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蘭、曹豐兩曲部曲,合計六百來人,行動起來,難以遮掩蹤跡。


    當他們路過東邊的蕃縣守軍陣時,守軍遠遠地望到了他們。


    西、東兩陣的守將,分別是蕃縣縣尉的一個屬吏和縣寺的兵曹掾。


    這個兵曹掾,便是曹鳳評價為“壯武”的那個,名叫魏元,確實很壯武,身材魁梧。


    對岸的劉昱部大張旗鼓,搞出來的聲勢很大,部分兵士在對岸坐地警戒,部分的兵士散在對岸的岸上,拉出去了得有十餘裏的範圍,到處亂找渡河的船隻,此外還有些大嗓門的戰士,隔一陣就朝河水這邊喊上一通,吹噓劉昱的戰功、劉昱部曲的善戰,叫他們趕緊投降。


    魏元的注意力本被對岸給吸引住了。


    驀然聞得他的弟弟魏康急匆匆地來給他稟報,說東邊遠處過了一支隊伍,向西而去。


    魏元怔了怔,趕忙掉轉迴頭,向北邊眺望,果是看見了數百人,舉著大小不一的旗幟,速度頗快地奔西邊行去。魏元納悶說道:“哪裏來了隊伍?……騶縣的援兵麽?不對呀!”


    魏康也是長得人高馬大,將近八尺的身高,膀大腰圓,和魏元長得很像,不過他年紀比魏元小得多,魏元三十來歲了,他二十出頭,比之魏元,相貌尚顯年輕。魏康說道:“阿兄,怕不是騶縣的援兵。前天縣君派人去騶縣求援,騶縣縣宰不是說得他等再招募些丁壯,他才有餘力給咱遣援麽?且則說了,就算是騶縣的援兵,也當是從南邊來,怎會從東邊來?”


    “不是騶縣援兵,是哪裏的兵馬?”


    魏康提出了個大膽的猜測,說道:“阿兄,會不會是賊兵?”


    “甚麽賊兵?你說劉賊?劉賊的部曲不是在對岸麽?”


    魏康說道:“阿兄,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劉賊以部分兵力在對岸誘惑咱兄弟,而以別部部曲從南梁水的別處渡水,繞擊咱們?”


    “這種可能……,若是繞擊咱們,為何越過咱兄弟的陣地,往西邊去了?”


    魏康也猜不透了。


    兄弟兩個,迷惑不解,狐疑間,那支朝西的隊伍已經過了他們的陣地,消失在了遠處的林木、田間。沒過多久,西邊升騰起了滾滾的黑煙。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越發迷惑。


    很快,謎題就揭曉了。


    又一支隊伍,仍是從東邊出現,但這支隊伍與剛才隊伍不同,沒有遠遠地越過他們的陣地西去,而是下了官道,徑朝他們的陣地奔來。魏元的眼神好,大略一估量,就估量出來,這支隊伍約近幹人,望見其中亦是舉著大小各色的旗幟,最大的旗幟兩麵,一麵黑色,一麵紅色。


    魏康大驚失色,叫道:“阿兄!確是賊兵!哎喲,啊喲,奔咱們來了!阿兄,趕緊下令迎戰!”


    魏元叫道:“老子的甲呢?拿過來!拿過來!還有老子的馬,快牽過來!”


    魏康叫道:“我的甲也拿過來!我的馬也牽過來!”


    從在他兩人身邊的軍吏、親兵們,分出幾人,趕忙去拿魏元、魏康的鎧甲,牽他倆的馬。


    魏元手搭涼棚,遮住西邊映來的陽光,眺看奔著他們陣地來的這支賊兵。


    這支賊兵,此時距離他們的陣地尚有頗遠,隨著奔跑前進,逐漸地分成了兩部,一部跟從在黑旗後邊,向本陣的北邊正麵衝來,一部跟從在紅旗後邊,向本陣的東邊側翼衝來。


    很顯然,賊兵這是打算兩麵並攻,同時對他陣地的兩麵發起進攻。


    他拉住魏康,說道:“阿弟,黑旗此部賊來勢洶洶,必是賊兵主力,我來迎擊;紅旗那部賊,攻咱陣右翼,當不是賊兵的主力,你去抵擋!”


    魏康說道:“阿兄,讓我去擋黑旗部賊吧!”


    “阿弟,莫說傻話。黑旗部賊的旗色,正與我的馬色相同,合該我去迎擊。你把紅旗部賊擋住就行。等我將黑旗部賊擊潰,我去援你,咱兄弟合力,再將紅旗部賊擊潰!”


    馬嘶恢恢,魏元、魏康兄弟的坐騎被牽了過來,一匹黑馬,一匹黃馬。


    黑馬是魏元的坐騎,黃馬是魏康的坐騎。


    魏康瞧了瞧魏元坐騎的馬色,又望了望黑旗部賊所打之黑旗的旗色,以為然,同意了他兄長魏元的意見,說道:“好!阿兄,黑旗部賊,你去打;紅旗部賊,我去打!”


