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睡得正香,被王廣平這一腳踹得,嗷地一聲跳起來。


    “怎麽了?誰?”


    劉寡婦見要東窗事發,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腿大哭起來。


    “我家大龍眼下生死不知,村長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大龍啊,我的兒啊,你上有老娘,下有妻兒,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咱們這個家可就真是要散了啊……”


    王廣平以前看她跟別人胡攪蠻纏,感受還不太深。


    此時卻被她哭得太陽穴直跳,腦袋裏麵一抽一抽地疼。


    來幫忙找王大龍的人,正東倒西歪地在江邊草地上休息。


    突然聽到王廣平發火,還說了這麽嚴重的話,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全都循聲看過來。


    葉慶遠手上還在扶著王廣平,眼睛卻一直在往水車上看。


    他今天過來是要用水車車水的,所以對水車格外關注。


    上下打量了半天,葉慶遠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村、村長,水車該不會又壞了吧?”


    葉慶遠此話一出,江邊登時一片嘩然。


    “昨天不是都修好了麽?”


    “是啊,昨天下午我家用了,好得很,我覺得比之前踩著更省力了呢!”


    “慶遠這話可不能亂說!”


    如今離秋收還有十來天,村裏各家在那之前幾乎都要再澆一遍水才行。


    所以聽了葉慶遠這話,所有人的視線登時都集中到了王廣平身上。


    王廣平眉頭緊鎖,卻不知該如何迴答。


    大家見王廣平臉色鐵青的樣子,心裏都漸漸有了不好的預感。


    難道葉老三修好的水車這麽不抗用,剛用了一下午就又壞了?


    眾人飛快將視線從王廣平臉上移向水車。


    立刻有人眼尖地大喊:“大家快看,水車上有把斧頭!”


    “水車上為什麽會有斧頭?”


    “我上去看看!”有年輕人坐不住了,起身撩起衣擺塞進腰帶裏,攀著水車架就爬了上去。


    上去一看到水車的情況,就忍不住罵了一聲。


    “操,這他媽誰幹的!”


    “金鬥,你快說說,咋迴事啊?”


    王金鬥氣得臉都白了,怒道:“有人把水車給砍壞了。”


    “誰幹的?”


    “該不會是隔壁村故意來破壞咱們的水車吧?”


    “人家吃飽了撐的來弄咱們的水車?”


    “我聽說他們村今年也種了不少花生,咱們村裏花生減產的話,他們的花生就能賣得上價了啊!”


    “照你這麽說,也有可能啊……”


    就在村民們七嘴八舌焦急議論的時候,王金鬥又有了新發現。


    “這斧頭怎麽有點眼熟?這好像是王大龍家的吧?”


    劉寡婦一聽這話,蹭地從地上竄起來大喊:“金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村裏家家都有斧頭,咋就是我家的了!”


    王金鬥卻迴憶道:“這斧頭就是你家的,我以前借著用過,當時我記得可清楚了,你家斧頭把黑乎乎的。


    “我當時還問大龍哥這是咋迴事,大龍哥說是昨晚立在灶坑旁邊,不小心倒了,被火燎了。


    “沒錯,就是這把斧頭,我記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錯的。”


    王金鬥說得言之鑿鑿,說完才終於慢慢迴過味兒來。


    劉寡婦家的斧頭為啥在水車上?


    “操,水車是王大龍弄壞的?”


    “什麽?”


    “王大龍?”


    “為什麽啊?”


    “弄壞水車對他有什麽好處啊?”


    村民們吵吵嚷嚷地說了半天,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待大家漸漸安靜下來之後,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所以王大龍是破壞水車的時候不小心掉江裏的?”


    江邊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終於有人忍不住問王廣平:“村長,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您倒是說句話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王廣平身上。


    畢竟大家被叫來幫忙找人的時候,村長就已經在江邊了。


    “我昨天把荷包丟在江邊了,晚上吃完飯才發現,趕緊提著燈籠過來找。


    “我剛走到那邊,還沒下坡的時候,就看到江邊有火把的亮光……”


    王廣平迴憶著當時的情況,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不少細節。


    “當時火把應該是被人舉起來,照著水車上頭的。


    “不過我當時離著遠,也沒太仔細看。


    “我當時喊了一句,問誰在江邊,然後就看見江邊那人突然把火把丟在地上給踩滅了。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一路小跑地過來查看情況。


    “結果過來就看見王大虎趴在江邊,說他哥掉江裏了。


    “我當時哪裏還顧得上想別的,就趕緊讓他迴村叫人過來幫忙啊!”


