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過後,蕭白通知我可以出院了,讓我準備一下兒。我告訴他我還想再多待一天,他笑了笑:“你還住院住上癮了啊。”

    我搖了搖頭:“不,你不懂的,在這幾個月裏我都經曆了些什麽。”

    蕭白望著我,嘴角帶著那一絲賤笑:“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懂?”

    “你真懂?”我微微一愣。

    “正因為我懂,所以我隻能假裝不懂。”他丟下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轉身離去,留給我一個瀟灑的白色背影。

    聽到這句話我明白了,即使是到了現在,我依然還是沒能看透這個瘋子。

    你猜到了,我接下來第一個要找的就是雨默。

    我到雨默病房的時候,她正給窗台上的盆花澆水。她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有陽光的味道。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說。

    她嘴角的微笑消失了一小會兒,然後又繼續綻開,望向我:“恭喜你啊!”

    然後我們兩個人就一起沉默了。

    須臾,“謝謝你!”我和雨默同時開口,說出這三個字。

    “謝我幹什麽?”又是異口同聲,一字不差,甚至連語氣都一樣,真是可怕的默契。

    我們對視了一眼,一起傻笑了起來。

    “你好,初次見麵,我叫唐平。”我突然說道。

    “你好,初次見麵,我叫雨默。你給我的感覺好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雨默默契地和我握了握手,問道。

    我故作深沉地迴憶了一番:“是啊,你給我的感覺也好熟悉,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像誰?”她問。

    “像我未來的女朋友。”我認真地答道。說完這句話,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等著她的迴應。

    她微微一怔,緊接著突然轉身背對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歎了口氣:“唐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好嗎?”

    “什麽秘密?”我驚呆了,難道雨默一直都知道那晚發生的事……這!

    雨默深吸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地開口說道:“這個秘密就是:其實,我喜歡你!你不許告訴別人!發誓,快發誓!”她轉過身來時,臉上已經浮起了迷人的嬌羞。

    那一瞬我心裏樂開了花,嘴角卻帶出一個壞壞的笑。

    “發誓,快發誓!”

    “我不,我就不!”

    我在精神病院裏四處逃竄著,雨默在後麵噘著小嘴追著。

    這是我們的新生,從我們那兩句“初次見麵”開始。從那一刻起我們已經約定好了,放下過去,用微笑迎接未來。

    我的腳步突然停下,追在後麵的雨默迎麵撞到我懷裏。“哎喲!”她輕哼一聲,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胸口,然後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你看那個瘋子,他治愈了我們,卻永遠治不好他自己。他原諒了所有人,唯獨無法寬恕自己。”我望著匆匆路過男病號樓走廊的蕭白說道。

    雨默輕輕歎了口氣:“蕭醫生藏得太深了,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其實他才是這家精神病院裏最需要治療的那一個。”我說。

    “有人能治好他嗎?”雨默問。

    “不知道,應該有吧。”我茫然地答道。

    第二天我出院了,我讓爸媽在家等我就行,我想一個人走出去。

    逐一告別病友,送出一堆祝福,也收獲了一堆祝福。你看,生活多像一麵鏡子,你對它微笑,它也對你微笑。你對它抱怨,它就會迴贈你更多的挫折。心態決定命運,心有多大,眼中的世界就有多大。

    再迴頭看看這些病友,他們都恢複得很快,據蕭白說下個月海洛因和胖子也該出院了。我走出病房的時候,僵屍走了過來,向我伸出右手。隻有他還是老樣子,一言不發,不過他的行為說明他確實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微微一笑,和他握手告別。

    瘦子他們站在病房門口,我挨個擁抱了他們:“我在外麵等你們出來,別讓我等太久!”

    他們都會意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剛走出男病號樓門口,我又折身迴去,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走進剛入院時的102病房,來到我以前的床位邊。果然,那段話還留在床頭:若如死亡般安然,我們就不會再憂傷……

    蕭白走了過來,遞給我一根白色粉筆:“我早看見了,就等著有一天你自己能迴來擦掉它。”

    我接過粉筆,將那段話塗白抹去。拍拍手,轉身,想了想,又迴到床頭,掏出筆新寫了一句話:你不能一直緊閉雙眼,然後說你看到的這個世界隻有黑暗。

    蕭白斜了我一眼:“你還不如寫上:唐平到此一遊!當我這個醫生是死的是吧,敢在我的病房裏信手塗鴉!”

