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開罷,決定了攻城,今天就開始攻,各曲軍侯分迴各曲做攻城之預備。


    曹豐、曹幹兩人的曲相鄰,一塊兒還曲。


    還曲路上,曹豐屢屢顧視北邊不遠處的蕃縣縣城,皺著眉頭,說道:“阿幹,戴大兄說的有道理,蕃縣城的守卒不少,大型的城防器械也多,強攻的話,恐怕不好打,死傷弄不好得會慘重。你不是一再建議從事、陳公不如打騶縣的援兵麽?剛才你為何沒再提你的此議?”


    “阿兄,正是因為我一再提出,從事不聽,所以我今兒個才不能再提。”


    曹豐一下沒明白,問道:“阿幹,啥意思?”


    “阿兄,可一可再,不可再三再四,我已經提過兩次此議了,從事均未肯聽,由此可見,他是壓根就不想打騶援,既然如此,我何必再提?再提出來,他也不會聽,此是其一;提的次數多了,他會煩,此是其二;詐開城門與招降這兩策都沒得用,我料從事現下的心情必定很壞,我若是再於此時重提我的舊議,他說不定會以為我是故意在給他難堪,此是其三。”


    曹豐想了想,說道:“倒也是。剛才軍議,我瞧從事的麵色挺不好看,你要是再提此議,他還真有可能會以為你是在故意給他難堪。也好,阿幹,不提就不提了。可是,這蕃縣城不一定好打啊!你適才為啥建議從事遣戴大兄與胡仁兩曲阻援,不建議由你曲阻援?你如果建議由你曲阻援,從事也許亦會允許。阿幹,阻援,那肯定比攻城要強啊。”


    方才的軍議上,在曹幹建議由戴蘭、胡仁兩曲擔負阻援之任後,因了陳直及時的咳嗽提醒,劉昱到底還是同意了。因而,曹豐乃有如果曹幹自請阻援,劉昱或許也會同意此之一言。


    曹幹笑道:“阿兄,你真是厚道。”


    “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誇我作甚?”


    曹幹說道:“阿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厚道呀!從事他怎可能會放我曲阻援?我曲他不會放去阻援,阿兄你的曲,他也不會放去阻援。別的不說,便隻說咱倆曲中的部曲都是老部曲這一條,咱倆不管是誰,從事都不可能放咱去阻援的。攻城,他還指著咱給他攻呢!”


    “……,所以你建議讓戴大兄和胡仁兩曲去阻援?”


    曹豐的曲靠裏,曹幹的曲在最外,前頭已快到曹豐曲。


    曹幹言簡意賅,兩三句話,給曹豐說了昨天戴蘭與他說的那番話,說完,開玩笑似地笑道:“戴大兄昨日主動向咱兄弟倆示好,我豈能無以迴報?是以,我今兒個就以‘木瓜’報他!”


    阻援是野戰,比攻城好打,並且比之遭遇戰、會戰等之類的野戰,阻援的一方有防禦工事,相當於是攻城中守城的一方,更是好打得多。還有更為重要的一個,即騶縣的援兵究竟何時會來,這場阻援戰鬥究竟打不打得起來,現尚是個未知數,故此阻擊騶援此任,誠然是十倍好於攻蕃縣城此任。無論“迴報”此話是否曹幹的說笑之語,給戴蘭的這份情,不可謂不大,化用“投我以木瓜注,報之以瓊琚”這句詩,稱為報以“木瓜”,不為錯。


    “啥木瓜不木瓜的?阿幹,戴大兄昨日對你說了這樣的話?”


    曹幹說道:“對啊,阿兄。”


    曹豐後顧中軍,望了望劉昱土黃色的大旗,轉迴頭來,壓低了聲音,說道:“阿幹,我也有點這樣的感覺。從海西募兵過後,從事對咱老部曲的態度,……我說不好,反正感覺和以前似乎是就漸有不同。我還以為是我多心了,原來戴大兄也有此憂。”


    “阿兄,戴大兄腦子活泛,他隻會比你感覺到得早,不會比你感覺得晚。”


    曹豐畢竟老實,知了戴蘭與曹幹說過那些話,緊接著曹幹就送戴蘭情麵,卻是搞得他做賊心虛起來,他擔心地說道:“阿幹,你建議從事讓戴大兄曲阻援,固是給戴大兄了一份偌大的情麵,可在你提出這個建議後,我分明瞧見,從事麵色不快,要非陳公暗止,他沒準兒就發起怒來了!阿幹,他是不是疑心甚麽了?他不會猜到戴大兄給你說這些話了吧?”


    “疑心也好,沒有疑心也好,阿兄,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曹豐不解其意,問道:“州官放火、百姓點燈?這話啥意思?”


    曹幹說道:“阿兄,從事對咱態度的變化,我亦有覺。戴大兄此人,雖有種種不足,當於此際,咱該抱團這話,他說得挺對。雖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大局起見,到該咱出力的時候,咱仍出力,但是阿兄,亦不能像以前那樣傻出力了!”


    (


    “傻出力?”


