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淮南軍秘密在即墨城集結的時候,郭解悄無聲息的潛入膠東王府,四處尋找淮南太子劉遷的下落。但見膠東王府遊廊交錯,屋舍縱橫,不覺皺眉。

    他躲在暗處,等著王府一個奴婢經過,無聲無息搶上去,將劍橫在她頸上,問道,“劉遷在哪裏?”

    女婢嚇的口不能言,哆哆嗦嗦指了一個方向。郭解將她敲暈,藏在假山之間。輕輕掠了過去。

    卻是一個幽靜的庭院,樹影婆娑之下,掩著窗戶。郭解怕有詐,取出劉陵交給他的竹笛,吹了幾個音,裏麵卻沒有迴答。他越發懷疑,想要退開。卻聽裏麵一聲冷笑,一個桃紅色身影鬼魅一般掠出,照麵就一掌劈來,隱有風雷之聲。

    郭解知是高手,不敢怠慢。手中長劍指著來人掌心勞宮穴,隨著掌勢吞吐,始終半寸不離。

    桃衣人退開半步,冷笑道,“原來你是朝天門門下。”

    月光下,郭解打量著來人,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俊美邪氣,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霎時心中仿如明鏡,緩緩道,“你是莫飛軒。”

    莫飛軒神色立時陰沉下去,本隻使了七分力,如今卻全身勃發,喝道,“受死吧。”

    郭解之前數年伺候在師傅師祖座下,功夫進益極快,若真要硬拚,未始不是對手。但他不欲與他糾纏,反被其苦苦纏住,脫不得身。

    莫飛軒掌勢一錯,招式忽變,左掌掌緣切下,郭解閃避不及,竟被生生削下一片衣袂。郭解一驚,終於不存幸理,打迭起精神,和莫飛軒纏鬥起來。

    過了盞茶時間,膠東王府後院忽然燃起火光。郭解一怔,他本與劉陵約定,得手後舉火為號。此時他人尚困於此,如何已有火光衝天?

    莫飛軒亦一怔,霎時明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雙掌交錯,迴身就走。二人前後奔到起火處,見守著人的侍衛倒在火光中,室中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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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將湖麵上遊船斷去,東苑就和王府隔絕。留下來的三個女子,都不是庸手,所以陳雁聲很放心的離開。

    “我並沒有想道,陳娘娘會是這樣的女子。”

    伍被低低笑道。

    因為沒有了船夫,他隻好自己動手。這般儒雅端文的人,撐起船來,倒也有模有樣。陳雁聲不免有些驚訝,微笑道,“伍先生果然多才

    多藝。”

    夜色裏,伍被沉默。她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他方道,“小時候苦慣了,什麽東西不會呢?”

    東湖是膠東王府內湖,很小。很快他們便過了河。陳雁聲上了岸,四處張望。隻見膠東王府一片混亂,無數人在長廊中穿行。沒有主事者在,淮南軍很輕易的攻了進來。

    “蘇相,”一個膠東王府舊人眼尖的瞄到了伍被,連忙奔過來,“王爺如何了?一群賊子衝進來了。蘇相快想想辦法吧。”

    伍被沉靜點頭,“莫慌。王妃和小王子在哪裏?”

    “在南廂密室。”那人沒有懷疑,道。

    “好,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王妃,小王子,我先過去。待一會兒王爺過來,這般亂臣賊子,成不了氣候的。”伍被饒有深意道,向陳雁聲使個眼色,自行去了。

    陳雁聲打量起火處的方位,徑直穿過王府,卻在一處屋簷下停住腳步。

    她俯下身去,拾起一碎幅衣袂,衣袂破損,顯是被掌力所傷。她唿吸一滯,認得這是郭解衣裳上削下來的。

    膠東王府,居然有能與郭解一戰的人才?

    她穿行出王府,見即墨城中混亂。百姓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家家戶戶閉門不納,噤若寒蟬。淮南民風悍勇,這次隨劉陵潛入的又都是剽悍之輩。膠東軍隊以無備戰有備,又不見主事者蹤影,亂成一團,近身鏖戰,淮南軍占壓倒性優勢。大勢底定,卻始終不見那個高手的身影。

    她心下驚疑不定,想著最放心不下的地方,急忙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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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陵笑吟吟站在即墨城頭,看著郭解飛掠而來的身影。

    “怎麽迴事?”郭解怒道。

    “我總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劉陵無辜的眨眼,道,“為求保險,我讓人跟了進去。見你被人纏住,就隻好另想辦法了。”

    “你……”郭解氣悶,瞪著她,恨恨道,“果然是人以群分。”

    “過獎過獎。”劉陵微笑道。城中四處傳來報捷戰報,她卻始終覺的事情進行的順利超乎自己的想像,很有些不詳的預感,卻不知該往何處反應。

    “我到底忽略了什麽呢?”她輕聲問道。

    “你這般奸猾似鬼,如何會忽略?”郭解抱劍冷冷道。

    她忽然問道,“剛剛

    與你交手的那個桃衣人去哪裏了?”

    郭解一怔,“我見劉遷被救,就迴身走了,哪會注意?”

