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屯一露麵,識的他的曹幹部曲無不大喜,不識的他的也很快知道了他是誰,亦皆振奮。沒有力氣的,忽然渾身漲滿了力氣,身上帶傷的,傷口不覺疼痛。曹幹負傷而進,他部所負責的兩架雲梯,此時也不分主攻、策應了,所有的人都奮勇攀攻。張曼及時令預備隊趕了上來。


    守卒大亂,不再能有效的防禦。


    到今日為止,六天的攻城是多麽的艱難,而當勝利的曙光出現後,克城也是那麽的輕易!


    下午三四點鍾時,曹幹率先攀上了城頭。


    褚交腿上有傷,沒能跟他上來,曹幹親自舉著他的紅旗,上的城頭!


    田屯迎上,旁邊還有一人,可不就是高況!


    曹幹將旗幟給了田屯,用力地拍了拍高況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令田屯道:“舉起來!”


    城下遠近,數幹劉昱部的部曲,加上老弱、裹挾的百姓,上萬人眾,齊齊矚目!中軍望樓上,劉昱等遙遙望見!一麵紅色,如似被鮮血染成的旗幟,在魯縣高高的城頭上迎著日頭飄揚!


    望樓邊上,劉昱那麵高大威武的“光漢將軍”的大旗,於此際亦是相形遜色。


    “城克了!”陳直驚喜說道。


    劉昱年輕的臉上,煩鬱一掃而空,他大喜至極,急令下道:“劉英!快,領你部支援!”


    殺上了城頭的曹幹等,堅持到了後續攀攻部隊的到來,等到劉英等衝至城下時,南城牆不但東城牆段已被曹幹等占據了大半,攻西城牆段的孫盧部也已上到城上,把西城牆段占了少半。生力軍的加入,使接下來的戰鬥更加順利了。曹幹領田屯、高況、郭赦之等從城牆上殺下,奪下了南城門,從內打開城門,等待已久的各部義軍戰士,蜂擁入城!魯縣,完全被攻克了!


    ……


    溫暖的陽光曬在傷口,好像被溫水浸泡,使人懶洋洋的,覺著甚是舒服。


    坐在帳外席上的曹幹,正歡暢地在與張曼、劉讓、高況、劉伯等說話。


    這已是攻下魯縣城後的第三天。


    當日曹幹打開城門,諸部義軍衝進城內後,梁丘壽等退守郡府、都尉府、縣寺等各處,負隅頑抗,戰鬥直持續到入夜,才相繼停息。梁丘壽等魯郡、魯縣的官吏,或死在亂軍中,或者成俘。梁丘壽沒死,被俘虜了。魯縣是個大城,麵積不小,城內的“裏”很多,為防有郡兵將士藏在裏中,生起後患,克城後的次日,各部義軍又每個裏、每個裏的搜、剿了一遍。卻乃是直到今天,也就是克城後的第三天,劉昱才給全軍下令,命各部暫做休整。


    “城外頭等了你們五天,不見你們內應,我都在擔心,你們是不是出了意外!”曹幹笑道。


    張曼撫摸著胡須,含笑說道:“可不是麽?劉郎、高君、田君,你們是不知道,等你們這五天,你們一點消息也沒有的這些晚上,校尉覺都睡不好!跟我說了好幾次,擔心你們。”


    劉讓說道:“郎君和張公在城外生的火,頭一天俺們就看見了,但一直不得機會,梁丘壽遲遲不調新募的丁壯上城助防,隻讓新募的丁壯在幾個裏中聚集,我等也是等得焦急。原想著要不就在裏中鬧起來?轉念一想,裏中又不是城上,且裏中另外駐的還有郡兵,便是鬧上一場,估計也難以使城中大亂,遂隻能耐著性子等待。終於三天前,因守卒疲憊之故,梁丘壽把新募的丁壯調到了城上,換下了部分原本的守卒。我等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這個機會啊!”


    什麽“新募的丁壯”,又什麽“調到了城上”?


    卻原來,正是在守城之初時,梁丘壽不是因都尉夏明的建議,而作出了“張榜城內,招募壯勇”的決定麽?他招募壯勇的榜文一出,劉讓等就立刻意識到這將會他們最好的“內應”的機會,於是通過劉讓的朋友,他們應募進了壯勇之中。與他們一同應募進入壯勇中的,還有劉讓近日串聯到的那百十人。隻是卻沒料到,他們原本想著,進了壯勇中後,應該是很快就會被派上城頭協防,結果竟是一連五天,梁丘壽都沒用他們。總算是第六天才把他們調上城。


    張曼撫須笑道:“你們能在第六天時,被梁丘壽調到城上,說起來,這還是校尉之功。”


    劉讓問道:“張公,此話怎講?”


