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母和卓凱莉走之後,主任他們幾個一直都沒有進來,瞅著也到午餐時間了,該是一起去職工餐廳了。

    秦翌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這個樓層不算高,又在鬧區中央,本是觀景的好處,卻被鋼筋水泥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就連那耀眼的日光從這裏照射進來,也似乎縮水了很多,黯淡黯淡的。

    蘇小沫情不自禁的扭身去看秦翌,每次看見他的背影,她都覺得哀傷,在黑暗中是,在陽光下,竟然也是。

    蘇小沫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嘴巴呐呐的張開,又木木的閉上,她靠前幾步,站在了秦翌的身邊,手心還捏著那方灰格子的手帕,隻是原本幹燥的手帕被她掌心的細汗弄的濕潤了起來。

    兩人的身影在陽光下顯現出來,可惜旁邊有一張椅子,投下的黑影,正好覆蓋在兩人身影交疊的地方,於是,合影好像被人硬生生的切開一般的,隻留下個清晰的椅子影和兩個不完整的身形來,好生落寞。

    突然,蘇小沫肩膀一重,竟是秦翌側開一條腿,將頭枕在了她的肩膀,剛想避開這親昵的動作,卻是腰上一緊,被他攔腰摟在了懷中。

    “別動……”秦翌的嗓音,有些粗嘎,尾音也淡淡的,似乎很沒有力氣的樣子。

    蘇小沫真的不動了,有些僵硬的站立著。

    秦翌放心的微閉著眼睛,滿足的環著蘇小沫的腰肢,就那樣靜靜的站立的,而後,慢慢將全身的重量壓在蘇小沫的肩膀上,他緩緩的道:“讓我靠一些,一下就好……”

    他的聲音,讓蘇小沫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他的氣息,緩緩的噴在蘇小沫的頸脖裏,暖暖的,帶著那人好聞的氣味,縈繞在自己的鼻息之間。

    “你很緊張麽?”一直閉著眼睛的人突然發問。

    蘇小沫一怔,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陷入了神遊之中,但是被人突然叫醒,卻又不知剛剛在想什麽,再細細酌量秦翌的話,方才發現,自己真的在輕輕的顫抖著。

    這種情緒,不是緊張,那麽……這是什麽?

    蘇小沫像是被人提問的小學生,因為不知道問題的答案而難堪、無奈。

    “哎……”秦翌突然歎了一口氣,將頭從蘇小沫的肩膀上收了迴來,用雙手扳過蘇小沫的肩膀,使她正麵麵對著自己,“小沫……”他輕輕唿喚一聲,將蘇小沫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自己這裏來。

    “嗯?”蘇小沫的眼睛,一直很純淨,是好看的青墨色。

    “我要開始戰鬥了!”秦翌的聲音軟軟的,卻透著股讓人說不上來的堅定。

    蘇小沫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老大。

    秦翌收迴胳膊,將蘇小沫狠狠摟在懷中,而後在她的後腦勺旁輕輕的發問,“你願意,跟我一起戰鬥嗎?”

    秦翌,是在索要她的承諾啊!

    蘇小沫的身子,很輕的抖動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神遊時,想起的事情來。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似乎總有個聲音在自己的腦海中說:從今之後,你隻準勾引我一個!

    本是毫無疑問的問題,如今,她的心,竟有了小小的掙紮。

    “小沫……”秦翌等不及蘇小沫的沉默,握住她的胳膊,輕輕搖晃了一下。

    蘇小沫抬頭,看見秦翌臉上,交雜著受傷和期盼的神情。

    腦中突然冒出一些畫麵來,畫麵上的男人從頭至尾,便隻有瘋狂逃跑的背影,但是……每一次,他都被擁有閻羅麵的男人們抓了迴去,她聽見那個背影如泣如訴的說:“隻差一點點,我都到機場了,隻差一點點就能去找你了……”

    她的眼睛,突然就熱燙了起來,鼻子一酸,便隻得埋頭在他懷中,慌亂無措的點頭,拚命的點頭,好似要將那樣的迴憶甩出大腦一般的!

    是啊,我願意,我願意跟你站在一條戰線上,願意跟你一起戰鬥,不能再讓你一個人,承受那樣的痛苦和折磨!

