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剛吃過早飯,薑嬤嬤腳步匆匆地往外走。


    正在秦夫人院子外麵掃灑的粗使婆子看到,忙笑著躬身打招唿道:“薑嬤嬤早,您這麽著急是做什麽去啊?”


    “小少爺要迴來了,我去二門處接一下。”


    因為秦鶴軒才剛十歲,不到挪出去住的歲數,迴來之後便被秦夫人安置在自己旁邊的跨院中,除了一個小廝鬆濤之外,其他伺候的人全都是秦夫人院兒裏的。


    秦夫人的本意自然是疼兒子,覺得兒子離開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受苦了,若非秦鶴軒自個兒不樂意,她都恨不得幹脆讓兒子住在自己院子裏。


    但是她的這些心思,看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下人眼中,少不得就成了小少爺不受寵的佐證。


    倒也不是他們亂想。


    一來秦夫人過門後,一共生了三個兒子。


    長子秦鶴棟,今年十六歲,隻等著選官就有職務在身了。


    以秦鬆胤如今在皇上麵前的受寵程度,大家都知道秦鶴棟這一步的起點絕對不會太低。


    次子秦鶴越,今年十三歲,如今正在國子學讀書,平時也頗受博士和直講誇讚。(注1)


    有這麽兩位優秀的少爺珠玉在先,大家對秦鶴軒的要求自然就會水漲船高。


    雖說秦鶴軒迴府之後規矩得很,沒有任何行差踏錯,但是也沒讓人看出有什麽長處,自然就很容易被比下去了。


    可此時見薑嬤嬤竟親自出去接秦鶴軒,眾人心裏難免又要重新掂量一下秦鶴軒的分量了。


    薑嬤嬤是秦夫人身邊最信任的人,她的態度往往就代表著秦夫人的想法。


    薑嬤嬤故意在府裏繞了一圈,這才直奔二門而去。


    這些天府裏的各種傳聞,什麽都逃不過她耳朵。


    這次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壓一壓府裏各種不著邊際的謠言。


    要知道,她聽到最離譜的,竟然說秦鶴軒是文老將軍的私生子,假借是秦鬆胤和秦夫人的孩子,塞過來讓他們幫忙府撫養的。


    這種無稽之談居然也有人相信,


    薑嬤嬤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其實若是擱在平時,秦鶴軒根本沒有這麽大的架子,別說是薑嬤嬤了,就連府中其他下人,他也是盡量不去麻煩。


    隻是沒想到這些也被當做他小家子氣的理由之一。


    關外那種苦寒的不毛之地長大的人,在他們這些人眼裏,自然是遠遠比不過那些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少爺姑娘們了。


    再加上秦鶴軒平時比較不苟言笑,冷著一張臉沒有表情的時候實在有點嚇人,難免會讓下人覺得他脾氣大不好親近。


    秦鶴軒不在乎這些議論和自己的名聲,但是薑嬤嬤心裏清楚,這些話萬一哪天傳入秦夫人的耳中,這些閑著沒事嚼舌根子的人就要有好果子吃了。


    薑嬤嬤倒是不在乎她們有什麽下場,但若為了這麽幾個不懂事的,氣壞了秦夫人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她先來敲打一下,免得以後多生事端


    她兜了一圈來到二門處,剛走進月亮門,就看見抬轎的人已經在一旁候著了。


    二門處的管事婆子正抱著胳膊問:“誰傳的轎子啊?要來多少人,怎麽傳了好幾頂轎子?”


    下人們也都是聽命行事,自然如實稟報道:“劉嬤嬤,是小少爺手下的鬆濤來送的信兒,小的們也隻是聽吩咐辦事罷了。”


    “我當然知道你們做不了主,都是聽吩咐辦事。”劉嬤嬤眼睛都快抬到腦門上去了,“我隻是怕你們沒聽清楚吩咐,做錯了事都不知道。”


    薑嬤嬤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走過來笑著拍拍劉嬤嬤的肩膀的道:“一大早的,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們劉嬤嬤生氣了?”


    “薑嬤嬤,瞧您這話說的,小的哪裏敢惹劉嬤嬤啊!