    “要非接連五天,校尉率眾猛攻不歇,城上守卒焉會疲憊?守卒不疲,你們又焉會能上城?”


    劉讓諸人皆笑,都說道:“這麽說的話,我等能得以上城,確然皆是校尉之功也!”


    笑了一陣,劉讓說道:“郎君,今天我本來是要帶我城中的那幾個朋友來拜見你的,唯是……”他眉頭皺了下,接著說道,“魯縣才為我部所得,現下城中甚亂,雖已是請得了將軍的簡令,懸於他們各家門外,不許部曲擾掠,然他們依然是憂心家眷安危,故不敢稍頃離開。”


    比之打薛縣、打蕃縣,此迴打魯縣,端得可稱硬仗。


    立下最大的功勞固是曹幹及其所部,但孫盧等部的部曲也是傷亡不小。這樣的一場硬仗打完,劉昱自然是會允許各部部曲進城擄掠。擄掠從前天進城後已經開始,然因前天、昨天都還有小規模的戰鬥,前兩天的擄掠情況還不是很普遍和嚴重,今天則已是開始大規模的擄掠。


    曹幹本曲的部曲沒有進城擄掠。


    胡仁曲的部曲,不少都很想進城擄掠,但一方麵是在曹幹的“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下,一方麵也是曹幹之勇,著實令胡仁曲的部曲人人欽服,因是,胡仁曲的部曲,也未進城。


    圍攻魯縣的劉昱部義軍戰士,共四五幹人,沒進城的隻曹幹部的這兩曲而已。——現在屬劉昱中軍的曹豐曲部曲,也進城擄掠了。曹豐好歹是個厚道人,擔心他的部曲別在城裏除了擄掠,再濫殺起來,因跟著他的部曲一塊兒進了城,所以今天沒來看曹幹。


    遠遠的從魯縣城內,隨風飄來不斷的喧嘩、亂音。


    諸人聽而辨之,縱是難以辨出其中是否有無魯縣士民、百姓的哭喊等聲,可這個時候的魯縣城內的情況,大家也都盡能想象得到。迴望了下魯縣城中升起的道道黑煙,曹幹歎了口氣。


    “興亡百姓苦。校尉此言,金石良言矣。”張曼修道之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亦惻然。


    這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管不了的事情,曹幹重整了心情,待要與劉讓說,不如把他在城內的那幾個朋友全家都先接入營中,話將出口,驀地心中一動。


    他卻是想道:“這魯縣城,要沒有我,劉昱估計是難以攻下。現下各部進城劫掠,雖非是我能管之事,可要不是因我而才打下了這魯縣城,城內百姓卻也不致受此劫掠之害!”


    一時悵然。


    這又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身為劉昱部屬,現與劉昱同榮同損,則攻城、打仗之時,難道自己能消極怠戰?可若不消極怠戰,就如眼下,城池一克,本部雖不進城擄掠,別部卻是群起爭搶。


    該如何做,才是能解決這個兩難的正確選擇?


    “自立門戶”的念頭,比之往常,更加強烈的在曹幹的胸中升起。


    隻有自立門戶,才是唯一解決此之兩難的選擇!


    張曼覺出他走了神,笑著問道:“校尉,想什麽呢?”


    曹幹迴過神來,摸了摸頷下短髭,說道:“我在想,興亡百姓苦啊!張公、諸君,丈夫處世,當有崇高的理想和抱負,個人的能力或許有限,可也應該正道而行,以天下蒼生為念,隻有這樣,才能問心無愧。我等皆大丈夫也,今之起事,若僅是為金帛、子女,豈不可慚、可羞!”


    這話,張曼深深讚同。


    他歎道:“方今起事之義軍,何止十餘、數十之多?擁眾數萬、萬餘者亦不乏也。而多據郡縣自雄,驕奢淫逸,不以民心為念,如校尉此等心胸者,罕矣!”