    曹幹隻好把話說得更明白點,說道:“阿兄,從事若是公道,募得新兵,平分諸曲,所得繳獲,仍如以前,亦一概均分,不分遠近內外,凡立功者,俱皆論功行賞,則逢遇戰時,我等奮不顧身便是;而若從事不夠公道,阿兄,咱卻也不能傻乎乎的仍是唯命是從,白白送死。”


    “州官放火、百姓點燈……,你是說不能隻許從事不公,不許咱抱團自保?”


    曹幹拍了拍曹豐的肩膀,說道:“阿兄。”


    “怎麽了?”


    曹幹笑道:“知我者,你也。”


    “嗐,啥時候了!阿幹,你還說笑!”曹豐無心說笑,因了與曹幹這幾句話的交談,他產生了複雜的情緒,一方麵,他認為抱團這話不錯,另一方麵,他又害怕因此惹惱了劉昱,憂心甚重,以至壓過了即將開始的攻城,說道,“阿幹,抱團是該抱團,可我擔心從事眼中,能不能揉的沙子?還有陳公,陳公可是個了不得的人啊,深沉得很。要被他倆看出咱兄弟倆與戴大兄存心抱團,他倆萬一因此惱了?可該怎生是好?”


    “你放心吧,阿兄。從事現在還需要咱們,隻要咱們做的不過分,他就算是看出了咱們抱團,他也不會怎麽樣咱們的。”


    曹豐說道:“現在需要,可以後呢?再打幾仗,他新募的部曲也都是能打仗的老部曲了,隻他現有之新部曲,便兩幹數,再募些,會更多,到他不需要咱們老部曲為他打仗的時候呢?”


    “到那個時候,阿兄,如果從事對咱的態度一直未有改變,咱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


    曹豐說道:“阿幹,你今兒說的話,我咋好幾句都聽不懂啊?你這一棵樹上吊死又是啥意思?”


    “此處不留咱兄弟倆,咱兄弟倆就沒有別的去處了?”


    曹豐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腳步,說道:“阿幹,你說啥?”


    已經將至曹豐曲,田武、褚豪、李鐵、曹德等人在前頭迎候曹豐。


    曹幹拉了曹豐一把,兩人繼續慢步前行。


    曹豐驚色未消,小聲說道:“阿幹,你可幹萬別亂說!咱兄弟倆,加上戴大兄曲,總共才多少部曲?就這點部曲,——你要是說去別處,戴大兄還不一定會肯跟你,要是隻咱倆的部曲,更少了!咋敢去別處?再則說了,從事他也不會放咱去別處的啊!你忘了咱從董三老那裏離開後,董三老的阿弟追了咱多遠?那一場夜戰,咱可差點全死了!另外還有,咱剛到東海郡時,日子過得有多難?受了多少董從事的欺負?隨便咋說,就算是不太公道,劉從事和陳公與咱終究還算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縣裏人。……怪了,咋欺負咱的都是姓董的?”話到此處,曹豐自言自語了句,旋即話拉迴來,說道,“阿幹,‘別處去’這話,不敢亂說!”


    “阿兄,這幾日,我有仔細考慮到這個問題。這會兒沒時間與你細說了,迴頭得空,我再與你細說。總之,‘去別處’此話,你相信我,你阿弟我斷非是一時起意!”


    曹豐焦急地說道:“阿幹,不是一時起意也不行啊!”


    “我得空再與你細說吧,阿兄,你相信我,我不會貿然行事。若是我估料不錯,也許等不了太久,就有咱兄弟倆別處去的機會了!”


    曹豐還想再說什麽,田武等人已然迎上。


    在看到招降之策也宣告失敗以後,田武等人就已約略猜到,劉昱可能會決定強攻蕃縣城。大家夥兒等曹豐迴來,早是等得急了,好不容易等到望見他和曹幹自中軍出來,他兄弟兩人卻不緊不慢,邊走邊說話的樣子,越是讓田武等人等得急不可耐。


    終於等到了曹豐迴至曲前,田武頭個按捺不住地問道:“大兄,咋說的?從事啥決定?”


    “令攻蕃縣城。”


    田武本還有點僥幸心理,聞得曹豐迴答,既是失望,又是不滿,說道:“就非得急著打不可?小郎不是有提議,先打騶援?從事咋不聽呢?小郎,你又向從事提此議了麽?”


    曹幹正色說道:“田大兄,從事一令既下,我等為部曲者,從令即是!多餘之話何須多講。”


    “啊喲,小郎,你沒提?……好吧,沒提就沒提吧,打就打吧,曹大兄,從事令咱咋打?”


    曹豐說道:“圍城三麵,放開北城不圍。西、東、南三麵中,西麵主攻,南、東兩麵策應。”


    田武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誰曲主攻?”


    “咱曲與阿幹曲主攻西麵,楊方、吳明兩曲攻東麵,從事率劉英、任躬及其本曲攻南麵。戴大兄曲與胡仁曲進至城北,擇地構築防線,負責打援,同時,若守軍自北門出逃,做以阻擊。”


    【作者題外話】:有點發燒,腦子昏沉,還是隻有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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