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豐曲的兵士雖然比曹幹曲的兵士多,但是曹豐曲駐區的麵積也比曹幹曲駐區的麵積大,他和其曲兵士把他們的駐區整理好時,曹幹曲的駐區差不多也修築完成了,沒用他們幫忙。


    時已入夜,老營的1些婦孺們在戴黑的帶領下,提著幾大桶牛肉湯、羊肉湯送曹幹曲的兵士送了來。羊湯、牛湯以外,還有魚湯、餌、脘、肉醬、幾樣青菜等等。


    ——麥粉蒸的餅叫“餅”,米粉蒸的餅叫“餌”,“餌”之此物,是到了徐州,曹幹等這些東郡起事的老人才頭次吃到。“脘”,是用動物的胃做成的1種食品,把胃切塊,用蔥、薑、醬料等醃製後煮熟,然後曬幹,又叫胃脯,尤其羊胃脯,係乃時下富貴之人最喜歡的食物之1。


    今晚的這頓夥食,絕對可稱“豪侈”了。


    即便東郡鄉裏的那些大小地主們,這樣好的飯菜,也不是總能吃的!


    卻是劉昱實現了他的承諾,他今天果然請錢均從縣裏找來了幾個手藝好的廚子,把錢均等送給他們的牛、羊,盡皆宰了,或熬煮成湯,或做成胃脯等,分給各曲。


    於此夜色初至之時,晚風乍涼尚暖,陣陣濃鬱的肉香隨風飄散,幹了1天活,又是平地、又是砍樹、又是壘造營牆、又是搭建望樓,累的不得了的兵士們,頓時精神振作!


    郭赦之、閆雄領人過去,從戴黑等老弱婦孺的手中,接下了羊湯、牛湯的桶。


    1群人磕頭碰腦,你爭我擁,擠著往前湊,朝桶裏看。


    有個不講究的,伸手便往那湯裏去撈。


    湯才熬好未久,還熱著,手才探入,就被燙的叫喚,這人卻忍著燙,硬把手伸了進去,隨手1摸,撈出了1塊不小的肉出來,忙不迭的塞進嘴裏,顧不上燙得呲牙咧嘴,狼吞虎咽地往下吞,在嘴前頭扇著風,吸溜著氣,喜笑顏開,咕噥說道:“香!真香!”


    郭赦之拍了1下這人的頭,笑罵說道:“手也不洗,就撈著吃,髒不髒?”見圍在桶邊的戰士們頗有蠢蠢欲動,也想下手撈者,他下令說道,“都不許先吃,先去洗手!小郎咋教你們的,都忘了?‘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知道麽?不洗手不許吃!我請小郎來給咱分肉。”


    閆雄亦令本隊兵士去洗手。


    唯恐洗手慢了,迴來肉已分完,擁擠在桶邊的戰士們蜂擁而去,又擁擠著奔去洗手。


    郭赦之扭頭4望,看見曹幹正在不遠處與戴黑說話,便和閆雄快步走將過去。


    曹幹幫戴黑擦去額頭上涔出的汗水,隨後,將她小巧鼻尖上冒出的汗珠也擦掉。


    今晚的夜色雖不甚明,附近燃著幾大堆篝火。


    火光明亮,把戴黑的臉映得紅彤彤的,剛出過汗的皮膚,顯得細膩。


    曹幹摸著頷下短髭,欣賞稍頃,作出下揖的姿勢,笑道:“古人雲,月下觀美人,又說美人出浴時,言果不虛!辛苦阿嫂了。”


    戴黑忙將他拽住,說道:“什麽出浴不出浴?賤妾又沒洗澡。修了1天營,淨是汗,臭死了!”


    曹幹正色說道:“阿嫂天生麗質,體香自有,何來臭之1說?便是出汗,也是香汗。”


    盡管在帳篷裏時,戴黑向來是任由曹幹,然在此大庭廣眾,周圍都是人,未免不好意思,她臉頰微紅,低低地“嗯”了1聲,說道:“郎君莫拿賤妾說笑。”


    “阿嫂,你要再晚會兒來,我就去老營了。”


    戴黑問道:“去老營?哦,是了,郎君是要去看狗子?”


    “對。昨天晚上李大兄代我去老營看了看狗子,我從劉從事帳裏迴來後,聽他給我說,狗子的傷比前天又有好轉,戴醫拍著胸脯保證,說用不了幾天,頂多3天5天,狗子就能下地了。我聽了,很高興。這兩天忙,沒空去看他,就尋思著今晚去看看他。”


    戴黑輕柔柔地說道:“狗子的傷確實是好多了。這兩天我去看他時,他也總是給我念叨你,說是想你了。”


    曹幹笑道:“我不過才兩天沒去看他,他就想我了?”