    “小的真的是看到了鬆濤手裏的印信才準備的轎子,小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薑嬤嬤給打斷了。


    “我還當是什麽事兒呢,原來就是這個啊?”薑嬤嬤失笑道,“少爺自幼不在家長大,對許多規矩還沒太熟悉,你們就都多擔待些。”


    “薑嬤嬤這話就言重了,該小少爺多多擔待我們才是……”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車輪聲,薑嬤嬤趕緊丟開正在說話的劉嬤嬤,快步迎了出去。


    隻見幾輛清油小車駛來,停在門口。


    秦鶴軒頭一個下來的,然後轉身將晴天從車上抱了下來。


    魏先生自個兒單獨一輛車,此時也從上麵施施然下車。


    隻有葉老大、葉老四和葉大嫂下馬車的動作都不同程度地僵硬甚至是磕磕絆絆。


    雖然早就知道秦府家大業大,但是誰也沒想到竟然已經大到這般程度。


    他們的馬車是停在角門外的,早就有人候在那邊,伺候他們換上了清油小車。


    換車之後又走了半天,這才終於能夠下車。


    這得多大的宅子才能這樣啊!


    在葉大嫂以前的想法中,皇宮也不過就是如此了吧?


    如今看到秦家,才知道自己之前對有錢有勢人家的猜測,完全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此時下了車,看到二門內外站了不少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秦鶴軒招唿他們道:“過來換上轎子,我帶你們去見母親。”


    於是葉家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進了轎子,也不知又走了多遠,才最終停了下來。


    秦鶴軒帶著眾人進院去見秦夫人。


    “這麽早就到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雖說是迴了京城,但秦夫人絲毫沒有上位者的架子,對葉家人依舊十分熱情地招唿,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


    秦鶴軒跟母親使了個眼色,秦夫人便心領神會地將葉大嫂和晴天找個借口留了下來。


    “母親,你們在這裏聊,我帶葉大叔和葉四叔去廂房坐著說話。”


    “去吧去吧!”


    葉老大和葉老四雖然老實卻也不是傻子,一看這架勢,分明是有什麽話要私下裏說。


    果不其然,到了廂房之後,秦鶴軒便屏退了除鬆濤以外的所有下人,抬頭看了葉老大一眼。


    雖然秦鶴軒什麽都沒說,可葉老大卻福至心靈地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葉老大有些不知該如何啟齒地問:“老四,你能行麽?用不用先出去迴避一下,有什麽事我再跟你說。”


    “大哥,如今都這樣了,我還有什麽承受不起的?”葉老四苦笑著低下了頭,“秦小少爺,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吧,我能受得住。”


    “那大家就坐下說話吧。”三人落座之後,秦鶴軒才繼續道,“這次的事兒,已經基本查清楚了,鬆濤,你來說吧!”


    “是!”鬆濤聞言上前道,“這個王富貴,今年秋收賺了錢之後,在京城喝了點酒,就到處吹牛嘚瑟。


    “然後便被人盯上,以為他是隻肥羊,勾著他去賭錢。


    “他在榕溪村雖然算是個富戶,可是家裏那點錢放在京城的賭坊中,可就完全不夠看了。


    “沒多久,他非但自己輸得身無分文,甚至還欠了一屁股債。


    “就在王富貴犯愁的時候,郭氏突然天天往他的雜貨鋪跑。


    “王富貴感覺郭氏雖然長得不是頂漂亮的,但是勝在年輕,也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便動了別的念頭。


    “他想把郭氏騙到京城,直接賣去煙花柳巷,用賺到的錢來還債。


    “但是讓王富貴沒想到的是,郭氏竟然會那麽配合。


    “不但對他的計劃全盤接受,甚至還幫著他去偷搶老葉家的錢。


    “可饒是如此,也未能打動王富貴的心。


    “王富貴原本還有幾分良知,覺得郭氏這麽喜歡自己,寧願跟自己私奔也不在家過好日子,自己不該太辜負她,本想少賣點錢,叮囑老鴇對她好一點。


    “可誰知道將郭氏迷暈之後,王富貴終於拿到了葉老太太的錢匣子,興衝衝地打開一看,裏麵半點兒銀子都沒有,隻有兩吊多的銅板。


    “王富貴看到之後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覺得自己就是個冤大頭,簡直是被郭氏騙得團團轉。