    我給了他一個賤賤的微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後折身去了女病號樓。

    告別雨默的時候,我提了一個小小的過分要求,我要求親她一下。

    雨默雙眼微閉,將左臉遞給我。

    我很壞地親了她的小嘴,然後挨了一記耳光……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反感我這樣跳躍式的記錄,這就是生活,看起來很多很複雜,其實記起來就那麽一點點。不信你現在試著寫寫今天發生過的特別的事,我估計不會超過幾句話。

    你試了嗎?是不是這樣?好,現在再讓我們來記錄過去一年裏發生過的特別的事。怎麽樣,也就幾句話就說完了吧。所以人家都說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們每天的生活周而複始,我們好像就是在今天重複著昨天的故事,顛來倒去,倒去顛來。偶爾有那麽一點驚喜,或者挫折,然後很快就會過去,恢複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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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生活,大部分都流逝在平淡的時間裏。偶爾精彩,偶爾灰暗,隻是偶爾,很快就會過去的。蕭白教會了我怎麽去做自己的旁觀者,我經常看著生活中的那個我,在他得意忘形和灰心喪氣的時候都輕輕告訴他一聲:很快就會過去的。

    然後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虔誠地麵對生活微笑,迎接待定的未來。

    每個人走的路都不同,每個人的命運也不同。這世間沒有絕對的東西,就連最穩定的時間也可以在相對論中變慢,或者變快。所以你別去和“公平”這兩個字較真,並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會有收獲,但想有收獲就必須先付出。少一點抱怨,多一點耐心,你才能找到你想要的公平。其實大部分的付出都有收獲的,哪怕就是失敗,你也收獲了一次教訓,至少你下次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有付出卻完全沒有收獲的是什麽人呢?嗯,就是那些受了挫折後怨天尤人,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那類人。隻是發發火,抱怨幾句也就罷了,最後竟然還很受傷地躲到自己的內心世界裏,深陷於自己創造的“痛苦”中不能自拔。這類人最後大都去了同一個地方——精神病院。他們不僅付出後沒有收獲,還把自己也賠進去了,你說他們傻不傻?嗬嗬,你覺得他們很傻?嗯,我也這麽覺得。那你呢,你是屬於哪類的?

    半年過後,我和雨默結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個好心態的原因,這半年來一切出奇地順利,第一次麵試就被聘用。上司很賞識我的工作勁頭,破格提拔我到他身邊。一次酒後還笑著和我說他快要升遷了,他會向上級全力推薦我來接替他的職位。

    雨默沒有拿陶耀的一分遺產,全交給了他的親人,隻留下陶耀以前送給她的東西作紀念。我們湊錢交了一套偏單小戶型的首付,當起了幸福的房奴。我和雨默一起將這個小窩布置得漂漂亮亮,費盡心思將新房裝滿了喜悅。

    蕭白出席了我和雨默的婚禮,他的祝福是真誠的,但我也看見了他眼中那一絲隱藏著的顧慮。

    故事到此結束該多好,我多想讓故事就在這兒戛然而止,畫上一個句號,然後和雨默從此就這麽一直幸福快樂下去。

    但生活還在繼續,沒人知道什麽是最終結局。

    命運的敲門聲是我和雨默結婚後一個月響起的。

    那天是周日,雨默正在廚房裏準備豐盛的晚餐,我在旁邊幫忙兼搗亂。

    我不該開那個門的,但我明白那個門終有一天會開,或早或晚而已。

    我過去打開門,是蕭白,他手中捧著一疊文件。

    他神情中帶著一絲慌亂,我是第一次見到蕭白的這個眼神。

    “蕭醫生來了,正好兒,一會兒一起吃晚飯吧!”雨默看到蕭白,高興地喊道。

    蕭白看了雨默一眼,強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拉著我進了主臥室。

    他躊躇了半天:“唐平,我……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告訴你這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說吧。”

    是的,我準備好了。

    從遇到雨默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準備好了。

    蕭白從那些文件中抽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當時雨默在催眠治療時寫下的話,這是在催眠狀態下寫出來的。”

    我接過,上麵隻有一句話:任何人都別想傷害雨默!我會一直保護她!