    戴黑的聲音更小了,拈著袖角,說道:“郎君,不止狗子想你,丁犢和、和仲兒也想你了。你給仲兒的那柄木劍,他天天拿著,舞個不休,吵著想讓來找你,讓你帶他玩。”


    丁狗、丁犢兄弟兩人的感情很深,丁狗的母親雖在老營,但年齡大了,不好照看他,因此丁狗受傷,住到了彩號營後,丁犢就去照顧他了,這些天丁犢1直都在彩號營。——彩號營和老營挨著的,傷員平時多由老營的婦人照看,是以曹幹剛才說想去老營看丁狗。


    “仲兒啊!好幾天沒領他玩了,阿嫂,我也怪想他的。從事今早上說,從明天起,開始征募糧秣,征完糧招兵,等把糧征完、兵招完,閑下來了,阿嫂,我領你和仲兒出去玩玩。”


    曹幹很疼愛丁仲,戴黑心中歡喜,溫柔應道:“好。”


    “阿嫂,我打聽過了,這兒離海邊不遠,隻有34十裏地。你還沒看過海吧?要不到時候,我就領你們去海邊玩!”


    戴黑1個鄉裏農婦,往常連本鄉都沒出過,更別說幾百裏外的大海了,她自是從來沒有看過。


    不過,與後世衣食無憂的人不同,如戴黑者,從投義軍前,1日兩餐都吃不上,底下還有個年少的兒子得她養活,整日為生計發愁,每天想的都是自己和兒子該怎麽才能活下去,她卻也是從來不曾有過什麽去看看海這樣的“浪漫”念頭。物質生活都難維持,何來精神追求!


    故而,此時聞得曹幹說要領她和丁仲去海邊玩,新鮮感固有,但要說有沒有特別的期待?戴黑還真沒有。不過曹幹對自己和丁仲的關愛,她能覺到,歡喜愈盛,低下頭,乖乖地應了聲。


    郭赦之、閆雄已至近前。


    閆雄有心等下再過去,郭赦之是個粗莽人,又急著吃肉,哪裏管曹幹在與戴黑溫存什麽?大步地徑直過去,興衝衝地與曹幹說道:“小郎,我看了,肉不少!”伸起大拇指,與戴黑說道,“阿嫂,肉煮的真香!”與曹幹說道,“小郎,我叫部曲們洗手去了,你啥時候來給俺們分肉?”


    曹幹笑道:“瞧把你給急的!”


    郭赦之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地說道:“小郎,這肉太香了,塊兒也大,湯明晃晃的耀眼,全是油水,太饞人了!不是我急,大家夥都是急嗷嗷的!”


    “走,我現在就去給你們分肉。”


    郭赦之緊隨在曹幹身邊,絮絮地說道:“小郎,就是1點不好。”


    “哪點不好?”


    郭赦之說道:“咋把羊肉也給煮了?為啥不做成炙肉送來給咱吃?我聽小郎說了兩3迴炙肉了,以前在鄉裏時,也時不時的聽人說起這是貴人才能吃的東西,真想嚐嚐。”


    閆雄也跟了上來,笑道:“郭大兄,海西城裏總共才給咱送來了多少羊?加上老營的人,咱部現有兩3千人,就那麽點羊,煮成肉湯,咱還能都分上1口,做成炙肉,夠誰吃啊?”


    “也是!那個甚麽錢主簿,太老摳了!咱兩3千人,他才送給咱那麽點羊!”


    ……


    此話入耳,曹幹心中1動。


    郭赦之這話是什麽意思?


    或者說,他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什麽?又或者說,是什麽思想驅動他說出了這句話?


    “太吝嗇了,才送給咱那麽點羊”,言外之意,不滿足的是錢均等送的羊少,而不是到了海西縣後,劉昱和錢均等勾勾搭搭的態度。


    那如果錢均多送幾頭羊呢,郭赦之可能連這點不滿足都不會再有了!


    說實話,曹幹盡管不說,但對劉昱到了海西後,與錢均等海西士紳這般“勾搭1氣”的態度,他是很不滿意的。他能理解劉昱這麽做的原因,但他不能滿意!正如他今早從劉昱那裏迴來時想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憑什麽興亡都是百姓苦,憑什麽興也好、亡也好,作威作福的都是相同的人?奈何雖是不滿,自身的力量還不足,他亦隻能將不滿隱下。


    這個時候,又聽到了郭赦之的這句話。


    曹幹心中感喟,想到了1個詞,“政治覺悟”,難怪他前世時的那支軍隊,把政治覺悟看得那麽重要!1支沒有政治覺悟的部隊,就不可能是1支脫胎換骨的部隊!1個沒有政治覺悟的人,就不可能有政治上追求的理想。哲學是萬科之母,政治指導軍事的方向,半點不錯!


    要說起來,曹幹和郭赦之聊得不少,郭赦之應該是已經有1定的階級、政治方麵的意識了,可饒是如此,他尚且猶有這種念頭!況乎其餘那些為了討口飯吃而加入義軍的貧民?


    曹幹想道:“心急吃不了熱肉。慢慢來吧,假以時日,我1定要把我的部隊,打造成1支脫胎換骨的部隊!我要把我的人,改造成不僅再是隻圖口飯吃的人!”


