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料到劉小虎、陳直那邊現下肯定因見高長傷重,而必引起了兼並本部之心,而又已然料到,如果本部被劉小虎、陳直兼並以後,自己和曹豐等人就將完全喪失話語權,從此淪為劉小虎帳下的一個走卒,隻能俯首聽命,自己的命運一丁點都不能再被自己掌控,那麽曹幹對於可能將要發生的這件事情,自然是很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同時,他卻也知道,這件事情並不會以他的意願為轉移。


    盡管說他於今在這支隊伍中的地位日漸提高,然而他畢竟非是部率,甚至不是一夥之主,實際上僅是曹豐的弟弟而已。


    所以劉小虎能不能順利的把他們兼並,此事的決定權其實是在田武等人的態度上的。


    又同時,通過這些時的觀察,曹幹又已隱約料到,這件事情如果真的發生的話,隻怕田武、曹豐等人都不會表示反對,——部中這麽多小頭領裏邊,反對的,大概隻會有高況。


    田武對高長很忠心不假,可那是在高長沒有負傷,並且高長沒有遇到強大的比較對象時,劉小虎就是一個強大的比較對象,田武平時對劉小虎、乃至對陳直都是恭恭敬敬,但凡說起劉小虎,那都是一臉崇拜、欽佩的模樣,如果高長還活著尚好,若高長果真傷重不治,以田武現在的模樣來看,他必然是不會反對劉小虎來做他的新部率的。


    曹豐對劉小虎亦是佩服不已,受過的劉小虎幫忙買牛等事的這些恩德,他一直掛在嘴邊。


    對於田武、曹豐的這等態度,曹幹能夠理解。


    說到底,曹豐、田武他們在起事之前,隻是鄉間的一個尋常農人罷了,對劉小虎這等前漢宗室、本地豪強大族出身的人,天然的就會存在敬畏,再加上劉小虎英勇善戰,那麽他們如今對劉小虎有此態度,也就不足為奇。


    曹幹負手樹下,心中想道:“要說古人也不是沒有明白人,‘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不就是一句明明白白的話麽?甚麽貴族也好,官吏、強豪也罷,為何能夠錦衣玉食,高居人上?所靠的還不正就是他們所‘居’其上的那些人種出的糧食、織出的衣服的供養麽?卻既已受其剝削,又因其所剝削得來的財勢,而對彼輩敬畏,……雖固人之常情,亦實令人嗟歎!”


    想著“嗟歎”,曹幹實則並無歎息之意,因為他知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套句後世的話來講,說白了,還是當下“民智”未開之故。這些被欺壓的黎民百姓們,還沒有認識到他們偉大的力量,還沒有認識到他們被剝削的本質。隻是,這些東西曹幹盡管知曉,要想在短時間內讓曹豐、田武等人也能明白,並且接受,進而敢於反抗,這卻未免天方夜譚了。


    因而,曹幹也就是念頭到此,略微一想罷了。


    緊接著,他把思路重新聚焦到了當下。


    他心道:“就眼前的情況而言之,高長命不久矣,劉小虎、陳直兼並我部已然是迫在眉睫。若我所料不錯,他們十之八九會在到東海郡之前,就向我部挑明此意,施行此事,而又觀我阿兄和田武等人的態度,劉小虎等一旦提出此事,我阿兄和田武他們肯定不會反對,此事基本已成板上釘釘,我對此無能為力。……可是,卻難道就此要把自己,交到劉小虎的手中麽?”


    曹幹收迴了看那幾個整修船隻的大奴的視線,目光越過泗水,投向了東邊。


    東邊一兩百裏外,便是東海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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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明亮,因在河邊,本是幹冷的空氣亦帶上了濕潤,可曹幹的心情卻一如前些天風雪交加時,那時被董丹欺淩,那時高長負傷昏迷,他深感到前途叵測。


    最終高長做出了離開董次仲部的決心,曹幹那時本以為是給他們這部人找到了一條新的出路。


    然而現今看來,這條新的出路依然是叵測難料。


    “艱難求生”,此四字說來容易,但隻有身在其中者,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四字的兇險。


    真可謂是步步艱難,舉止驚心。


    “下邊,我該怎麽做?”河麵上有幾片衰黃的浮萍,隨寒風打轉,曹幹望著,心中想著。


    ……


    陳直安排好了修理船隻的事務以後,便先迴去了本部。


    在等船修好的這段時間裏,在曹幹、曹豐對談時,他也正和劉小虎說曹幹與曹豐所談的這事。


    陳直說道:“小虎,我今天下午去高長部中,傳你命令的時候,聽他們說高長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當時嚇了我一跳,……”他嘴角露出點笑,說道,“不過等我到高長那裏後,他又已經昏過去了。我借機又細細地看了他一看,小虎,不僅他氣若遊絲,臉上毫無血色,而且他的那條傷腿已經是腫的不像樣子了!小虎,若我所料不錯,高長已經是難以再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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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從高長部中迴來後,不就已經對我說過此事了麽?”