    “我也隻是一時之間,有感而發,張公,你就不要稱讚我了。你這一稱讚,我可是已經既慚又羞了!”曹幹開了句玩笑,把他適才想與劉讓說的話,說了出來,說道,“估計各部的擄掠,沒個兩天、三天停不下來,弄不好三五天都有可能。劉君,把你的朋友都從縣裏接到營中吧。”


    劉讓遵令,說道:“諾。”


    “此克魯縣,劉君、高大兄、田屯、劉伯,你們內應有功,都立下了頭等的大功!我已把你們的功勞報給了將軍。想來給你們的賞賜,不日就能下來。”


    ……


    曹幹有傷,諸人沒多打擾他,說了會兒話後,劉讓等便各告辭。


    劉讓帶上劉伯等,進城去找他的那幾個朋友。


    高況、田屯也跟著他一塊兒去了。從劉讓到魯縣至今,高況等人在魯縣已是待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裏,都是在劉讓的這幾個朋友家住。彼此之間已是相當熟悉。


    張曼沒走。


    他陪著曹幹還迴帳中,扶著曹幹坐好,自亦坐下。


    曹幹察其神情,似是有話想與自己說,便笑問說道:“張公,你是不是有話與我說?”


    “不是我有話與你說,郎君,你是不是有話想與我說?”


    曹幹怔了下,摸著短髭,說道:“我有話要與你說?”


    “沒有麽?”張曼也摸胡須,含笑說道。


    曹幹眨了眨眼,說道:“是不是剛才你問我在想什麽的時候,張公,你看出了什麽?”


    “我的確是看出了點東西,就是不知我有沒有看錯。”


    曹幹笑問道:“張公,你看出了什麽?”


    “郎君是將軍的老部曲,之前的事,我不知道,然自我投到郎君帳下後,所見所聞卻已不少!”


    曹幹問道:“張公所見所聞,見到了什麽?聞到了什麽?”


    張曼撫摸著長須,緩緩地說道:“我所見者,海西、薛縣之募兵,數幹新部曲,將軍盡為自有;我所見者,攻薛、攻蕃、攻魯,郎君之功最大;我所見者,前日城克,將軍大宴諸部,頗冷清郎君。我所聞者,郎君部數百將士,無不私下議論,以為將軍待郎君何其薄矣!我所聞者,老營婦孺,無不交口相傳,將軍帳下各部軍將,論之智勇兼備、憐民愛人,唯數郎君!我所見者、我所聞者,將軍之不公甚也!郎君,適才你走神時,你是不是也在為此而感歎?”


    曹幹的笑容漸漸的收起,他往帳外看了眼,落目張曼,說道:“張公,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郎君,你此前與我說過你‘打算趁時局更加動蕩之後,外出以求發展’此意。以我愚見,將軍現下待郎君已是不公至此,特別前時攻魯縣時,如郎君轉述所言,乃至已在諸將前責怨郎君!而郎君所等待的‘時局更加動蕩之時’,何時會來?不可知也。因我以為,將軍處實是已經不可再久留之!將軍其人,自視甚高,尊崇虛名之輩,不重真才之士,委實非為良主,何不借此魯縣大勝,魯郡已將為將軍所有的此個大好機會,郎君向將軍提出‘出外’之請?”


    曹幹默然了片刻。


    不得不說,張曼對劉昱的這個評價還是挺貼切的。


    他說道:“張公所言固是。不瞞張公,我也是覺著在將軍帳下的日子,越過越憋屈了。可是,張公所言‘借此魯縣大勝,魯縣將為將軍所有之機,請求外出’,此話是何意?”


    “郎君,將軍是怎麽從力大率那裏得以出至魯郡的?”


    曹幹說道:“張公的意思是說?……現在的情勢,倒確是與將軍向力大率提出西來魯郡時的情勢有些相像。將軍向力大率提出西來魯郡時,正是力大率擊敗杜儼,掩有沂平之時;現而今,誠如張公所言,魯縣既已為將軍得之,魯郡基本上已入將軍囊中了。這點形勢,是很像。唯是張公,我有兩疑,一則,我以何借口向將軍提出外出之請?二則,我可沒有王丹助我啊!”


    “此兩疑何難?”


    曹幹問道:“張公有辦法?”


    “郎君之第一疑,郎君,還不亦效仿將軍西來魯郡時的說辭?”


    曹幹說道:“將軍西來魯郡時,用的說辭是為力大率打通向西的通道。時將軍部眾已有四幹,攻略一郡,雖吃力些,勉強也已夠。張公,我本曲才不到五百人,便是加上胡仁、王敬、戴蘭三曲,也才不到兩幹人。以區區此不到五百、或不到兩幹之兵力,我哪有能力攻略一地?”