    “這……這代表著什麽?”我愣道。

    蕭白略微沉吟了一下,迴道:“複雜的我不說了,你肯定聽說過多重人格吧?小說和影視作品裏經常出現。但實質性的多重人格在臨床上其實極為罕見,連我國外的老師和同行們都沒有遇見過。我做夢都沒想到在我的行醫生涯中,會遇到一個多重人格病例。”

    “你是說雨默具有多重人格?不可能!我和她相識到現在,從未見她出現過什麽別的人格。”我急急地反駁道。

    “你別急,聽我說。多重人格並不是你印象中的那種無常轉換,相反,多重人格的人格轉換大多是應激性的。就好比變色龍一樣,在什麽環境下,它就會變成什麽顏色來適應環境。轉換後的人格持續時間也不同,從幾分鍾到幾年不等。雨默應該就屬於前者,這樣的多重人格十分難察覺和診斷,這也是我漏診的原因。但巧的是多重人格在催眠狀態下,會因為潛意識的活躍而表現出來,這張紙上的話正是雨默另一個人格寫的。”蕭白一口氣說道。

    我看著那張紙,搖了搖頭:“你不能憑這個就下診斷,這一句話又能說明什麽?這句話的意思有很多,誰都會保護自己!”

    “我當然沒有憑這一句話就下診斷。”蕭白望著我,認真地繼續說道,“從看到這句話之後,我這半年來就一直在研究各種有關多重人格的文獻,希望能找到治療方法。我還暗中查訪了雨默小時候的老師和同學,查訪完後我才知道雨默那些關於影子的故事是真的。那並不是妄想泛化,這些事都真的發生過,而且就是雨默自己做的!她的家人為了她的未來,隱瞞了這一切,告訴我這些都是雨默的妄想。”

    “不……”我將那張紙揉成一團,“不是這樣的。”

    蕭白歎了口氣:“雨默小時候很孤獨,她希望能有一個小夥伴來陪伴自己。就這樣,強烈的心理意願讓她從人格中分裂出一個‘影子’朋友!一直到雨默上了中學,有了貼心的朋友之後,影子才漸漸地從雨默的生活中消失。之前雨默將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孤獨都交給了影子,分裂出來的這個人格並不完整,這個人格隻會憑本能欲望和喜好去行動。但有一個關鍵,這個‘影子人格’全心全意地照顧著雨默,保護著雨默。就像保護著雨默的哥哥或姐姐一樣,但這個人格沒有任何的理智,沒有任何法律道德的觀念約束。隻要她察覺到有任何東西即將傷害到雨默,她就會應激出現,采取一切行動來阻止對雨默的傷害,包括……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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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兒,我反而冷靜了下來:“你是說,雨默的前夫陶耀……”

    蕭白點了點頭:“之前我以為是穿著一身黑的歹徒讓雨默產生了妄想泛化,但我查訪到這一切之後我明白了。當晚殺死陶耀的極有可能正是雨默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她的家人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才一直隱瞞著我,告訴我這一切都隻是雨默的妄想。很巧合的,她的一切病症都符合創傷後應激障礙,所以我也就信了。”

    我努力鎮定下來,問道:“雨默自己不知道這些事嗎?”

    蕭白搖了搖頭:“多重人格有兩類情況,一類是各種人格有各自的記憶,每次轉換之後將對前一種人格完全失憶,就好像一個人的身體裏住著多個完全不認識對方的人。另一類就是像雨默這種,在她的主人格背後潛伏一個協同意識人格。這個協同意識人格可以察覺到雨默的一切,而且當雨默出現危險的時候就會瞬間轉換出來采取行動來保護她。而雨默的主人格則對這個協同意識人格完全沒有記憶,雨默並不知道住在身體裏的另一個自己。”

