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父一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住了,拉著齊孟輝說起來沒完。


    齊孟輝一來怕他發現東西不對勁,二來還惦記著獨自留在自己房內的葉老三。


    若是葉老三等不到他到處亂走也是很容易出事的。


    劉師父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見齊孟輝一副凳子上有釘子一樣,坐都坐不住的樣子,不由得皺眉。


    要知道,因為他是師兄弟中手藝最好的,所以平時也是最忙的。


    基本上要進到禦前的東西,都會由他親自操刀。


    他今天下午遇到些難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打算給自己放假半天,來庫房找找靈感。


    甘岡看到齊孟輝這麽肯動腦子,突然起了愛財之心,想著指點他一下,說不定說著說著也能啟發自己。


    誰知道這孩子居然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要知道,就連他自己的親傳徒弟,想找個這樣的機會都很難得呢!


    “你若是不想聽也不必勉強。”劉師父沉下臉來。


    齊孟輝急忙擺手解釋:“當然不是,劉師父,能得到您的點播,晚輩三生有幸。


    “隻不過……今日秦府安排了一個人過來開開眼界,陳師傅讓晚輩負責接待……”


    這話說到這裏,劉師父自然也就明白了。


    這種事兒在將作監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畢竟宮中的喜好和用品,會帶動京中的達官貴人,然後再流傳到民間。


    曆朝曆代皆是如此,自然少不得有人想要掌握第一首信息。


    所以京中的一些達官貴人就經常會花點錢,讓自家養著的工匠到將作監來觀摩和學習。


    一來是看看最近宮中又流行什麽了,二來也是看能不能跟著學點兒什麽。


    以劉師父如今的地位,自然也輪不到他去接待這些人。


    他對這種事兒,說不上厭惡,但是自然也談不上有多喜歡。


    但是他也明白,這是將作監灰灰色收入的一種,這些學徒們是無法拒絕的。


    所以聽到齊孟輝一臉為難地這樣說,他立刻了解地擺擺手道:“知道了,你快去吧,這香爐給我,我幫你放迴去。”


    “啊?馬上就要到庫房了,就不勞煩您了……”齊孟輝的冷汗再一次刷地流了下來。


    “不麻煩,我本來也是要去庫房找點兒東西的。”劉師父起身,不由分說地抱起香爐就往庫房方向去了。


    齊孟輝隻能心情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提心吊膽地迴到自己房中。


    他告訴了葉老三自己剛才偶遇劉師父的事兒。


    “不過,葉三哥,你的手藝可真厲害,你換上去的那個東西,連劉師父都沒看出來呢!”


    “我就隻是照葫蘆畫瓢,要說還是劉師父厲害,能沒有任何參照做出這樣有巧思的香爐來。”葉老三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齊孟輝莫名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笑著道:“那可不麽,劉師父可是連我師父都佩服的人,他這個香爐啊,其實……”


    他現學現賣,把剛才劉師父講的東西又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葉老三聽。


    劉師父剛才是為了指點齊孟輝,講得可以說是十分深入淺出。


    齊孟輝雖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如今這樣一講出來,立刻收獲了葉老三敬佩的目光。


    “小齊,沒想到你還隻是個學徒,就已經這麽厲害了。


    “有好多地方,我看的時候的確隱隱覺得有那麽點兒想法。


    “但是又有些抓不住,更不知道該怎麽歸納總結。


    “但是聽你這麽一說,我頓時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葉老三激動不已,迴味了半晌之後又誇道:“你說的真的是太好了,好多地方都正好切中要害。


    “將作監果然不愧是將作監,臥虎藏龍啊!”


    齊孟輝本來還想冒充顯擺一下自己,結果被誇得臉上臊得慌,連連擺手道:“葉三哥你誤會了,我哪有那麽厲害,這些都是之前劉師父自己講的,我說給你聽罷了。”


    “原來如此,劉師父果然是太了不起了。”葉三哥連連感慨,“若是能有幸聽他老人家親自講解,那可就……”


    葉老三話沒說完,因為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齊孟輝的肚子突然咕嚕嚕響了起來,葉老三也突然覺得自己腹內空虛。


    此時時候已經不早了,為了修那個香爐,兩個人連午飯都還沒吃呢!