    “一郡,攻不了;一縣,總是可以的吧?”


    曹幹說道:“一縣?張公,哪個縣?”


    “將軍可知延就亭、順父?”


    延就亭、順父都是東平郡的轄縣。


    這兩個縣名,俱是王莽所改。延就亭本名任城,順父本名亢父。


    如前所述,東平郡雖不與魯郡接壤,但是離魯郡很近。此郡位處在魯郡的西邊,劉昱等從東郡去徐州時,便是先過的此郡,才到的魯郡。其與魯郡間,隔著泰山和山陽兩郡的一部分地界。泰山郡在北,山陽郡在南,這兩個郡各有一部分郡境分向南、向北延伸,隔在了東平郡和魯郡之間。泰山郡延伸的這一段寬些,東西最寬處有百裏長;山陽郡延伸的這一段窄,最窄處東西隻有二三十裏長。任城縣就鄰著山陽郡延出部分的這一段最窄處,其縣城距離騶縣縣城不到百裏,距離蕃縣縣城百十來裏遠。亢父縣,則是在任城縣的東南邊,與任城縣接壤。


    曹幹說道:“在從東郡往徐州去的路上,曾路經東平,我聽說過這兩個縣的名字。”


    “郎君聽說過此兩縣之名,則郎君又可知,此兩縣地勢要緊,係乃兗州西之門戶?”


    這一點,曹幹還真是不知道了。


    這屬於軍事地理方麵的知識,他前世在這方麵沒什麽涉獵。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兩個縣是兗州的門戶?此話怎講?”


    “順父,即前漢之亢父也,此縣周邊多低窪之地,艱險難行。又延就亭,即任城也,其它不論,隻從莽逆把此縣改名為‘亭’,郎君當即已能知此縣之地處要津,四通八達。一則行軍不易,一則四通八達,兩縣互為犄角,天險之地。自先秦至今,自徐入兗者,必先得此兩地,方暢通無阻;自兗入徐州,亦必得先扼此兩地,才後顧無憂。是為門戶之稱也。”


    聽完了張曼的解釋,曹幹恍然大悟。


    他已知張曼話意,沉吟說道:“如公所言,確可稱門戶。公的意思,莫不是想讓我向將軍提出,為將軍奪占此兩縣?”


    張曼撫摸著胡須,說道:“正是。郎君,魯郡幾乎無險可守,唯一可守的,隻有魯縣北的泗水;要想使魯郡無有外患,就必須向西、東兩麵建立藩籬。魯郡東現有費縣、南成之義軍部,暫時無憂;而魯郡西,卻皆敵境!怎麽才能保證魯郡西邊的安全?任城、亢父兩縣緊鄰蕃縣,若是能將此兩縣,或者至少其中的一縣占住,則魯南三郡即能無憂。郎君若是以此為由,向將軍提出‘願率部西出,為將軍奪占任城、亢父’之請,我度料之,將軍當是不會不同意。”


    曹幹舉一反三,想到了另一點,他說道:“任城、亢父這般險要,必是難打。張公言說,若能得此兩縣,即可保魯南三郡無憂。張公,魯縣西邊鄰的也是……”


    話到此處,停了下來,自失一笑,說道,“魯縣西邊的藩籬,輪不到我去建!”


    他想說的是,張曼分析的很對,要想保住魯郡無有外患,的確是需要向西邊建立藩籬。魯郡可分魯南、魯北兩個部分。打下了任城、亢父,是為魯南建下了藩籬。但同時,魯北呢?魯北也一樣需要建立藩籬。那麽既然如此,任城、亢父肯定不好打,何不就不向劉昱提出此請,而是向劉昱提出請求,尋魯縣西邊近處的縣去打?


    卻沒說完就停下,係是因他及時的反應了過來。


    一則,魯縣打下來了,劉昱必定不會再迴薛縣,他肯定是就要在魯縣駐紮了。則如果提出打魯縣西邊的縣的話,那等於還是在劉昱的眼皮子底下,這就失去了“出外”的價值。


    二者,魯縣西邊的縣,相對好打,如果要打的話,劉昱也大可令孫盧等去打,不必非得他曹幹不可。


    張曼笑道:“魯縣西邊的縣,好打可能是好打些,但比不上任城、亢父對郎君有用啊!”


    “不錯。張公,可我仍是擔憂,將軍若不肯聽?”