    劉陵臉色一變,已經知道哪裏不對了。

    善泳者溺於水,善於設局的人也通常會有自己看不見的盲點。她的盲點,就是滿樓風。

    明明是自己大本營的地方,因為對方一個高手的存在,就成了最大的靶子。

    偏偏可惱的是,她們最重要的人,劉遷已經被送迴思存閣。隻要莫飛軒遠遠綴著,竟是連藏身於彼的申家母子與劉陌都危險。就算莫飛軒沒有發現劉遷蹤跡,隻要聯想到尚未出東湖的幾位王爺世子,也能得到滿樓風不對勁的結論。思存閣雖獨立於滿樓風,最初設計也頗隱秘,若莫飛軒多長個心眼,未必不能發現。

    “郭解,”她尚能保持冷靜,雖然聲音變的很縹緲,“我們立刻迴滿樓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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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終究已經遲了,滿樓風已經一片狼藉。

    劉陵沉下臉,穿過前堂,趕到思存閣。閣上燈火明亮,氣氛肅殺。

    一襲桃色的衣裳站在中央,腰側的血液汩汩而下,還紮著一把烏黑的匕首。莫飛軒一手擒著劉陌的喉,神色有些三怪。“你還真是好啊,”他的語氣幽微。

    “陌兒。”陳雁聲站在離十步的地方,不敢再上前,急聲喚道。

    “娘,”陳陌的麵色還算鎮定,不敢亂動,“我沒事。”

    閣外,劉陵眯了眼,打量了裏麵的情勢。

    申虎倒在了入門的地方,昏迷未醒,身上沒有太多的血跡,看來沒有太大的事。

    而她的哥哥,淮南太子劉遷,則在閣中,被陳雁聲護在身後,形容有些狼狽。

    她的眼珠略一轉,就明白了始末。

    莫飛軒想來是不知道陳陌的身份的,他的目的本是捉迴劉遷,以抗淮南諸軍。申虎阻攔,但如何是莫飛軒對手。反而是陳陌,仗著年紀小,不知道用什麽方法,紮了莫飛軒一刀。

    莫飛軒腰上的匕首,正是陳陌日常防身的那把。

    這算是虎父無犬子嗎?她在心裏暗歎一句,迴身向郭解使個眼色,問可有把握將陳陌毫發無傷的救出來。

    郭解搖頭。他的武功隻是和莫飛軒相當,在陳陌在莫飛軒手上的情況下,他也是一籌莫展。

    局麵陷入了僵局。

    “姓莫的,你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麽英雄好漢?”陳雁聲也知道這話很薄弱,她卻還是得說,期圖分散莫飛軒的分散力。

    “我從沒說過我是什麽勞什子英雄好漢,”莫飛軒冷笑著迴過頭來,覷著她,慢慢道,“我記得你,那一日,你在蕭容南身邊。”

    陳雁聲昂起下頷,驕傲道,“那又如何?”

    莫飛軒冷笑道,“他在哪裏?”他緩緩加重手上力道,“你若不說,我就掐死他。”

    陳雁聲咬著嘴唇,看著他手中的兒子,麵色漸漸白了。

    “莫飛軒,”閣外,郭解按捺不住,縱步掠進,“想找我師叔,先問過我手中的劍。”手中寒光一閃,劈麵刺來。

    莫飛軒將手中陳陌一推,竟是意圖用孩子來擋劍。郭解無奈,收轉攻勢。同時,三箭破空而來,自後襲向他背心。莫飛軒左手往後一撈,像背後亦長了眼睛,隨手抓來,恰到好處。正欲冷笑,前麵郭解和陳雁聲聯手攻來,郭解劍勢中正而綿延,陳雁聲卻專走刁鑽的路子。再加上背後敵人的窺襲,饒是莫飛軒,也手忙腳亂,陳陌就勢向後摔倒滾開,莫飛軒一聲怒吼,知道討不到便宜,竟是拚著深受重傷,也要在陳陌的身上印上一掌。

    陳雁聲大驚,顫聲喚道,“陌兒。”倏然間手腳酸軟,想要搶上,也來不及。一襲身影從後搶來,抱住陳陌,打個滾,將背門露給莫飛軒,卻是劉陵。

    莫飛軒一擊未中,鬼魅遁走。陳雁聲無心追尋,扶起劉陵,喚道,“阿陵,你怎麽啦?”

    劉陵隻覺初始背上一熱,卻不是熱辣辣的疼,反而在渾身灼熱中清晰的感覺到一線冰寒。那冰寒快速走遍全身,將灼熱壓下,漸漸歸於沉寂。

    “我……”劉陵有些疑惑,“沒有怎樣啊!”

    陳雁聲為她把了脈,麵色很難看,不顧其他人在場,扯下劉陵背後的衣裳。郭解自覺不宜,迴過身去。劉遷衝上來,問道,“怎樣?”

    “是蟲花毒。”

    “蟲花毒,”郭解一驚,問道,“幾蟲幾花?”

    “三蟲四花。”

    “陵姨,”陌兒過來,很是擔心的看著劉陵,“娘親,陵姨不會有事吧?”

    “你不要過來。”劉遷護住劉陵,怒道,“若不是為救你,陵妹如何會受傷?”

    陳陌本就自責,聽著這話,更是一瑟,看著娘親的眸子裏,盈著哀

    求。陳雁聲心頭火起,冷笑道,“你又有什麽資格說?若不是為救你,陌兒何至於落入他手裏?”

    劉遷一呆,漸漸沒了言語。

    “你們也不要太擔心,”郭解安慰道。“對付蟲花毒,師叔是最有辦法的,三蟲四花,並不是太難對付。”

    陳雁聲皺了眉頭,終於勉強道,“也隻能如此了。我送阿陵迴京城。”她轉向劉遷道,“你來處理善後。”

    “她是我妹妹。”劉遷冷笑,“我送她去。”

    “劉遷,”陳雁聲聲音忽的變冷,劉遷一怔,覺得麵前的女子忽然間變得無比尊貴,讓他無法抗拒她的話語。她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第一,那是我師傅。☆、第二,即墨城的淮南軍,需要你調度。”

    劉遷頹然的垂下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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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駛出即墨城。

    “雁兒,你覺得,劉遷可以擔住重任?”郭解問。

    “有伍被看著,”陳雁聲憂慮的看著陷入昏迷的劉陵,淡淡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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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搬家,所以到此時再更新,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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