    齊孟輝笑著拍拍肚子道:“這會兒才突然覺得餓,葉三哥早就餓壞了吧?


    “走,我請你吃飯去!


    “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吃飯的時候葉三哥你順便教教我,你這麽好的手藝是怎麽練出來的。”


    說罷,齊孟輝不由分說地拉著葉老三出去吃飯了。


    兩個人在胡同裏找了家羊湯館,一人先熱乎乎地喝了一大碗羊湯,然後齊孟輝又點了炒羊雜、燒羊血和一盆羊蠍子。


    再來上一壺酒,大冷天的吃起來甭提多舒坦了。


    兩個人酒足飯飽之後。


    “葉三哥,以後再來直接找、找我,我、我再帶你逛庫房……”、


    “多謝齊小兄弟了,咱們後會有期。”


    葉老三沒喝太多,向齊孟輝問過路之後,準備去醫館看看還在養傷的葉昌瑞。


    兩個人便直接在羊湯館分開。


    齊孟輝喝得微醺,哼著小曲兒迴了將作監。


    剛邁步進了竹木務的大門,就聽到有人大喊一聲:“齊孟輝在這兒呢!迴來了!”


    緊接著就跑上來兩個同為學徒的年輕人,一左一右地把他給鉗製住了。


    齊孟輝被嚇出一身汗,酒都跟著醒了大半。


    “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劉師父到處找你,你跟我們過去就知道了!”其中一人道。


    另外一側的人平時跟他關係較好,低聲道:“你是不是犯什麽錯了,劉師父為了著急,都快把竹木務給翻了個底朝天。”


    齊孟輝一聽,這下酒徹底醒了,臉色都跟著白了幾分。


    完了,肯定是東窗事發了。


    被帶到劉師父麵前的時候,齊孟輝已經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劉師父擺手讓其他人下去,緊緊關上房門才問:“齊孟輝,這個零件兒是誰做的?”


    齊孟輝一聽果然是這件事兒,直接癱軟在地,渾身發抖,半晌才拖著哭腔道:“劉師父,都是我的錯,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把您的香爐弄壞了的,您要打要罰,我齊孟輝都認了。”


    劉師父聽了這話,急得直跺腳。


    “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換上去的這個玩意兒,是誰做的!”


    “我、我做的……”齊孟輝想自己承擔下來,沒有供出葉老三來。


    “你做的?你也真敢說,你有這手藝麽!”劉師父都被他給氣笑了,“趕緊說,誰做的,我有要緊事。”


    劉師父說完,看到齊孟輝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又一拍腦門道:“你看我,光顧著著急去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會追究你任何責任,我隻是想知道這是誰做的。”


    齊孟輝聞言抬頭看向劉師父,似乎在驗證他剛才這話的真偽,是不是為了讓自己說實話而撒的謊。


    “我找個人有正事兒,你趕緊的!”劉師父催促道,“我是那種說謊的人麽?”


    齊孟輝一想也對,劉師父在竹木務之所以這麽受尊重,除了他手藝好,更是因為他人品好。


    而且如果劉師父真想查的話,秦家今日送人過來的事兒,根本也瞞不住。


    想到這裏,齊孟輝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經過全都說了,最後還強調道:“劉師父,東西真是我弄壞的,葉三哥根本不懂這些,他隻是為了幫我才做了這個零件,希望能幫我蒙混過關的。”


    劉師父卻根本不關心這些,隻追問道:“那他人呢?在秦府麽?”


    “啊?我也不知道……”齊孟輝被問蒙了。


    “你說說你,你還知道什麽啊你?”劉師父生氣道,“真是該知道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齊孟輝突然靈光一閃道:“對了,我們分開之前,他跟我打聽專攻小方脈的林氏醫館來著,好像是要去探望病人!”


    “快,趕緊去找他!”劉師父立刻道,“把人找到趕緊帶迴來,我找他有事兒!”


