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沒有立即撤迴營地,他帶了二三十個部曲,先去東邊接應魏康等,接住了已也不支,在開始撤退的魏康等後,方才邊戰邊退,一起退迴營區。


    營地雖然尚未築成,營牆隻築好了一部分,不很高,半人來高,起不到阻敵前進的作用,但是營內的空地上,堆積了許多備用來築營的物事,如樹幹、石頭等等,以及輜重車。


    被魏元留下營中,防備對岸劉昱部渡河的那個屯長,頗有未雨綢繆之智,沒有僅是防備劉昱部渡河,在魏元、魏康分頭引兵,與翻越鹿砦的孫盧、曹幹曲戰士激戰的時候,他且分出了部分的本屯兵士,聚起輜重車,搬來樹幹和石頭,挨著河岸,積極地構建第二道防線。


    當魏元部的部曲撤退迴來之時,這個屯長構建的第二道防線剛剛大致完成。


    放了魏元部的部曲進來,這屯長又出去迎了魏元、魏康等進入陣中。


    進到陣地中,魏康摘下兜鍪,抹了下額頭的汗水,擦去臉上的血漬,帶著後怕地說道:“阿兄,紅旗部賊著實兇悍!那帶頭之賊年紀不甚大,瞧著比我大不了兩歲,濃眉大眼,黑黢黢的,似是姓曹,披著鎧甲帶頭衝,每次他衝,他部中的賊都大唿‘曹郎、曹郎’,他娘的!我險些被他傷了。”指了指左邊肋下,“虧得穿的有甲!我見他們部中,還有個黃衣黃巾,拄著個長杖的人,或應是個巫士,……阿兄,賊兵此等兇悍,是不是那個巫士施了什麽法?”


    說話功夫,孫盧、曹幹兩曲的戰士已經追趕近前,跳過沒築就的營牆,到了簡陋陣地的外圍。


    北邊黑旗招展,東邊紅旗颯颯。


    兩麵大旗,皆被衣著粗陋的義軍戰士環擁,長矛如林,並有各色小旗分布於兩部的戰士群內。


    魏康一眼瞧見了紅旗下的曹幹和張曼,指著叫道:“阿兄!那個黑紅甲的,就是紅旗部的賊首,還有那個,他邊上那個就是我說的那個巫士!”


    “甚麽巫士?老子不信這一套!巫士若是有用,打仗還用咱們幹什麽?召上一夥巫士、巫婆,讓他們打不就完了麽?阿弟,那紅旗部的賊首膽敢打你,阿兄等下給你報仇出氣!”魏元瞥了下東邊紅旗下的曹幹、張曼,曹幹的部曲沒孫盧的多,而且剛才孫盧是他的敵人,故而他更加重視的仍是孫盧,瞥了下後,即把視線轉迴,依舊是望向了從北邊追來的黑旗部賊兵。


    黑旗部賊尚未全部翻過鹿砦,到了臨時構建成的這第二道防線前的,現下約有百餘人,剩餘的黑旗部賊,一股股的越過鹿砦,正在往這邊趕來。


    魏元扭臉往身後不遠的河上看了看,對岸的賊兵正在上船,不用說,是準備配合黑旗、紅旗兩部賊的攻勢,打算強渡南梁水,從後麵向己部發起進攻。


    三麵皆敵,賊唿如雷,退迴到第二道防線內的守軍戰士惶恐懼怕,膽小的已沒力氣站著,坐在了地上。魏元問魏康說道:“阿弟,你怕不怕?”


    “怕甚麽?”


    魏元說道:“對!沒啥怕的!城裏望見賊兵攻咱,必然遣援;西邊陣的縣尉部,也肯定會來援救咱!隻要咱堅持一陣,等到援兵到來,內外合計,眼前頭這點賊兵還不夠老子眼皮子夾一夾!不過咱兄弟倆不怕,你瞅,部曲們卻多害怕了,咱得衝一衝的,打個反擊,振振士氣!”


    魏康戴上兜鍪,說道:“阿兄,我來衝!”


    “你在陣中策應我。苟大兄,你聚些弓弩手,待對岸賊兵渡近時,便即射之!”


    被魏元唿為“苟大兄”的,即是那個頗未雨綢繆的屯長。魏元手下的幾個屯長裏頭,此位“苟屯長”年紀最大,將近四十了,為人端正,最有見識,故而魏元對他最是敬重。


    “苟屯長”名叫苟良,應道:“是!”便召了部分弓弩手,麵向河麵,嚴陣以待。


    沒法再騎馬衝賊了,魏元換了步卒用的長矛,挑了若幹敢戰的部曲,找到黑旗下孫盧的所在,叫道:“矮子!可敢與老子身決死?”隨著弓弩箭矢的掩護、開道,奔孫盧方位衝了過去。


    已有部曲使勁地拉開了兩輛並排而列的輜重車,露出了一條狹窄的過道。


    魏元自過道中奔出,渾然無畏前邊賊兵百餘,並且有越來越多的賊兵從鹿砦方向殺來,直向孫盧!不像魏元,魏元適才一直騎著馬,在守軍的陣外來迴轉悠,壓根沒上陣,隻衝了一次,還被他的戰馬主動調向,沒能衝成,等於說是養精蓄銳已久,孫盧頭個翻過的北麵鹿砦,又摔又打,鏖戰了半晌,力氣已衰,此時此際,孫盧哪裏會再肯與魏元單挑?嘿然令道:“射!”


    隻許我射人,不許人射我!