    “嗬嗬……”輕笑聲從秦翌的口中溢了出來,胸腔也微微的震動了,蘇小沫抬起頭來,看見秦翌揚起個直達眼底的笑容來。

    “忘了罷,把以前都忘記了,我們從頭再來!”秦翌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那樣的酌定的語氣,讓蘇小沫也恍惚以為,歲月所留下的印跡,不過刻畫在別人身上,他們終究,還是個例外嗬!

    於是,蘇小沫也煞是充滿鬥誌和激情來,她握住小小的拳頭,迎著陽光,在秦翌麵前綻放出絕美的微笑來,有一些些的狡黠,“好,我們一起加油,戰勝狼外婆,迎接幸福美好的明天!”

    公式化的語氣,調皮的表情,讓秦翌的心,一路暖了下去。

    秦翌一低頭,扶住蘇小沫的後腦勺,便吻了下去,帶著沉重的喜愛和想念。唇與舌的糾纏,從悠悠溪流演變為波濤洶湧……

    “傻瓜,唿吸……”秦翌突然輕輕拍動著蘇小沫的後背,放開了蘇小沫。

    老天,她竟然忘記了唿吸。

    唔……怎麽會這樣?

    羞得隻能把腦袋鑽進秦翌的懷中,又喘了好一陣子,才能恢複到常態,末了一抬頭,看見秦翌憐惜且寵溺的看著自己,頓時一張臉又紅得像番茄了。

    “小沫……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秦翌的眼神火辣辣的,盯住蘇小沫發紅的小臉蛋兒。

    “是嗎?”本來該是高興的時候,可蘇小沫竟學著別人裝起心酸來。

    有誰能是一成不變的呢?隻希望,你心目中的蘇小沫沒有變吧!那麽……我心中的你呢?

    蘇小沫將頭,緩緩靠在了秦翌的胸前。

    後來,蘇小沫和秦翌都沒有出去吃飯,就那樣靜靜的擁抱在陽光中,似乎七年來悲傷所投下的陰影也被那溫暖的光線照得無所遁形。

    春天來了。

    *

    傍晚迴家的時候,夕陽籠罩在城市的鋼筋水泥建築上,淡出個朦朦朧朧的弧線來,讓人的心情,無端的便是平和了起來。

    鄰居家的孩子背著書包嬉鬧著從蘇小沫的身旁跑過,撞得她手裏的塑料袋好一陣搖晃,小徑上,留下一連串的“咯咯”的笑聲,有雙無邪的大眼睛躲在常青的灌木之中,見有人來,胖嘟嘟的小手放在臉畔,掰出個鬼臉來,突然從灌木叢中跳出來,奶聲奶氣的學著野獸叫:“嗚——我是大灰狼……”

    蘇小沫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卻冷不防被人從後一撞,正好撲在“大灰狼”的麵前。

    “嘻嘻……”

    “咯咯……”

    拍手叫好的孩子們,臉上染上夕陽的金翠,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盛滿了甜美的笑意,等著蘇小沫站直身子時,不約而同對著她做個鬼臉,跑得無影了。

    小區裏的孩子,最喜歡戲弄蘇小沫,因為不管怎麽欺負,也不見她有生氣的時候。其實孩子們也有捏軟柿子欺負的不良習氣。

    被大人撞見,難免會笑罵孩子幾句,來跟蘇小沫道歉時,蘇小沫卻淡淡道,“要是跟孩子一般見識,我不也成小孩子了!”

    蘇小沫低頭,數落著今天買迴來的蔬菜,茄子、黃瓜、芹菜……

    “小秋……”蘇小沫一個無意的抬頭,竟是看見居民樓的門口,路燈架的下麵,站著個熟悉的人來,於是輕輕一聲唿喚叫出了口。

    “小沫姐……”淩秋抬起頭來,眸子裏盛滿了驚喜的光芒,不過馬上,那光芒又淡了下去,她伸手,些微有些局促的捏住胸前的背包肩帶,細細的用指腹去揉按捏壓。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蘇小沫看見淩秋甚是高興,本來就帶著淡笑的眸子,微微彎了起來,眯著眼睛看淩秋。

    淩秋抬頭,很認真的解釋,“我讓姨母幫我問到的!”