    齊孟輝不明所以,但此時也沒有他討價還價的餘地了,隻能起身準備出去找葉老三。


    但是才剛轉身就被劉師父給叫住了。


    “你不用自己去,叫人去便是,你過來把事兒再詳細跟我說說。”


    “啊?還說?所有的事兒我剛才都說了,真的沒有半點兒隱瞞了。”齊孟輝哭喪著臉道。


    “誰問你那些沒用的東西了。”劉師父道,“你跟我詳細說說他是怎麽做的這個零件兒。”


    一聽劉師父問起這個,齊孟輝倒還真有不少話要說。


    “那個葉三哥,奇怪得很。


    “他看起來什麽都不懂,連香爐都不認識,手法也看不出師承自哪一派。


    “但是手藝是真不錯,下刀穩準狠,還很細致……”


    劉師父這次聽得認真了許多,聽齊孟輝講完又問:“他一共做了多久?”


    “也沒多久吧,上午開始做了一個,結果午飯的時候,師兄去敲門叫我吃飯,他被嚇了一跳,手一抖給捅穿了。


    “待師兄走後他就又重新開始做,這次手裏就更有數了,簡直可以說是大刀闊斧地幹啊!


    “做好之後我準備把香爐放迴去,正好就在庫房門口遇見您了。”


    將作監一日三餐是有固定時辰的。


    即便有時候忙著做東西顧不上去吃飯,也會有人將裝著飯菜的食盒送到門口的。


    所以劉師父隻需在心裏稍稍估算一下,就得出了葉老三做這東西花費的時間,竟然都不到,兩個時辰。


    更不要說他這才是做的第二遍。


    “你確定這都是今天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兒?”劉師父有些難以置信地追問。


    “當然確定,葉三哥今天一早才頭一次過來。”齊孟輝十分肯定地說。


    劉師父搓搓手,隱隱有些興奮。


    他最近想做一個層層鏤空的物件兒,但是自己又有些力有不逮,總是沒辦法完美地實現構想。


    今天從齊孟輝手裏拿過香爐送迴庫房之後,他便站在香爐前麵發呆,目光無意識地在香爐上下打轉兒。


    誰成想這一下竟讓他發現了問題。


    雖說葉三哥的手藝已經十分精妙了,但劉師父畢竟是這個香爐的製作者,他對這個香爐了如指掌不說,對自己下刀的手法也是最為熟悉的。


    剛發現問題的時候,劉師父也有過一瞬間的憤怒,想著肯定是齊孟輝搞的鬼。


    但是當看清楚做工之後,他頓時不這麽認為了,甚至連氣都消了,隻想著該怎麽找到這個人,看他能不能幫自己做出想象中的效果。


    小半個時辰之後,將作監的人終於將葉老三帶了迴來。


    葉老三也是一臉驚慌。


    一來是以為東窗事發要受到責罰,這可是將作監,給皇上做東西的地方,弄壞了不知道會不會被砍頭。


    二來也是怕自己給秦府丟臉惹事兒,秦小少爺好心送他過來學本事,他卻第一天就弄出這麽一件事兒來。


    他被一路帶到劉師父的屋裏,一進門就看到站在一旁的齊孟輝。


    齊孟輝此時已經搞清楚了劉師父的用意,早就不害怕了。


    看到葉老三進來,便衝他擠眉弄眼的,想讓他放寬心。


    雖說早就有齊孟輝的鋪墊在先,劉師父看到葉老三的時候還是一愣。


    不得不說,各家送來將作監觀摩的人,無論是態度謙虛還是鼻孔朝天,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穿得基本都很講究。


    就算平時穿的不怎麽樣,來將作監的時候也會刻意捯飭一下自己。


    葉老三卻與他們截然不同,衣服鞋子別說奢華講究了,都已經洗得有些發白,就差打幾個補丁就徹底像是在田間地頭勞作的老農了。


    就在劉師父有些猶疑的時候,隻聽葉老三開口道:“劉師父,小齊兄弟第一時間就準備去向您請罪的,擅自修補香爐是我的主意,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都是我的錯,有什麽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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