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的時候,每到吃飯的時候,蘇小沫總是柳眉打擰。那時大家戲稱不進食堂,不知道中國為什麽實行計劃生育政策。而且大學食堂裏的飯菜,貴而不惠,有時候打個宮爆雞丁,卻發現飯盒中除了常見的幾個配菜,竟然還有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傳說是雞肉,其實沒人知道那是雞身上哪一部分!蘇小沫曾戲言,恐怕連雞自己也不認識!就這樣的飯菜,都能惹得大家跟解放戰爭似的,前仆後繼,一批下來了,另一批又占領了山頭。

    蘇小沫的性子,決定了她隻能撐住小巴,等食堂人走茶涼,弄點剩飯剩菜吃!

    這是蘇小沫關於人潮問題的一個鮮明的記憶,另一個,就要推現在了!

    此刻,她拉著行李箱,站在y市的火車站,翹首凝望著即將進站的火車,身邊的人浪一波一波的侵襲,蘇小沫吃力的站定,緊緊握住箱子的提手,隻怕自己一個倏忽,就被身邊躁動的人群擠上了火車道。可憐她尚未寫出:“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這種詩句,要是就這樣光榮犧牲,可多沒臉呢!

    這是自蘇小沫大一離家之後,第一次迴w城,心中的忐忑和不安,由她那不停動作的手,便可見一斑。周圍的人太多,眼中全是人不停晃動的四肢,還有陣陣的吵雜,讓人耳鳴目眩。

    她像是所有迴歸的人一般,深深的,帶著急切的凝望著火車行來的方向。不過,在她的目光中,期許反而減淡,迷離和困惑,愈加的深重。

    一聲長鳴,承載著所有人歸家期盼的火車,緩緩停了下來。

    周圍的人流,像是江濤中的波浪一般的,向著車門的方向不停的湧動。

    蘇小沫站在人群中,明明正對著車門,卻是彷徨。

    即便是如今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強大的動力從身後而來,將她一步步的,完全忽視了她矛盾心理的,擠上了火車。那一瞬間,蘇小沫的心中,竟有些酸楚。

    蘇小沫以前常常聽同學同事抱怨春節的火車是如何的要人命,但是沒有真正經曆過,即便是再繪聲繪色的講演,都是傳說而已。

    如今,算是實戰演習。

    蘇小沫雖隻買到坐票,但總比站票要好很多。

    上車安頓好行李,蘇小沫便好奇的四處張望了起來。這是三座連在一起的長排座位,蘇小沫坐在中間,裏麵是位麵容枯黃,身子虛弱的大媽,外麵是個普通工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對麵是一家三口,應該是在y市定居,迴老家過年的小夫妻和女兒。

    大媽在火車離站不久,披著外套倚靠在窗戶上,虛弱的眯上了眼睛。中年男子拿出腋下夾著的報紙,壓低頭頂的帽子,有滋有味的看了起來。對麵的一家三口,時而傳出歡聲笑語,讓整個擁擠的車廂,都變的溫馨了。

    蘇小沫本是想跟周圍的人攀談的,但是見大家都是自忙自的,便沉寂了下來。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包,在裏麵翻騰著,想找點東西解悶,卻沒意識到,身邊那個中年男子的目光,鬼祟的從壓低的帽簷下滲透了出來,落在她包包裏的物品上。

    她重新將包包放在懷中時候,男子已經將視線迅速收迴。

    過道中,有一個人靜靜站立著,銀灰色的夾克,灰黑色的牛仔褲,還有那跟他個性一般不羈的黑色靴子……

    所不同的是,他也戴了一頂帽子,美國lh公司的限量版,長長的帽簷,遮住他俊美的臉龐和深邃的眸子。他的身形教一般人高大,所以即便在擁擠的過道之中,也能悠閑的抱住胳膊,斜靠在別人的倚靠上,靜靜端詳著十步之外,那個將美容雜誌當成微積分來看的蘇小沫。

    走廊中人很多,進進出出,有倒水泡麵的,有上廁所的,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小心蹭到靜立那人明顯高品格的衣服。他無奈的撇嘴,甚是哀怨的用手指彈彈,早知道,就穿那套蘇小沫買的貧民裝了。

    呃……那樣的話,比較容易被她認出來吧!