    張曼說道:“這就是郎君的第二疑了。郎君,你雖無王丹相助,然劉大家卓有遠見!”


    “你是說?”


    張曼撫須笑道:“此意,郎君何不先說與劉大家?”


    送走了張曼後,曹幹獨自在帳中,把張曼的建議,反反複複想了許久。


    末了,他拍了下案幾,作出了決定。


    與劉昱的政治分歧越來越大,這樣下去,縱使曹幹隱忍,劉昱不隱忍,兩人的矛盾也早晚激化。與其等到矛盾激化,劉昱更加的打壓自己,可能連等到“更加動蕩的時局到來”的機會都不再有之,還不如就聽了張曼的建議,盡管現下自己還羽翼未豐,也及早自立門戶!


    隻是劉小虎現還沒到魯縣,說不得,且再等待幾天。


    ……


    魯縣被攻克,對劉昱這部義軍來說,絕對是自劉昱、劉小虎、陳直起事以來,最為重大,也最值得慶賀的一件事情。


    魯縣不是一般的縣,是郡治,民戶也多,前漢盛時五萬餘戶,口三十餘萬,現在的民口雖然沒那時多了,可檢視郡府的戶口簿籍,亦還有二十多萬口。


    一縣之口,比薛、蕃、騶三縣之口加到一塊兒還要多!


    說實話,魯縣能夠被打下來,也真是個驚喜。


    多個前提條件合到了一起,才造成了這個魯縣被克的結果。


    一個是張曼的計策夠大膽;一個是張曼的計策正中了劉昱的心事,所以劉昱才會同意;一個是劉讓等人早在月前就潛入到了魯縣,魯縣內外的虛實,劉昱、曹幹等都大致清楚;還有一個得是梁丘壽、夏明的功勞了,是他倆張榜招募丁壯,這才給了劉讓等混入壯勇裏邊的機會。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曹幹的治軍有方,身先士卒。


    事情都是人辦的,各個的前提條件再好,人不靠譜,那事情也很難辦成。


    且不必多說。


    隻說亦正是因了打下魯縣這件事,對於劉昱他們來說,太過重大,魯縣的民口又也太多,急需得力的人手協助鞏固,是以在克城次日,劉昱就派人去給劉小虎送信,請劉小虎也來魯縣。


    劉小虎安置好了薛縣,連帶蕃縣駐軍的各項駐守事宜,沒有帶留駐薛、蕃的部曲,隻帶上了自己的女兵,於魯縣克後的第三日,前往魯縣而來。兩天後,到了魯縣。


    先是和劉昱、陳直等見麵,商量了下底下來穩定城內外局麵的辦法。


    商定好後,各自分下了工,分別負責一攤。


    聽說曹幹受了傷,劉小虎和劉昱等忙過這些事後,於到魯縣的當夜,即至城外營中來看曹幹。


    曹幹剛躺下,準備睡覺,聞報劉小虎來了,忙披衣而起,出來迎接。


    夜色已深,快三更天了。


    帳外火光通亮,映照在劉小虎的身上,但見她穿著紅色的戎裝,披著紅色的披風,連臉蛋都是紅潤潤的,配上她頎長的身材,真是如一樹夏夜的海棠花。


    淡淡的清香撲入鼻中,是曹幹熟悉的香味。


    “大家,這麽晚,你咋來了?”曹幹行禮說道。


    劉小虎親自把他扶起,笑道:“聽說你受傷了,我過來看看你。原想早些來的,我下午才到魯縣,見了見我阿弟、我姑丈,一忙起來,就忙到了現在。不是把你從睡中吵醒了吧?”


    曹幹把沒係好的衣襟係了一係,說道:“還沒睡呢!前兩天睡太多了,這幾天想睡也睡不著。”


    “你受了傷,……我聽說有三處之多?本就該多睡些覺,少活動些!”劉小虎朝他身上打量,找他的傷處,裹傷的地方有布纏繞,曹幹雖是穿著袍服,她也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傷處,胳膊、肩膀、小腿各一,關心地問道,“傷勢要緊麽?是張醫給你看的麽?”