    “於是他當即就改了主意,直接跟老鴇簽了個生死不論的死契,然後便帶著所有東西去了賭場。


    把身上的錢輸了個精光並且又借了一筆印子錢之後,王富貴就在賭坊整整玩了一夜。


    “直到錢都輸光了,借都借不出來的時候,王富貴才不得不遺憾收手,迴客棧去。


    “如今王富貴已經被我們抓迴來了額,剛才說的這些,都是這次審問中他才知道的。


    “至於郭氏……”鬆濤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因為是簽了死契,這種姑娘之後的命運通常都不會太好。


    “一般會被老鴇送去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如今郭氏還在倚翠樓中,沒有接客,但是已經被灌了藥,腹中的胎兒已經被流掉了,不出意外,她今後估計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一聽到腹中的孩子沒了,葉老四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悶棍似的,當即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幾乎站立不穩。


    雖然早也想過,最壞有可能要麵臨的結果。


    但是突然就這樣被人挑破,攤開擺在眼前,還是讓他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看著葉老四手捂心口的樣子,葉老大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郭氏暫時看是安全的,所以我們還沒動手。


    “到底動不動,該怎麽個動法,還請少爺吩咐。”


    秦鶴軒待他說完,點點頭道:“大概就是這麽迴事,你們怎麽打算的?”


    葉老四和葉老大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秦鶴軒想了一下道:“不如這樣,郭氏這邊,你們就不要攙和了,我叫人去辦。


    “反正這個媳婦,你家葉不能要了是不是?”


    秦鶴軒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話,把還沉浸在傷感之中的葉老四都給弄無語了。


    鬆濤無奈在旁邊提點道:“少爺,這個不光是老葉家是否還認這個媳婦的事兒。


    “如今鬧成這樣,這件事早就已經不是老葉家一家的事兒,要按族中的規矩辦事了。”


    “族中還有規矩?我們都不知道,葉老大納悶兒地問,之前也沒聽族長說起過。”


    “這種東西,也沒有天天到處宣揚的。”秦鶴軒道,“如果你們拿不定主意,不如我派人直接找葉族長對接,你們以為如何?”


    “那可真是太好了,勞煩秦小少爺了,您對我們葉家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銘記於心。


    “來日但凡有什麽能用得著我們兄弟的地方,您盡管開口,我們絕不含糊。”


    “這話就見外了。”秦鶴軒正準備把事情吩咐下去,突然間小丫鬟帶著葉大嫂和晴天匆匆鑽進屋裏。


    “怎麽了?”秦鶴軒詫異地問。


    丫鬟忙道:“小少爺,王妃娘娘突然駕到,說要見您呢!”


    葉大嫂抱著晴天站在旁邊,臉上的神色有些慌亂和受傷。


    她剛剛還覺得自己跟秦夫人聊得挺好。


    因為在秦鶴軒將男的都帶走之後,就有人上來撤掉了屏風。


    秦夫人也一如路上那般親切沒有架子。


    但是就在二人正在聊著育兒經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說是瑞親王妃駕到,已經快到二門了。


    當時一聽這話,秦夫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趕緊讓小丫鬟將葉大嫂和晴天帶去廂房,把桌上的茶杯茶碗都撤下去。


    這態度變化的也太明顯了吧。


    秦鶴軒在小丫鬟的催促下急著要走,但走前還不忘對葉大嫂解釋道:“我姨母當年出了意外,沒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若是還在,此時應該正好是晴天一般年紀。


    “姨母當年因此受了不小的刺激,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好,所以我娘生怕她又想起說傷心事才讓你帶晴天迴避的。”


    葉大嫂自己如今也是做娘的人了,聽了這話立刻心疼起來,並為自己最開始的猜測而感到臉紅。


    秦鶴軒不敢繼續耽擱了,丟下一句讓他們不要隨便出門的話就轉身出去了。


    正房這邊,瑞親王妃已經坐在秦夫人的對麵。


    坐下之後也顧不得寒暄,瑞親王妃劈頭便問:“你可知道鶴軒最近都在忙什麽啊?”


    秦夫人被問得一愣:“啊?他?這幾日跟著魏先生出門了,今個兒一早才剛迴來。”


    “那我怎麽聽說有人在倚翠樓看見他了?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妹妹,你可不能一味嬌慣孩子。


    “該嚴厲的時候還是要嚴厲起來,不然這孩子不就毀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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