    “嗬嗬,既然來了,怎麽站在這裏,快上去啊!”蘇小沫親昵的挽起淩秋的胳膊,體貼的將塑料袋換在另一個方向。

    淩秋隨著蘇小沫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卻又麵露難色,最終還是停了下來,愧疚的看著蘇小沫,“小沫姐……我……那天……”

    蘇小沫的笑容淡了一淡,又倏地揚起了,她好似忘了那天淩秋的指正,“好啦好啦,上去再說……”又自言自語的碎碎念,“家裏好久都沒來過客人了!”

    淩秋看著蘇小沫真心綻放的笑臉,點點頭,隨著她一起往樓上去了。

    “霸王龍,快些出來,有客人來了哦!”蘇小沫一進門,便是大喊大叫。

    這種習慣,自紀靖哲住進來,似乎就已經養成了,每當這時,隻要紀靖哲穿著休閑的毛衣,從他房間晃蕩出來,蘇小沫的心裏,就會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紀靖哲果真出來了,不過今天出場的方式有些特別,頭發亂糟糟的,衣裳也歪斜著……好似……

    “老天,你不會是剛起床吧?”蘇小沫大叫一聲,順便抬頭看看自己親手安裝上的卡通時鍾,“唔……神啊,現在都六點鍾了!”

    紀靖哲臉黑黑的,聽見蘇小沫的驚唿,掏掏耳朵,慵懶道:“也不看是誰害的!”

    誰害的?蘇小沫當然不知道!她怎麽會知道紀靖哲在她睡覺之後連續衝了好幾個涼水澡,又在電腦前坐了半宿還沒有睡意,今早還趕去上了一節市場經濟,吃完午飯,才算是踏踏實實睡了過去。

    “誰害的?”蘇小沫一臉無辜。

    “是誰昨天晚上誘惑我,害我一夜噩夢……”聽到誘惑兩字的時候,蘇小沫已經丟了塑料袋,衝上去,用自己香香軟軟的小手蒙上了紀靖哲性感迷人的唇線。

    一邊威脅著瞪紀靖哲,一邊扭頭過來衝著背後的淩秋傻乎乎的笑,“睡太多的人,總是糊糊塗塗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可是馬上,蘇小沫就主動放開了紀靖哲,因為這隻可惡的霸王龍,竟然旁若無人的吻起她的手心來,細細的、潤潤的、麻麻的!天啊,她的臉蛋,一定燒得像火紅的石榴花。

    紀靖哲慵懶的眼神在睨見蘇小沫羞紅的臉時,閃過了一道精光,他愛極了蘇小沫為他臉紅羞赧的模樣,隻想每天把她關在房中,邪惡的逗弄。突然,狹長的黑眸微微一眯,將視線鎖定在淩秋的臉上。

    “當當當當……我來介紹,這個是淩秋,壯誌淩雲的淩,秋天的秋……”蘇小沫將一直躲在自己身後的女人,推了出來。

    紀靖哲抱起胳膊,眼神變得邪肆起來,在淩秋的身上來來迴迴,仔細的打量著,那樣的目光,帶著沉沉的壓迫和探視,讓人下意識的便要躲避起來。

    “喂,收起你的色狼眼神,哪有這樣看女生的,我們家小球性子害羞,別逗弄她……”蘇小沫見淩秋的頭越來越低,隻差沒鑽進肚子裏,趕緊出來解圍。

    紀靖哲並不開口,卻是嘴角邪肆一撇,“餓了,做飯吧!”

    淩秋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紀靖哲,老天,眼前的男人,跟火車上那個心細體貼的人,根本就重合不起來,甚至跟紀教授,也有著相當大的一段距離,完全是個胡鬧任性的小孩子嘛!在偷偷睨蘇小沫一眼,很像幼稚園的阿姨耶!

    不過……淩秋倒是知道,人,不可貌相,比如說……

    “你是餓鬼附身啊,整天說餓啊餓……”蘇小沫變得絮絮叨叨起來,那種模樣跟她年輕的麵貌,有著很大的出入。

    淩秋驚訝的看見紀靖哲隨著蘇小沫一起進了廚房,之後,便聽見一陣陣鍋碗瓢盆的響聲,期間蘇小沫拿著尚未洗好的大蔥,訕訕的招唿,“小秋啊,你先看會電視,晚飯馬上好哦……”

    晚飯很簡單,都是些家常菜,不過味道都還不錯,淩秋因為心裏裝了事兒,所以隻是做做樣子,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吃上。