    蕭白深吸了一口氣,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但無論是什麽人格,她們都有同一個大腦。雨默對協同意識人格沒有記憶,但大腦的潛意識卻可以通過影子的幻化形式來告訴她發生的一切。雨默自己都分不清這些到底是妄想還是真的發生過,所以我的治療讓她相信了這一切都不過是她自己的妄想。我雖然治好了她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卻漏診了這個協同意識人格。”

    “多重人格可以治療嗎?”我問。

    蕭白搖了搖頭:“我查了所有的文獻,沒有找到多重人格的確切成因治療方法,隻是提到多重人格有可能在某種情況下,互相吞噬搶奪主人格。當隻剩下最後一種人格時,就是多重人格的最終結局。也有可能直到老死,這些人格一直並存著。多重人格是精神科裏的一種傳說病例,很多醫生根本就不相信有這種病,大多認為這隻是諸如癔症或其他精神病的繼發症狀之一,並不具備實質性。”

    “那多重人格殺人該怎麽判刑?”我繼續問道。

    蕭白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將是中國第一例多重人格殺人案,按照中國的傳統法案,隻怕雨默會被當成一般殺人犯來判處。這其實不合情理,因為雨默兼有兩種人格,其中某種人格犯錯不應牽連到另一人格也受懲處。而多重人格又不屬於無認知精神病的範疇,所以也不能通過精神病來減刑……”

    蕭白絮絮叨叨地說著,他沒發現我的目光已經越來越迷茫,心中的某個念頭卻越來越堅定。

    “你通知警方了嗎?”我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蕭白搖了搖頭:“沒有,我先來通知你。讓你先遠離雨默,免得受到她協同意識人格的傷害,然後考慮報警的事。”

    我點了點頭,掃視了一圈這精心裝點過的新房,看了看那牆角還舍不得摘去的飾花。最後目光停在了書櫃下的那個小鐵錘上,那是我給雨默砸核桃用的小錘子……

    半個小時後,我直起身子,轉身走向房間的大門。就在我開門的刹那,一柄冰冷的小刀瞬間刺入我腹部。

    是雨默,她正怒視著我。這是我第一次……不,是第三次見到她的這個表情。就如蕭白所說,這是另一個雨默,一直潛伏在雨默身體裏的那個“影子”!這就像雨默的一個防禦機製,當雨默覺察到有危險時,這個“影子”就會被瞬間喚醒,代替雨默去保護自己。

    蕭白進門時的表情太緊張了,“影子”肯定覺察到了這一切,所以一直站在房門外偷聽。其實這個“影子”一直在保護雨默,而且是完全不擇手段地保護著雨默。她害怕我們向警方報告,所以才對我們動了殺機。

    我倒下時,門也完全打開了,雨默驚呆了。無論這是哪個她,她都驚呆了。她看見蕭白倒在床上,頭已經被砸破,鮮血淌滿了床單。地板上還歪著我們平時用來砸核桃的那個錘子。

    “這……這是為什麽,為什麽?”雨默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

    我靠著床沿半躺在地板上,無力地朝雨默招了招手:“親愛的,過來……過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雨默呆呆地望著我說:“你知道的,我並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雨默。”

    我吃力地笑了笑:“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甚至比我認識的雨默還早,過來吧。對我來說……你們都是雨默。”

    雨默走到我身旁,半跪在地。我將她擁入懷中,就像平常一樣,讓她的臉貼著我的心髒,這樣她就能聽到我的心聲。雨默很溫順,她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她能聽到我的心跳聲正一點一點地變弱。

    我輕撫著雨默的秀發,問道:“你知道我一年前是因為什麽得的抑鬱症嗎?”

    一年前,我也有一個女友,叫倩倩。我還有一份好工作,在一家國企上班,我的頂頭上司正是陶耀。突然有一天,我被上司用一堆借口辭退,更突然的是倩倩要和我分手。

    這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我不知道該怎麽理解。但我知道陶耀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個人兩麵三刀,在生意場上是個狡詐小人,公司看中的也正是他這一點。作為一個上司,他對下屬刻薄也是出了名的,羅七這個殺人狂可以說就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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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耀最大的優點就是他非常善於表演,他的演技確實高超。從他職場的一帆風順就可窺一斑,就連公司的合作投資商都經常誇他求真務實,老總對他的工作態度更是讚不絕口。其實呢?他的所有成就都是壓榨下屬得來的,就連那些策劃文案都是我一手幫寫的。他要做的就是接過我們的成果,簽上他的大名而已。