    張醫,是劉昱本曲的醫工,醫術遠比曹豐、曹幹他們原先本曲的郭醫強得多。


    曹幹笑道:“受了這幾處傷,我尋思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懶了,想多偷幾天懶,怕郭醫再給我說‘十天八天必好’,就沒敢勞他的架,迴大家的話,是張醫給我看的。張醫說了,不打緊。”


    劉小虎抿嘴一笑,說道:“曹郎,那位郭醫也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他那句‘十天八天必好’,現在咱們整部都是出了名了,我聽說,就連老營的婦孺也都知他這句話了!”


    “大家也聽過他的這句話?”


    劉小虎笑道:“我可不敢聽!”


    “是,像我這種的粗魯男子,受些傷,倒是無礙,大家若是受了傷,將軍和陳公,可就一定會責備我等,沒把大家保護好。”


    劉小虎的“不敢聽”實非此意,曹幹自也知曉,這句話是在開玩笑。劉小虎也知他是在開玩笑,微微一笑,說道;“夜深了,天涼。曹郎,咱們去你帳中吧。”


    “謹從大家之令。”


    曹幹一瘸一拐的在前,劉小虎在後,另有隨劉小虎過來的黃妨、二狗子兩婢,相繼入帳。


    進到帳中,曹幹請劉小虎坐下,請黃妨、二狗子也坐。


    黃妨、二狗子怎敢就坐?兩人不肯。


    曹幹也就隨她倆,等劉小虎坐下,又瘸拐著去給劉小虎倒水。


    二狗子看不下去了,說道:“曹郎,你現在也是個堂堂的校尉了,你這帳裏頭都沒個伺候你的人?你這受了傷,瘸著腿,倒個水還得你來?……哎呀,你坐下吧,我來倒水。”搶下了曹幹手中的碗,提起水壺,自來倒水,倒了兩碗,一碗捧與劉小虎,一碗放在曹幹案上。


    曹幹到案後坐定,笑道:“平時若有客來,我有時會叫外邊輪值的親兵進來,倒個水什麽的。今晚來的不是劉大家麽?大家是貴客,我怕親兵粗手粗腳,惹厭了大家,遂我親自來做。”


    劉小虎笑道:“曹郎,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麽?”


    曹幹裝糊塗,說道:“何樣的人?”


    劉小虎說道:“會嫌棄你親兵的人?”


    曹幹哈哈一笑,說道:“大家,我說笑而已,請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大家今日才到魯縣,路上辛苦,不做休息,連夜就來看我,實不相瞞大家,我感動不已!”


    “這次能得魯縣,你既有獻策之功,又有克城之功,你是此戰實打實的第一功臣,我沒有在下午到魯縣之當時就來看你,已是來看你的晚了啊。曹郎,你的傷勢真不打緊麽?”


    曹幹笑道:“有勞大家關心,真的是不打緊,再休養幾日,就能好了!”


    “那就好!魯縣是個大城,民戶眾多,今城已克,咱想在這兒穩住腳,殊不易也。縣內大姓多、強豪多,此難之一;北之卞縣、汶陽,南之騶縣,猶尚未克,此難之二。我已與我阿弟、姑丈計議罷了,正欲待曹郎你傷好以後,借你之能,以協助安撫地方!”


    曹幹喝了口水,放下水碗,摸著頷下短髭,頗有欲言又止之態。


    “曹郎,你有話要說?”


    曹幹說道:“大家,我以為,當下我部之憂,不在魯縣,而在魯南。”


    “你此話怎講?為何憂在魯南?”


    曹幹說道:“迴大家的話,打下魯縣以來,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魯縣的事。想來想去,忽然我就想到了魯南。”


    “哦?”


    曹幹說道:“大家請試想之,魯縣是個大城,打下來容易,可如大家所說,治理起來肯定不易。要想把魯縣在短期內穩固、治理好,咱們唯有全力以赴,把主要的精力、部曲都放在這裏來,或許才行。可如果這麽做的話,魯縣固然是問題不大了,魯南的薛縣、蕃縣怎麽辦?”


    “魯南的薛縣、蕃縣怎麽辦?”


    曹幹說道:“對呀。大家,現在大家也已經親自來了魯縣,魯南的薛縣、蕃縣已無重將坐鎮,此其一;薛縣、蕃縣的駐兵,現下合計隻有幹餘,此其二。這種情況下,倘使西有外患,何以應對?我思來想去,唯有一策,可解此憂。”


    劉小虎想了想,讚同曹幹的分析,問道:“何策?”


    曹幹起身來,下揖行禮,慷慨說道:“幹也不才,願為將軍振翅,敢請為將軍西取任城、亢父,既解魯南之憂,複開通兗之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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