    陳直說道:“小虎,過了泗水、過了魯縣,再走百多裏地,即是東海,力子都部現在的地方,咱們也都已經打探清楚,離魯郡不遠,也就是說,最多四五日,咱們就能投到力子都部中了。”


    “姑丈說得不錯,料之也就是三五日的事了。”


    陳直說道:“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小虎,咱們這三部人馬仍是各自為主的話,我慮之,恐怕就將會大不利於咱們在力子都帳下立足!”


    劉小虎抬起眼來,看向陳直,說道:“姑丈是想說?”


    陳直撫摸著稀疏的胡須,頷首說道:“不錯,小虎,現已到了兼並高長所部的時候了!”


    陳直話裏提到了兩個“咱們”,這兩個“咱們”,前者包括了高長、戴蘭在內,後者則隻指劉小虎、劉昱、陳直而已。現而下,戴蘭雖未明言,他人馬最少,需要有個依靠,實已奉劉小虎為主,要想三部共奉一主,唯一剩下需要解決的,隻有高長部了。


    劉小虎說道:“姑丈,這兩天我也有考慮此事。前次說的擔憂不提,我現下最擔憂的是,田武等與高長皆是鄉裏人,他們如不願奉我為主,在這即將抵至東海之際,萬一因此起了內鬥,不就得不償失?”


    他們三部的人馬合在一起,本來也不算多,如果再起激烈的內鬥,不管誰輸誰贏,人馬都隻會變得更少,這就越發的可能會使力子都不重視他們。


    陳直笑道:“小虎,這事兒容易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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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小虎問道:“姑丈有何良策?”


    陳直說道:“一則,我料田武、曹豐諸輩必然不會反對擁戴你為主。”


    劉小虎問道:“姑丈為何有此把握?”


    陳直說道:“今日下午我去給他們傳令之時,已然試探過他們的心意。”


    “試探過?姑丈怎麽試探的?”


    陳直撫須笑道:“我清楚地告訴了他們,說立刻渡水,是你的‘命令’!曹豐、田武諸輩聽了之後,並無抵觸,俱皆恭敬應諾,……小虎,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們已然把你看作是了和高長相同地位的人!如此,改擁你為主,豈不合情合理?”


    劉小虎忖思了下,點點頭,說道:“有其一必有其二,姑丈的其二呢,是什麽?”


    陳直說道:“這二則,小虎你所擔憂的‘內鬥’,是大規模的內鬥,那如果彼輩真有反對擁你為主的,咱們把內鬥控製在小範圍,不就行了麽?”


    “姑丈之意是?”


    陳直說道:“田武、曹豐諸輩無非鄉野民夫而已,並無智謀,縱有些許匹夫小勇,何值一提?若是彼輩竟不識局麵,有那不願擁你為主的,咱們……”說著,舉起手來,輕輕向下一劈,說道,“就用計將之殺了,而留其部曲為用,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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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昱也在旁邊,聽了陳直這話,說道:“阿姊,我看姑丈這話說的沒錯!曹豐、田武這幾人,如果不識好歹,真的居然有不願擁咱咱們為主的,咱們就把他們殺掉了事!要是全都不願,就全都殺了!把他們殺了,餘下的他們的那些部曲,無非鄉民愚夫、烏合之眾,嚇也把他們的膽子嚇破了,一個個的,不就都老老實實的聽從咱們的命令了麽?”


    劉小虎說道:“……姑丈,高長還沒死,他怎麽處理?”


    陳直笑道:“小虎,高長命已不久,如果曹豐諸輩願意擁你為主,那就暫留他一條性命,由他自生自滅便是。”


    劉昱卻是擔心,說道:“可是如果他的傷勢好轉?”


    陳直輕描淡寫地說道:“若他竟是這般走運,傷勢竟又好轉,那就……”又將手舉了起來,輕輕向下一劈,說道:“就是了!”問劉小虎,說道,“小虎,你意下何如?”


    劉小虎是個有決斷的,她從茵席上站起,踱了幾步,便作出了決定,說道:“姑丈所言甚是,馬上就到東海,這件事的確是不能再拖了。好,就按姑丈的意思來辦!隻是具體怎麽做,姑丈可已有章程?”


    陳直胸有成竹地說道:“等咱們渡過泗水,離了魯縣境後,我就去把曹豐、田武都叫過來,讓他們來咱們部中。然後,由我先當麵向他們挑明此意,令他們擁你為主,觀看他們是何反應。若此輩俱同意,就皆大歡喜,如有不然,便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動手殺之即可。”


    劉小虎蹙起柳眉,秀美的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她想了稍頃,搖了搖頭。


    陳直詫異說道:“怎麽,小虎,你覺得我此策不妥?”


    劉小虎說道:“姑丈此策當然妥當,隻是我以為,把他們叫來後,姑丈不宜令他們擁我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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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宜擁你為主?”


    劉小虎說道:“鼓掌,我畢竟是個女兒身,在咱們郡中的時候尚好,東海郡非是咱們的地盤,到了那裏以後,若還是以我為主,恐或便會諸事不便。因我以為,宜令他們擁我阿弟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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