    不僅是工作,就連他的生活都是這個樣子。陶耀有著一張相對英俊的臉,他身邊的女人十個指頭估計都數不過來,左右逢源不說,就連對自己的妻子都表演。

    雨默每次都隻打電話到公司,因為害怕打擾到他的工作,自己從沒來公司找過他。雨默一直說我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因為我們通過無數次電話,我也對她撒過無數次謊。雨默是個非常善良的姑娘,她從未懷疑過我的話,更沒懷疑過自己的丈夫。每次打完電話,都叮囑我要幫她好好看著陶耀,別讓他太操勞。可是她不知道,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陶耀正在外麵和別的女人尋歡作樂。

    倩倩和陶耀見過麵,就在我被辭退前不久倩倩來公司找我。就在他們兩人目光碰撞的一瞬間,就已經有了一股故事的味道。

    想到了這一切,我意識到了什麽。所以在倩倩在和我說完分手之後,我就一路跟蹤她,越跟蹤答案越明顯。她一路來到了我所在的公司,她打了個電話,陶耀就出來了。倩倩上了陶耀的車,飛馳而去,我一路跟蹤他們到了酒店,再然後他們就拿了門卡上樓。

    跟到這裏,我還有必要再跟下去嗎?這故事已經沒有別的答案了。

    就在我準備離開酒店的時候,一個女人和我擦身而過走進門去,她的神情冰冷而可怕。陶耀的辦公桌上擺著他的結婚照,我知道那個女人正是雨默。隻是我沒想到聲音這麽溫柔的雨默竟會有這麽一張僵冷的臉,擦身而過的一瞬,我能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絲絲寒意。

    隻是一個小插曲,當時我並不在意,那時我的心中已經被屈辱和憤怒裝滿。當一個男人同時麵臨這兩種羞辱時,他會做什麽呢?我不知道別人會怎麽做,我隻記得我離開酒店之後,幾乎就像早就計劃好的一樣。我很鎮定地走進一家服裝店,買了一套黑衣服,一雙手套,還有一個棉織黑麵罩。最後還買了一雙比我穿的鞋子大兩碼的新鞋,我故意的,我知道警方可以通過鞋印推測身高體型。

    然後我還跑到了一家小型五金店裏,買了改錐、金剛鑽、撬手。陶耀買的別墅是我幫忙做的室內裝修設計圖,我很清楚那棟別墅的弱點在哪兒。我沒有在別墅的大門上考慮,那是最新的防盜門,就算是暴力突破也要好幾個小時。但他家後院的玻璃門卻隻有一個小銅鎖,十幾分鍾就可以輕鬆撬開。那棟別墅位處城郊,那裏是個別墅住宅區。不僅房屋間隔大,而且周圍很多別墅壓根就沒有人住,這為我要做的事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條件。

    當一個人憤怒到頂點的時候,什麽都可以不顧。當時我沒有一絲猶豫,我唯一盼望的就是夜晚快點到來,我好去做我想做的事。我能感覺到腎上腺素正在大量分泌,渾身有著壓抑不住的毀滅欲。

    當天晚上十一點,我來到那棟別墅旁,準備先觀望一下四周,趁沒人注意再翻牆進後院去撬玻璃門。就在我走到別墅門口時,一個黑影從大門處驚慌逃開。我一愣,定睛一看,雖然他也蒙著麵罩,但我還是從他那個萎靡不振的背影上認出他來了——羅七!