    “賊兵狡詐,沒想到他們會繞渡來攻,咱的營壘尚未築成,北麵也還沒有布置甚麽防措,隻有一道鹿砦,若是被賊兵突破,咱兄弟背後是南梁水,就敗仗定了!阿弟,我分你部曲百人,你現就趕緊帶著去東邊的鹿砦後頭,遠以弓弩射之,近以長矛擊之,務必要把紅旗部賊擋住!”


    (


    魏康說道:“不勞阿兄囑咐,怎麽應對,我還能不知?哼,些許賊兵,雖有狡詐,可知咱的弓弩利器?我讓他們好好嚐嚐滋味,知道甚麽叫做厲害!阿兄,我去了!”


    “你去,你去!”


    魏康翻身上馬,傳下魏元的命令,點了一個屯長,帶上百人,趕去東邊一兩裏處的鹿砦防線。


    魏元的部曲是一個不滿編的曲,共四個屯,總計四百餘人。


    在北邊出現敵情前,他的這四百餘部曲,小半在南梁水的北岸邊上警戒,多半都在築營。北邊出現敵情以後,警戒的部曲大部分都擁過來了,等候他的命令;築營的部曲大多也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在軍吏的帶領下亦過來了,然卻尚有少部分,不知所措,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魏元瞅見了那些呆愣愣站在的部曲,大罵說道:“憨貨!沒瞧見賊兵殺過來了?還楞在那裏作甚?快點來、快點來!都他娘的給老子過來,隨老賊迎敵殺賊!”


    近處的一個屯長聽出不對,說道:“曹掾,老賊?是老子吧?”


    “甚麽老賊、老子的?你,帶上你屯的兵士,留在南梁水北岸,警戒對麵的劉賊部,如果他們趁機渡水,你就亂箭射之!”魏元命令這個屯長,說道。


    這屯長應令,集合本屯的部曲,前往往南梁水的岸邊警戒。


    呆愣原地的那些部曲,在他的命令下,丟下鐵鍬等物,拿起長矛,相繼跑了過來,加入到了已經聚集在魏元周圍的那些守軍戰士之中。


    魏元點齊了兵馬,按住馬鞍,漂亮的一個鷂子翻身,上到了馬上,操起馬鞍邊掛著的馬矛,單手持之,遙遙點向離他陣地北邊正麵越來越近,距離北麵之鹿砦隻剩三四裏地的黑旗部賊兵,大聲令道:“狗日的,跟老子上!”


    河對岸,驟然響起鼓聲。


    鼓聲甚大,雜著不知多少對岸賊兵的唿喊聲,隔著不是很寬的南梁水,傳到這廂,好些沒提防的守軍戰士,被嚇了一個一激靈。魏元的坐騎也受到了驚嚇,抬起腿來,再是長嘶一聲。


    虧得魏元騎術不錯,及時抓緊了馬鞍,兩腿一夾,穩住了坐騎。


    他顧視對岸,啐了口,罵道:“他娘的,嚇唬老子!敢渡水,射死你狗日的!”


    已經分開,分別從北邊、西邊殺來的兩部賊兵,從小步快進、到快步跑,轉為了大步跑,一邊跑,一邊發出呐喊。兩麵的呐喊之聲,與南梁水對岸的鼓聲、賊喊,三麵湧來!


    魏元哼了聲,說道:“搞什麽?四麵楚歌?老子是嚇大的!老子給你等賊兵來個背水一戰!”


    又一個屯長聽出了不對,說道:“曹掾,該說不是嚇大的。”


    魏元接連兩次失言,全是因為他精神高度的緊張,高度的緊張之下,自己失言,他也不知,聽了這屯長的話,橫了他一眼,說道:“不知所謂!俺也不知你在說些甚麽?你這狗日的,四個屯長裏邊,就你每次操練都打不過別人,總是墊底,要非你阿母三番兩次求俺,俺早不用你個狗日的了!今兒個此戰,你再拖後腿,老子打斷你的腿!”揮矛前指,喝令說道,“跟老子上!殺賊!殺賊!……愣著幹啥?隻聽賊兵叫喚呢?你們也叫喚起來!殺賊、殺賊!”


    “叫喚”這個詞,形容敵人尚可,形容自己部曲,實在不好聽。


    然魏元命令既下,二百餘部曲也隻好跟著他大叫起來:“殺賊!殺賊!”


    魏元馳馬先行,一眾部曲緊隨其後。


    奔至到了北邊的鹿砦防線後邊,魏元沒有下馬,勒轉馬頭,改向北衝為了東西橫馳,指點兩屯部曲,邊來迴馳騁,邊接連下令:“弓弩手上前、上前!盾牌架起來!矛手,把矛豎起來,豎在兩盾的縫中,……你他娘的憨貨!忘了操練時候老子咋教你的?對了,對了,就這麽放!……都豎起來,矛都豎起來!不要慌、不要慌!賊兵還有兩裏多地,不要慌,不要慌!”


    西邊的喊殺聲響起,魏元百忙中,往西邊望了眼,是紅旗部賊已經衝到了鹿砦近處。


    前麵北邊的賊唿聲震耳欲聾,也已經衝近了前麵北邊的鹿砦防線!


    魏元轉迴頭,目不轉睛盯著麵前賊兵的衝勢,已進弓弩的射程,他舌綻春雷,令道:“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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