    因為有外人在,所以紀靖哲在飯後並沒有做太久的停留,便迴到臥室了,蘇小沫捧著袋零食,看著泡沫劇,不亦樂乎。

    “小沫姐……你肯定討厭我了吧!”淩秋突然垂下了腦袋。

    蘇小沫不明所以的看著淩秋,塞得滿滿的嘴巴,忘了嚼動。

    “那天我那樣說,真的沒有惡意。”淩秋抬起頭來,楚楚動人的看著蘇小沫,泫之欲泣。

    蘇小沫有一刻的沉默。

    要說那天沒有怨恨淩秋說謊,是不可能的,可是如今這樣麵對麵跟淩秋坐在一起,又覺得倒也不算個什麽事。

    “其實,即便是我不那樣說,她們也會找到其他人來做口供的,她們的手段,我見識過了……我隻是……想要將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而已……”淩秋眼睛褶褶的看著蘇小沫,“小沫姐,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出現在卓家的生日宴會上麽?”

    蘇小沫點點頭,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其實……”淩秋的視線黯淡了下去,緩緩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我也是卓家的女兒,卓家見不得光的女兒!”

    零食口袋,從蘇小沫的手上,迅速滑了下去,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蘇小沫目瞪口呆看著淩秋,又突然想起自己這個態度,似乎不是很禮貌,趕緊合上嘴巴,撿起地上的零食口袋。

    “很難置信吧!就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淩秋笑得淒慘,幽幽看著蘇小沫,“我媽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患上了胃癌,直至咽氣的前兩天,才把我叫道親身父親跟前,卻什麽也沒有跟我解釋。”淩秋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看著冰冷的地板,從裏麵看見自己淡淡的,冰涼涼的、朦朧的身影來。

    “唿……”淩秋微微唿出一口氣來,故作輕鬆的聳聳肩,“你也知道,他們那種家庭,肯定不能讓我正大光明住進去的,所以……我的身份就一直那樣不清不楚的,卓家沒迴來之前,我跟著姨母生活,現在他們迴來了……有時候會叫我過去……”

    見識過卓母的潑辣,見識過卓凱莉的目中無人,淩秋的遭遇,可想而知。

    就在蘇小沫想要伸手拉住淩秋的時候,淩秋突然反手拉住了蘇小沫的手腕,“小沫姐,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卓姨她本來就以為我是我媽送去毀她們家的,經常說我居心叵測,如果那天我再幫你,我就真的……”淩秋的聲音帶上哭腔,“而且,如果我不那麽說,她們更不會放過你!”

    蘇小沫用另一隻手拍拍淩秋,“沒事,不是都過去了嘛!”

    有時候,蘇小沫真的很平靜,足以安撫任何的波瀾。

    “你真的不怪我?”淩秋的眼神,閃亮亮的,就像渴望救贖的精靈一般。

    “不怪!”蘇小沫酌定的迴答。

    “嗚嗚……”細密壓抑的哭泣突然從淩秋的唇間溢了出來,肩膀微微的抖動著,看的蘇小沫一陣心疼。

    “別哭了,我不是說不怪你麽!”蘇小沫輕輕拍著淩秋的後背,終於知道淩秋這怕生、羞赧的性子從何而來。

    “嗚嗚……姨母她總是埋怨我的出生,害死了我媽,卓姨喜歡在我麵前隨意辱罵我媽……有時……”淩秋說得斷斷續續,似乎被打開了記憶塵封的閘閥一般的,在蘇小沫的懷中抽噎。

    “今晚就別迴去了,我們睡在一起聊天吧!”蘇小沫看著淩秋紅通通的眼睛,笑笑。

    “咳咳……”紀靖哲的房內,突然傳出幾聲威脅意圖極強的咳嗽來。

    淩秋斂下眸子,“不了,卓姨設了門禁!”

    蘇小沫歎了一口氣,“那路上小心點,要不要我送你迴去?”

    “你有什麽能力保護她?說不定還是個累贅!”說話的人,任憑修長的身子閑適斜倚在門框上,雙臂仍舊在胸前抱著,半睨著眼去看蘇小沫,一臉的慵懶和嘲諷。

    “誰說的,我會防色狼的擒拿和拳擊哦!”蘇小沫揮舞小拳頭。

    那人嘴角勾笑,“哦?是麽!有機會試試……”話語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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