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荀文若?令君他為何這般…”


    “請他來我書房。”


    丁氏的疑問還未說完,便被曹操打斷了。那仆人飛快的朝門口跑去,丁氏見曹操嚴肅,也識趣的告退了。


    書房內,曹、荀二人望著彼此的衣著,不由得同時笑了起來。為何?原來兩人竟是極有默契的沒有著官服,而是都選擇穿上了初見時的那一套衣袍。


    “嗬嗬,文若這身打扮,卻是許久都不曾見過了,坐吧。”


    “如今天下戰亂不休,為了我等當初匡扶漢室,平定天下的誓言,或每日勞心於桉牘之間,確實沒什麽時間穿常服了。”


    “文若這話,倒像是另有深意啊?你我之間,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嗎?”


    “如此,那荀或便直言了。今日在下來此,是想請丞相秉公處理郎中楊修擾亂祭祀一事的。”


    曹操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怔,隨即又若無其事的說道:“此事,天子不是已經責罰過了嗎?德祖畢竟年輕,一時口無遮攔,還請文若原諒。若是文若依舊對此事不滿,那操令他向令君賠罪可好?”


    文若,我本以為你今日著常服而來,是選擇了我。可……如今既然你想要談論公事,那在稱唿之上,我們還是注意一點吧。


    方才那種仿佛迴到二人初見時的錯覺消散,曹操不得不悲哀的承認,自己與荀或之間,早就迴不去了。隻是他還是沒做好就此與荀或決裂的準備,因此話語之間還留著三分餘地。


    隻是,荀或早在出門的那一刻,便已經下定了決心。見曹操敷衍,荀或深吸一口氣,抬眸直視著他的眼睛道。


    “有些錯誤可以被原諒,但有些錯誤,絕對不可被原諒。”


    “哦?不可被原諒,那是什麽樣的錯誤呢?敢請令君直言。”


    “人之大錯,莫過於不忠,不孝。”


    “嗬,哈哈哈哈!”


    荀或話音剛落,曹操便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中,卻並不見一絲喜悅,反而充滿了悲涼。


    “衣帶詔之事,孤殺國舅,弑貴妃,在令君看來,算是不忠不孝吧?孤替劉備請封王位,並加九錫,自己也隨時準備稱公進爵,在令君看來,也算是不忠不孝吧?迴答孤。”


    既然話已說開,那便來吧。文若,今日你我之間,總是要有個結果的。


    荀或聞言,麵色悲涼的低下了頭。曹操見狀,再次催促了一句。


    “迴答孤。”


    “明公,或自十年前追隨明公就堅信,明公會匡扶漢室,拯救黎民。


    十年過去了,或左右支絀,苦心維持,小心翼翼的拿捏著這尷尬的分寸。指望著或的理想,和明公的誌向可以並存。


    可是今日,是或簡單了。今日,或隻能迴答,失望二字。”


    荀或言罷,便低下了頭,曹操眼中閃過一絲淒苦,強自維持著平日的語氣,故作鎮定的說道。


    “哎幼,好一聲明公啊!這一聲明公叫的,又親切,又生疏。


    親切的是,孤想起與文若初相識,那一聲明公,叫的是希望。生疏的是,如今,這一聲明公叫的,滿是失望。


    孤在想,令君的失望,莫非是覺得如今的孤,不再是漢臣了?”


    曹操這番話原本還帶著強撐的笑意,可越說,聲音便越顫抖。說到最後,甚至已經帶上了些哽咽。


    荀或終於抬起了頭,此刻,他的眼眶也早已泛紅。


    “當初明公奉迎天子以討不臣,我們共同起誓永為漢臣。可是今日的明公還是漢臣嗎?


    兵權不夠、政權不夠、司空不夠、丞相也不夠!明公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一步之遙!”


    荀或說到最後時整個人已經在咆孝了,可曹操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甚至還頗為幽默的用手捂了捂臉。


    “哎幼,令君這番話,說的孤好汗顏。”


    隻是,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此刻曹操的眼角早已流出了淚水,隻是被他捂著臉的手給擦去了而已。


    緩緩放下了手,曹操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問出了自己內心潛藏已久的疑問。


    “倘若如令君所言,真有一步之遙。你我相識十餘年,令君可否還願意與孤…同行?”


    這句話一出口,荀或眼中的光芒徹底散去了,抬眼凝視著曹操,嘴唇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良久,荀或恢複了平靜,默默地站起身,對著曹操深鞠一躬,低沉的說道。


    “平亂鋤奸,或可與明公並肩。封王拜相,恕臣不能與丞相同行了。”


    這一刻,曹操終於忍不住了,雙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同樣站起身來,伸手想將荀或扶起,可很快,又縮了迴去,蕭瑟的轉過身。


    “好,好,令君愛重孤,孤怎能不知?好!孤可以終身奉養漢室,也可以永為漢臣。隻是…隻是孤原本以為,你我相交相知十餘載,是可以傾心托付的。”


    荀或直起了身子,看著曹操的背影,那道原本挺拔的仿佛能撐起蒼穹的身影,此時竟句僂了下來,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一般。


    心痛的閉上了雙眼,荀或苦澀的吐出了八個字。


    “明公知臣,臣,知明公。”


    說罷,撩袍跪倒在地,對著曹操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然後便起身,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曹操猛的轉過頭,卻隻能從荀或的臉上看到堅定果決。


    沒有必要了,文若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誰也改變不了。相互扶持十餘載,今日,終究陌路。


    曹操就這麽看著荀或緩緩離開,一步一步,緩慢卻又無比堅定。


    曹操悲涼的一笑,“噗通”一聲,坐倒在了地上。門外仆人聽到動靜,急忙推開門走了進來。


    “去,給孤拿一個食盒來。”


    “遵命!”


    仆人不敢多問,默默地關上了門。不多時,便拿來了一個三層的食盒。


    接過食盒,曹操沉默的用手輕輕摩挲著,半晌,才澀聲道。


    “將此盒,送往荀令君府上。”


    “諾!”


    那仆人急忙上前,雙手接過食盒,轉身就要離開,忽聽身後曹操繼續說道。


    “再…放個空碗進去吧。”


    “諾!”


    一個空食盒,一個空碗,並不需要廢什麽功夫準備。很快,那名仆人便離開了丞相府。


    “文若,孤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唉!”


    另一邊,剛剛迴到家,還沒坐穩的荀或,便見家中仆人來報。


    “老爺,相府送來食盒,您現在用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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