    巧合吧?是的,很巧!當天晚上不僅是我想殺陶耀,就連幾個月前被他解雇的羅七也想做同一件事。我小心地走到那棟別墅大門前,才發現一堆來不及收走的撬門工具,和一個已經被撬開的鎖。看來羅七比我還早到了幾個小時,剛剛他聽到我的腳步聲就趕緊逃跑了。

    之後當我再次見到羅七時,我不禁在想一件事。當晚我要是沒出現,羅七順利殺了陶耀的話,會是怎樣一個結局?羅七的憤怒一直就是陶耀,他沒能殺到陶耀。讓別人捷足先登,所以後來才將憤怒轉移到別人身上,變成了一個殺人狂。不僅如此,現在的我們也將是另一個結局。

    我幫羅七將那些工具收了起來,然後小心地推門進去。

    客廳裏沒有人,雖然我是從大門進來的,但我還是按著原計劃躲到了玻璃門大布簾的後麵,等待下手機會。

    我剛躲好,浴室就傳來開門聲,雨默穿著浴袍走了出來,順手打開了電視。我想殺的隻有陶耀,我並不想傷害雨默,所以我繼續等著陶耀出現。

    果然,過了一會兒,陶耀也從二樓下來了。

    “老婆怎麽還不睡?”

    “嗯,等頭發幹了睡,老公你困了就先睡吧。”

    “不,我等你。”

    我在布簾後麵一陣惡心,果然是個好演員,這幾句話說得溫情款款。真是外麵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

    接著陶耀就坐到雨默的旁邊,很體貼地拿起小刀削蘋果。

    兩人就這麽一直甜蜜地說著什麽,突然雨默的神情一變,就像瞬間換了個人。

    “你和外麵那個女人今天很甜蜜嘛,酒店裏202號房都快被她的呻吟聲震塌了。”雨默冷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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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耀削蘋果的手僵住了:“老婆,你……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雨默接下來的動作快得不像一個女人,她瞬間奪過陶耀手中的刀子,迴手抹向他的脖子。陶耀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頸動脈已經被切開,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雨默。

    雨默冷冷地望著他:“你騙得了雨默,騙不了我。我早就聽到了傳聞,今天我租了一輛車悄悄跟蹤你,才發現你果然和那女人搞在一起!誰也別想欺騙雨默,誰也別想傷害她!”

    陶耀就這樣緩緩地歪到了沙發的一邊,大量的鮮血從沙發順沿著淌落在地。雨默不慌不忙地將那柄水果刀的刀柄在浴袍上擦了擦,然後又送迴陶耀手中按了一下指紋,最後才丟在一旁的地板上。

    我在布簾後麵驚呆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誰能想到這世間的事會這麽巧,就在這天晚上,我和羅七都想殺的陶耀,最後竟死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上。這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我所能反應的範圍。

    但接下來的事更讓我吃驚,雨默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睛閉上。等她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切的時候,竟發出一聲尖叫,然後瘋了一樣地跑到附近的別墅唿救。我看到了這一瞬間的轉變,這不是裝出來的,這是真的。雨默剛剛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今天我在酒店的時候遇到過。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想起要逃跑。但等我逃迴家中時,我才發現自己什麽都沒了。工作沒了,女友沒了,甚至想殺的人都沒了,仿佛生活一下兒被掏空了。那段時間我就一直把自己鎖在屋裏,我想搞死自己,殺死那個無能的窩囊廢。

    很巧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讓雨默沒有了嫌疑。而警方也一直沒能找到我頭上,這事竟這樣成了懸案。巧嗎?真的很巧,可你要再從頭到尾看一次這個故事的話,你就會發現這些事其實遲早都會發生的,隻是很巧地湊在了同一個晚上。

    接下來就迴到故事的開篇了,我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也就是在那裏我再次遇到了雨默。當時我驚呆了,命運為什麽要這麽安排?難道真的有命中注定嗎?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去接近雨默的,是好奇?恐懼?或者是其他?

    我隻記得在那間約束室裏,有一個姑娘用最純真的微笑和眼淚打動了我,在我心底烙下了她的善良和無助。我感謝那些胡編亂造的小說和電影,讓我早早懂得了這世界上還有多重人格這麽一種病。

    我知道自己愛上了一個危險的姑娘,這是一個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將我炸得粉身碎骨。但從我愛上雨默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我為雨默下了一個決定,我要將這個秘密守口如瓶,帶到墳墓裏去。對於雨默,我也不會告訴她當晚發生的一切,包括陶耀的背叛。我隻想要她幸福快樂,哪怕是騙她一輩子,瞞她一輩子,我都願意。

    我沒想到蕭白最終會挖出這個秘密,我不想的……

    蕭白說得沒錯,愛無法定義,這個故事也沒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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