    正在埋怨的時候,有一個麵容清秀的女孩子小心翼翼扯了他的衣角一下,他幾乎是反射性的躲過人家,嚇得那單純的女孩子眼眶紅紅的,但是他酷酷的,懶懶的,沒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半句,反是那女孩子怯怯的趕緊搖手,指著手中提的折疊凳子,“那個……我隻是看你站了這麽久……借你凳子坐……”

    女孩子說完,臉紅了,眼睛不敢再看被帽子遮住的陰影,拚命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紀靖哲睨眼看了女孩兒手中的凳子,原本罩在陰影下的臉,更黑了幾分。有沒有搞錯,讓他堂堂的……去做那樣的折疊凳子,這要是傳出去,真的不用混了!

    折疊凳子主架是不鏽鋼,被墨藍色的布帶所纏繞,簡易而便捷,一般長途的旅客,沒買到坐票,都是拿這來抵擋身體的疲憊。

    紀靖哲的態度,無疑再一次傷了女孩子的心,因為她從他臉上,看見了鄙夷和羞辱。

    女孩兒看看四周,大家不都是拿著折疊凳子來坐,這還是高級的呢!還有人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硬邦邦的,多難過啊!

    紀靖哲扭頭不再理女孩子!女孩兒頗是尷尬的自己拿著凳子找了個小小的角落坐了下來,有意無意的,還是往紀靖哲這邊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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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之後,紀靖哲在心裏讚揚了一番中國計劃生育,然後,開始埋怨起蘇小沫來。

    要不是她,他不會偷偷去火車站買生平第一張火車票,而且竟然還是站票。若不是她,他就不用被一個小姑娘可憐,還拿個那麽“平民”的凳子來羞辱他!若不是她,他就不會讓自己尊貴的腿頂住健碩的軀幹幾個小時,修長的腿慢慢鬆軟了下來,腳下,也是一陣發麻,而且……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好久!

    紀靖哲發誓,如果下次蘇小沫再迴家,他一定要給她直接托運嘍,免得跟在後麵受罪。

    狠狠的咬牙,看那將雜誌放在胸前,不停打著哈欠的小女人,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將她狠狠抱在懷裏!呃……他絕對沒有什麽不良的念頭,雖然他平時對自己的行為絲毫不加管束,但是現在,他看中的,是她翹臀兒底下,鬆軟誘人的座位而已。

    車內的氣味兒混雜,煙味兒,汗味兒,腳臭味兒……

    紀靖哲鬱悶的快要噴出火來!

    “那個……”他冷冷的轉頭向先前示好的女孩兒,霸道的伸手,指向她屁股底下,那看起來又醜,又沒品味的折疊凳來。

    該死,要不是……他才不要丟這樣的臉!

    長長的帽簷下,淡淡的黑影中,一層緋紅由裏往外滲透而來,紀靖哲將頭埋的更低,卻隻能繃著臉,讓自己看起來,更冷酷一些。

    女孩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微微一愣,像是受寵若驚一般的,迅速彈跳起來,正好撞上旁邊人手中的香煙,發燙的煙灰落下來,掉在紀靖哲的外套上!

    來不及心疼,紀靖哲伸手,捂住了女孩兒的嘴巴,生怕她一聲尖叫,將蘇小沫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女孩子貼在紀靖哲的胸前,仰頭看著帽簷下紀靖哲的臉,竟是一時忘了尖叫。

    “衣服算了,你乖乖迴到那邊去!”紀靖哲冷冷的警告。

    女孩兒乖巧的點頭,紀靖哲鬆開了手。她狠狠的吸上一口氣,將折疊凳塞在紀靖哲的手上,滿臉通紅的迴到了角落裏。

    紀靖哲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特別注意他的動作,才神色僵硬的,將那折疊凳展開,慢騰騰坐了上去,期間因為身形太過高大,差點坐在了地上,幸好抓住了旁邊的“桌腿”。等他口吐濁氣,想要擦冷汗時,才發現,有一道狠毒的光線,從自己的頭頂射來!

    迴眸,自己剛剛抓住的,竟是一位抱著七、八歲孩子的女人的大腿!

    他不自在的、像是一般男人的,歉意的笑,同時將帽子往下又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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