    聽了王廣平的話,但凡腦子夠用的人,都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王家兄弟倆大半夜過來破壞封城,被迴來找荷包的王廣平撞了個正著,然後王大龍從水車上掉江裏去了。


    可是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家兄弟為什麽要破壞村裏的風車啊?


    別人不清楚,王廣平心裏卻跟明鏡兒似的。


    這些年,他對王大龍、王大虎這對兄弟在村裏做的壞事可是一清二楚。


    他盯著王大虎質問道:“你哥是不是說,隻要把水車弄壞了,大家就會怪罪葉老三,這樣他家就沒法繼續在村裏待了,你家就能搬迴去住了?”


    王大虎心裏還想著必須抵死不認,誰知道王廣平竟然將王大龍的計劃猜了個分毫不差。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抬頭看向王廣平,傻愣愣地問:“你咋知道的?跟我大哥說得一樣。”


    這話一出,江邊眾人立刻就跟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大家熬了一夜在江邊找人,如今又累又困的然後你告訴我,我們找的人是昨晚破壞了村裏水車的壞蛋?


    難怪村長剛才那麽生氣,還說王大龍活該掉進江裏。


    劉寡婦雖然知道小兒子腦袋不太靈光,但也沒想到他竟就這麽承認了,頓覺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之前還一直在熱心幫忙的村民們,此時都朝她家人投來了憤怒的眼神。


    “大家也都知道,我,我家大虎打出生腦子就不好使,他說的話哪兒能信呢!”劉寡婦訕訕地說。


    誰知話音未落,王大虎便直接給她拆台道:“娘,我沒瞎說,大哥昨晚真的就是這麽說的。”


    這下可好,徹底把這事兒給坐實了。


    劉寡婦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躲到了江氏身後。


    因為此時村裏人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讓她有種身體都要被刺穿的恐懼感。


    “村長,那現在怎麽辦啊?”有人問道。


    “還能怎麽辦,我現在就去老葉家,請她家老三再過來看看這水車能不能修上!”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之前大家還對葉老三能不能修好水車滿腹質疑。


    即便葉老三把水車修好了,村裏這些王氏族人其實也沒有什麽感激之情。


    畢竟在他們看來,水車是劉全弄壞的,葉老三之所以站出來修水車,也都是為了幫劉全,村裏人根本用不著承他的情。


    可如今情況卻不一樣了。


    水車是王家兄弟弄壞的,此時再去找葉老三來修水車……


    葉老三還能不能那麽好說話?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見大家都不說話,王廣平氣道:“難道你們還有別的法子不成?”


    他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


    被他看到的人都立刻低下頭去。


    “那就這麽說定了。”王廣平道,“我這就去找葉老三。”


    他說完迴頭看到躲在江氏身後探頭探腦的劉寡婦,冷聲道:“這次修水車的費用,全都由王大龍家承擔,迴頭我上你家,好好跟你們算算這筆賬!”


    王廣平說完頭也不迴地走了。


    其他王氏族人早就又累又餓,加上王大龍又做出這樣的壞事。


    誰還願意在這兒幫他家找人,全都跟在王廣平身後離開江邊。


    劉寡婦見狀登時急了。


    “你們先別走啊,我家大龍還沒找著呢……


    “我家大龍……”


    葉氏捧著肚子,哭得滿臉眼淚,也衝眾人哀求道:“求求大家再幫幫忙,再幫我們找一找好不好?


    “我家孩子還小,肚子裏還有一個,正寶爹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讓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活。”


    之前大家也都是基於此,又想著大家都是同族,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所以什麽都不計較,把找人救人放在第一位。


    可如今得知王大龍幹的好事,之前都憋在心裏的不滿登時壓不住了。


    “我們都幫你家找一夜了,你家大虎倒是在這邊睡得挺香!”


    “可不是麽,大家找了一晚上,你家不說給準備點吃的,連口熱乎水都沒有。


    “誰愛幫你你找誰去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我還得留著力氣挑水澆地呢!”


    村民們一哄而散,江邊很快就隻剩下劉寡婦,江氏和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的王大虎。


    老葉家這邊,葉老大吃過早飯,準備好東西,出門準備上山打獵。


    誰知剛一出家門就看見王廣平在自家門口轉悠,看地上層層疊疊的腳印,也不知道他在這兒轉多久了。


    “村長,您咋來了,有啥事兒麽?”


    “老大啊,我這……唉,又得來麻煩你家老三了!”王廣平尷尬地搓著手,不好意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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