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聞聽二叔慘唿,匆忙趨至院中查看。但見夏二仿若遭人暴打後的潑皮無賴,正躺於地撒潑打滾,口中還罵罵咧咧。


    駝背老嫗一擊得手,其眼神中流露出詫異之色,似乎這一擊不應命中。


    夏秋趨至二叔跟前,蹲下身攙扶,驀地瞥見地上點點血跡。


    “二叔,你這是怎麽了?”


    “秋兒,快進屋!把門關好!這老太婆是強盜,她打傷了我。”


    夏秋驚愕看向老太婆,見其佇立不動,膽子稍大,詰問道:“老婆婆,我見你可憐,供你飲食,你縱是強盜也該有些人情味吧?為何傷我二叔?”


    老太婆不語,快步走來。


    夏秋又生怯意,連連後退。


    老太婆行至夏二麵前,語氣中帶著疑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夏二。你想做什麽?我家中並無銀錢,我隻是個賣包子的。”


    夏秋在旁道:“我二叔當真沒有錢,他的錢都輸光了。你要錢我給你,我這還有幾兩碎銀,夠你一月用了。”


    老太婆對夏秋道:“孩子,你倒是心善。你緣何不歸家居住?卻要與這潑皮同住?”


    夏秋道:“他是我嫡親二叔。他並非潑皮,其人心地良善,對我也甚好。”


    “善?你道他心地良善?我下午曾見他與一婦人鬼鬼祟祟,商議將自家侄女賣掉。他有幾個侄女?若僅你一人,那便是賣你。我一路尋來至此,便是要看看他侄女是否該賣之人,若是,那我老太婆便也不管了,若是不該賣,那我便想救這孩子一命。秋兒,你可願隨我走?”


    夏秋瞧瞧地上不再哀嚎的夏二,又看向貌似沒有撒謊的老太婆,心中卻難以置信二叔會將自己賣掉。


    “老婆婆,他是我的二叔,怎會賣我?您定然聽錯了。”


    “我老婆子雖年老,但耳不聾。不信,你可問他。”


    夏秋將目光移向夏二,問道:“二叔,你說句話啊?”


    夏二從地上站起,道:“秋兒,莫聽她言。她想騙你出去賣掉。你快進屋,關上門莫要出來。”


    “哦!”夏秋毫不遲疑地選擇相信二叔,轉身奔迴房中緊閉了房門。


    老太婆長歎一聲,道:“真真假假,終有真相大白之時!姑娘,若你日後遇難,可去西山‘落日涯’尋我。”


    老太婆一步步走出院子,消失在黑夜中。


    “落日涯”位於何處?


    夏秋不知,夏二亦不知。


    夏秋透過門縫看著老太太離去,這才開門將夏二扶進房中。


    “二叔,此人是誰?怎如此奇怪?‘落日涯’又在何方?”


    “這是個拐賣女子的惡徒。什麽落日涯,不過是故弄玄虛!外頭此類騙子甚多,你萬不可信。”


    “我知曉。我已二十一,豈會輕易受騙?善惡之人,我自能分辨。二叔,你流了許多血,我去為你請郎中。”


    夏二一把拉住她,道:“不必了。這點傷無足輕重。昔日我為捕快追拿一夥賊人時,身中十幾刀,我連眉頭都未皺一下,這點傷何足掛齒。我那床下箱子裏有刀傷藥,你取來幫我上點藥即可。”


    夏秋答應一聲,從夏二床下拉出一個木箱子。箱子裏有十幾瓶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搪瓷瓶子,還有包紮傷口的繃帶。


    “二叔?哪一瓶是?”


    “綠色小瓶。”


    綠色的瓶子有三個,分為大中小。


    夏秋拿出最小的一瓶,又拿了一根繃帶。


    夏二把上衣脫了,露出了半邊肩膀。


    在這半邊肩膀上麵,橫七豎八盡是刀疤。


    夏秋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傷疤,心中不由聯想起夏二被一群賊人圍毆的情景。


    她不禁心疼起二叔來,眼圈也紅了。


    夏二看她這副模樣,倒是笑了,道:“怕不怕?”


    夏秋一邊上藥一邊搖頭。


    夏二又說道:“這每一個刀疤都是一條命。對方留給我一條刀疤,我取對方的人頭。有時就是這樣,為了最終取勝,先要挨一刀。你以後如果離開了這裏,遇到難對付的人,也可以使用這一招。讓對方以為占了上風,趁他大意之時,一招製敵!”


    “二叔,你剛才也是用的這一招吧?不過那個老太婆看起來根本打不過你,你為什麽還要用這一招?”


    夏二道:“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個江湖經驗。你看這個老太婆弱不禁風,但是她竟然敢出手打一個看起來比她強壯的人。你說這是為什麽?”


    夏秋想了想,道:“她肯定以為能打得贏你?”


    “她認為能打得過我,那說明她絕非看起來那麽弱。在不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先示弱麻痹對方。”


    “哦。”夏秋頓了一下,開玩笑道:“二叔,你演得真像潑皮。你如果不是我二叔,我都覺得你是一個地痞無賴。”


    夏二尬笑道:“你莫非是在嘲笑二叔?我還不是為了你!若隻有我一人,我定與她一決高下。”


    夏秋道:“其實你理應與她一搏,我仍覺得她不是你的對手。你適才那般,實在難堪。”


    “你這小姑娘,竟敢嫌我丟人?我當年叱吒風雲之時,你尚年幼。你不知曉,我……”


    “二叔,這話我已聽你說過無數遍,我都能背誦了。你這傷需休養數日,怕是做不了包子了。”


    “我做不了,不還有你嗎?你總不能白吃白住吧?明早你便做包子出去售賣。”


    “二叔啊,做你的侄女實屬不易。不過看你如此可憐,我也隻好勉強為之。隻是我做的包子若不好吃,砸了你的招牌,你可莫要動氣。”


    “你盡管去做。我哪有什麽招牌?都是賣給我們這類窮人的,隻要能下咽,不至於太難吃,吃了不鬧肚子即可。”


    “嗯。”夏秋欲言又止,心中思忖良久,方道:“二叔,外麵的世界果真如此危險嗎?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明知危險還要出去?沒什麽好看的。你就老老實實待在這‘百花鎮’吧。”


    “二叔,不知為何,你越說外麵危險,我就越發好奇,愈發想出去看看。二叔,你不是會功夫嗎?要麽你與我一同出去看看?你若不願出去,那你教我功夫可好?我即便不出去,有些功夫也能強身健體。”


    “你想學功夫?”


    “是的,我有這個想法。二叔,你的武藝定然很精湛吧?”


    “那是自然。雖不敢稱天下無敵,但位列前十還是綽綽有餘的。”


    “真的嗎?二叔你太厲害了。那我們就說定了。我幫你製作售賣包子,你教授我武藝。


    習武藝並非製作包子那般簡單。你母親不會應允的。即便她同意,待你將武藝融會貫通,也需十年光景。


    十年?夏秋眉頭微皺,說道:能否快些?我想半年便學成。


    半年?我當年耗費了二十年。我見你伶俐,才減了十年。你是否還要學?


    要學。我認為半年足以學會。


    明日你賣完包子迴來,我便教你。不過,你不可告知你母親。


    “我知道。我不會對任何人講的。”


    “好。明日你便知曉何為武藝了。不出幾日,你便會放棄。”


    “二叔,明日我也會讓你知道你二十年達成的事,我半年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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