    (


    令部曲射孫盧時,魏元是天經地義,衝鋒當頭,被對麵的賊兵攢射,他大怒不已,舞動長矛,撥開箭矢,叫罵喊道:“狗賊!暗箭傷人。我蕃縣兵曹掾魏元是也,若有膽色,來決生死!”


    劈劈啪啪,四五支箭矢射中了他。


    孫盧的甲好,身為賊曹掾,魏元的鎧甲也不錯,箭矢亦未能射穿他的鎧甲,可到底有衝擊力,縱未穿透,身體也能感覺到疼。魏元衝勢略滯。從其陣中出來的通道太過狹窄,一次隻容一人,這個時候,跟著他衝出來的守軍戰士才隻兩三人。孫盧看到便宜,接著令道:“這夯貨自稱兵曹掾,定係此部賊守軍的渠率,不大不小,算份戰功。誰將他擒下、殺傷?我將重賞!”


    孫盧左近的幾個親兵、勇士聞令而出。


    數人或持刀,或持矛,以多欺少,來戰魏元。


    魏元近八尺的身高,折合後世的計長單位,一米八多點,兼之經年打熬力氣,膀大腰粗,真是虎背狼腰,又有鎧甲護體,而來戰的那數個義軍戰士,身高不及他,健碩不及他,也沒有鎧甲防護,由是魏元雖以少敵多,兩下一接戰,他唿喝不絕,壯勇難當,若似虎入羊群!


    一杆長矛甩開,打翻了兩個義軍戰士,他繼而舉動長矛,猛往下砸,又砸倒了一個義軍戰士。


    這時,剩下的兩個義軍戰士已經持刀突進到了他的近處。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按理來說,近身作戰,矛不及刀好用,好個魏元,不慌不忙,將長矛側搗,正正打中了右邊突襲來的那個義軍戰士的胸口,那戰士吐血而退,旋即,他雙手翻腕,將矛柄挑向左邊,架住了左邊義軍戰士迅猛劈來的環刀,抬腳踹去,把這個義軍戰士踹出了丈餘之遠!


    被踹飛的這義軍戰士環刀脫手,試圖坐起,大口的鮮血噴出,歪倒在地,竟被他一腳踹死了!


    黑旗下,孫盧變色。


    觀戰的其餘的那些義軍戰士們,呐喊助威的叫聲登時停下,無不驚顧駭然。


    一個念頭浮現孫盧腦海:“還好方才這夯貨策馬來刺我時,他坐騎自走,不然我命休矣!”


    “還有誰?老子一個打一百個!”連著殺傷了五個義軍戰士,魏元力氣反若更漲,他大唿喊叫,邁過倒了一地、被他殺傷的義軍戰士,接著還要往孫盧處衝!


    孫盧在親兵們的簇擁下,向後退卻。


    一邊退卻,孫盧一邊叫令道:“射他後頭的賊守軍!”


    散亂的箭矢射向隨著魏元衝出了的那幾個守軍戰士。這幾個守軍戰士大多沒有甲衣保護,義軍戰士箭矢的打擊之下,先後受傷,卻是跟不上魏元的腳步了。


    魏元孤身前衝,盡管聽到了後邊部曲戰士紛紛中箭的痛唿,但是渾然不管,隻盯著孫盧,一心要將他殺掉!便在此際,他弟弟魏康的大叫聲,傳入到了他的耳中。


    聽得魏康叫道:“阿兄!阿兄!別衝了,賊這是在誘你衝,要包圍你!”


    魏元驀然醒悟,衝著已退出甚遠的孫盧狠狠地呸了口,罵道:“矮子心裏三把刀,狗賊,不敢與老子決生死,哄你家老子!當老子憨貨,會上你當麽?”不再往前衝,倒退著還向本陣。


    孫盧確是打了這個主意,見計策不得成,急令道:“追上去!別讓他跑了!殺了他,就勝了!”


    一幹義軍戰士,改退為進,蜂擁衝上,朝魏元殺來。


    緊急當口,一人的喊聲響於魏元身後:“曹掾!快來,快來,我等接你。”


    喊話之人,是一再被魏元大罵的苑會。


    魏康本是要親自出來接魏元的,但東邊的曹幹部抓住機會,在守軍第二道防線的東側發動了進攻,魏元隻盯住了孫盧,魏康可是剛剛親身體會過曹幹及其部曲之勇,絲毫不敢大意,因隻能引眾改轉往東側抵禦,於是出接魏元的任務,就由主動請求的苑會接下。


    接住了魏元,請他先通過狹窄的過道,迴入防線內,苑會仗刀胸前,在外為他斷後。


    直到魏元安然退迴到了陣中,苑會才也退將迴來。


    退迴第二道防線後,魏元觀察了下對岸和河麵上的賊情,對岸賊兵已開始渡河,但渡河的渡船數量不多,在苟良沉著冷靜的指揮下,守軍的弓弩手並不亂射,足以防禦,魏元放下了對岸的擔心,令苑會留守,不做休息,複至東邊,協助魏康,兄弟合力,打退了曹幹部的攻勢。


    ……


    眼見攻不進去,曹幹下令,部曲暫往後撤,撤出了一箭之地。


    北邊官道上,陳直的軍旗招展,成群的義軍戰士出現。


    是陳直領著任躬、胡仁兩曲等離開了掩伏地,開進了過來。


    曹幹令李順、李鐵等說道:“守軍為首的那兩個軍將悍勇,守軍又組成了第二道防線,有陣可依,弓弩頗多,強攻的話,看來是不太好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見陳公,計議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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