    打造、改造不能隻靠空想,得有切實的辦法。


    在這方麵,早在東郡,剛起事時,曹幹就有朦朧的想法了,之後,打仗、行軍之餘,隻要1有空,他就會考慮這個問題,考慮到現在,他已有了大體的構思。


    ——常與部曲聊聊,開拓他們的眼界,其實就屬於他的構思之1;及早地在部中設立政委的職務,亦屬於他的構思之1;搞圍爐夜話,在部隊擴大之前,先把“官兵”平等的思想確定為自己部曲的底色,是他的構思之1;請蘇建來教軍吏、兵士們識字,也屬於他的構思之1。


    這幾個構思,並且都是他已經實現的了。


    隻是,這幾個已經得以實現的構思,其實嚴格說來,還不能算是正式的打造、改造,隻能算是正式打造、改造的前提。真正開始落實他構思的第1步,尚需等到合適的時機到來。


    義軍中的1部分領袖,如劉昱、劉小虎、陳直此類,已有他們的政治目標。


    做為義軍主力,在戰場上拚命的底層兵士,不能再隻讓他們為他人做嫁衣,曹幹要讓他們覺醒,要讓他們也有他們的政治目標!要讓他們不再是為別人而犧牲,要讓他們為自己而戰鬥!


    這是曹幹現在最大的希望,最大的理想。


    ……


    郭赦之說他想說炙肉,1個是因為他此前在鄉裏時,就聽說過這等好東西,再1個則是因為昨晚曹幹迴來,在告訴了他們城裏發生了何事,大家夥緊張的情緒鬆懈下來後,又在他的追問下,告訴了他在劉昱帳中吃到了炙肉,因是他乃才有1此不滿足。且亦不需多言。


    曹幹心中想著他的“理想”,口中笑道:“赦之,你想吃炙肉還不好辦?等咱籌過糧,尋頭羊來,我親手烤給你們吃!”


    郭赦之大喜說道:“真的?小郎!”


    “這還有假,我啥時候說到沒做到了?”


    郭赦之喜不自勝,說道:“是,是!小郎沒有說到做不到過!小郎的話要再不信,沒誰的話可信了!那俺們就等著小郎給俺們炙肉吃了!”舔舔嘴唇,隻想象了下,已是垂涎欲滴。


    剛才接下桶的兵士和後來的兵士,都洗過手了,12百人擁擁擠擠地圍在桶邊。


    曹幹叫郭赦之、閆雄分別把他們兩隊的部曲以“什”為單位,列隊坐好,親自提起勺子,給兵士們分肉。可能是出於戴利“不分牛羊給各曲”這句話的影響,今晚上的這次吃肉,肉的量給得很足,幾個桶裏頭的肉都很多,每個戰士都能分到1到兩塊。


    肉、湯盛好,李順、李鐵、郭赦之、閆雄、王庭等幾個曲中的高級軍吏給兵士們端過去。


    適才搶先下手撈了塊肉吃的戰士,也分到了1塊,這戰士自覺是占了便宜,高興地咧著嘴。


    吃塊肉,喝碗肉湯,再來碗魚湯,1人兩張餌,就著肉醬、青菜吃,在曹幹看來,於其前世,這隻能是尋常的1頓飯,於戰士們眼中,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吃完飯,水已經燒開,各什的什長領著本什的兵士迴下午才搭起來的窩棚。


    等洗過腳後,累了1天的戰士們就能休息了。


    想來今晚,他們都能睡個香甜的好覺,不用露宿野地,又吃了肉了。


    這天晚上,曹幹也睡了個好覺。


    戴黑沒有迴老營,留宿在了他的帳中。


    月色明亮,花香滿帳。


    ……


    次日早上,劉昱、陳直先將大營、小營都巡視了1遭,檢查了1遍,兩營的營壘築得都還可以,迴到議事帳後,接著劉昱下令,把曹幹等人又都召來。


    諸人到了,他說道:“我前天已派了斥候南去,打探臨淮郡的情況,臨淮郡會否遣兵來犯?現尚不能確定。其若兵來,咱營壘已成,固然不怕,但募糧、募兵的事兒就不好辦了,所以募糧、募兵這兩件事,咱得抓緊來辦,以防萬1。糧與兵兩者,得先募糧,有了糧,才能募兵。昨天我給你們說了,今天咱們就開始募糧!”


    曹幹等人說道:“是!”


    “給你們具體分配你們各曲都分別去哪個鄉募糧之前,我有3條軍紀,先與汝等講說!”


    曹幹等人說道:“請從事示下。”


    “第1條軍紀,我還是要再強調1遍!城裏頭,你們是1個人,1個兵都不許進!”


    曹幹等人應道:“是!”


    “第2條軍紀,海西冠族,雖是多居縣中,鄉中亦有居之者,且其中不乏知名郡縣之士。我請錢主簿將各鄉的右姓、名士,都已列出,等下我會分別交代給你們,凡我所交代給你們之家、之士,你們不許去騷擾擄掠!如有違者,我必嚴懲!此外,鄉民百姓,亦不可殘害之!”


    曹幹等人應道:“是!”


    “第3條軍紀,我會給你們每個曲1個募糧的數額,你們必須要把這個額度募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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