都察院要彈劾他欺君之罪,各位閣老,還有各位尚書,你們意下如何?”


    張居正沒有說話,就算默認這事,魏允貞得罪張居正,他在朝裏也不好混,張居正不見魏允貞,也眼不見心不煩。


    見張居正沒有反對,吏部尚書王囯光說:“臣吏部尚書王囯光領旨。”


    萬曆皇帝指著他說:“不是領旨,朕隻是建議,朕的建議你們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朕不會治你抗旨之罪。”


    “是!”王囯光點頭答應。


    “朕的意思,你們都明白了,不是說,而是做,如果今科主考官申時行,還有內閣張居正、張四維有徇私舞弊,你們可以去查,都察院也可以去查。”


    “如果證據確鑿,朕向你們保證,絕不包庇他們,按照《大明律》治他們的罪!”


    “如果你們一派胡言,子虛烏有,誣陷內閣大臣,還有六部尚書。”


    “張先生,還有王尚書,你們可以呈遞奏疏到都察院,刑部去調查這些誣告你們的人,如果證據確鑿,朕同樣按照《大明律》治他們的罪。”


    “是!”


    “是!”


    張居正歎口氣,他知道自己過關了。


    “朕今天要說的是,今科取士,犯錯最大的就是朕,今天朕在這裏,向大明所有官員,向天下的讀書人,還有天下百姓。”


    “朕誠懇的認錯。”


    “聖上!”李三才哭出來:“聖上沒有錯,這些錯都是張居正和申時行的錯。”


    萬曆皇帝擺擺手:“朕錯了!就是錯了!不能不認!”


    “首先內閣是朕任命的,今科主考官也是朕任命的,造成如今不好的影響,錯全部在朕一人!”


    “大明如有大錯,最大的責任人就是朕,這就是權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樣的錯,朕抵賴不掉。”


    “所以!今天,朕向你們認錯,向天下讀書人認錯,同樣向大明百姓認錯。”


    張居正他們站在旁邊,有些羞愧難當。


    此時聽到萬曆皇帝的話。


    “以後科舉取士,特別是會試、殿試,朝中、各地總督、巡撫、布政使,現任三品以上官員的直屬親族子弟,不準參加會試、殿試。”


    “內閣、六部、都察院、六科、各卿要舉庭議拿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要做到科舉的公正,今科取士,兩位內閣大臣家,三位公子中進士,甚至還中狀元,影響很不好。”


    “以後要注意這方麵的影響。”


    “朕隻是建議,你們庭議拿出一個辦法,盡快公示,給他們一個交代,給天下讀書人,還有大明百姓一個交代!”


    “遵旨!”


    “遵旨!”


    眾人齊聲答應。


    萬曆皇帝問:“還有什麽事,今天可以都說出來。”


    “張鯨。”


    “在!”


    “給他們盛粥,拿糕點、鹹菜,皇帝不差餓兵,讓他們吃好,喝好,今天咱們慢慢聊,事一件一件辦。”


    萬曆皇帝和他們吃的一樣,他就坐在地上喝粥,一視同仁。


    他的所作所為,曆朝曆代皇帝,也不曾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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