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得跟個鐵鍬似的,別說話。”


    人少的那一夥,是高長、曹豐、田武等。


    人多的那一夥,曹幹等皆認得,為首者是董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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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快步到了近處,曹幹就聽見董丹身邊一人這樣對田武說道。


    說話此人三十多歲年紀,穿著件上好的黃袍,腰圍玉帶,帶扣上鑲嵌著紅寶石,一看就價格不菲,佩帶長劍,劍鞘亦珠光寶氣,臉上盡管掛著笑容,給人一種虛偽的感覺。


    這個人,曹幹等也都認識,叫張歆,是董次仲的心腹謀士。


    田武被他不帶髒字的罵得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迴嘴,憋了片刻,他決定把張歆罵他的這句話丟到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頭,怒道:“你憑啥不讓我們進去?”


    “給你們說了,這是董三老的命令。”


    田武提著往下滴血的刀,指邊上的那些屍體,怒道:“堡子是我們打下的,這田交院子的護院也是我們殺掉的,——為此,還又折了兩個人,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張歆笑眯眯說道:“果然長得跟個鐵鍬似的,沒長耳朵!方才不也給你們說了?這田交,已派了人向董三老請降。他既已降了,就也是董三老的部曲了,豈有同室操戈之理?”


    “同、同……?什麽降了!你說降了就降了?”


    張歆自顧自說道:“按理說,田交既降,你們殺了田交的護院,已是不對,本該追究你們的過錯,然看在你們那時不知田交已降的份上,我這才勸說董從事,且饒過你們。怎麽?尚不謝我,還要明知已有錯在身,仍要一犯再犯麽?”


    “你不要掉書袋,老子聽不懂你說什麽。老子隻知道,這堡子是我們賣命打下的!這田交的護院是我們殺掉的!這田交家,你不讓我們進,我們就不進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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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歆耐心地說道:“不是我不讓你們進,我再給你個鐵鍬說一遍,這是董三老的命令。”


    “你別給老子提董三老!姓張的,你讓不讓開?你再不讓開,老子就、老子就……”


    張歆摸著頷下胡須,笑盈盈地問道:“你就要怎樣?和我拚命麽?”


    張歆此話一出,跟從在董丹、張歆後邊的百餘義軍戰士,或抽刀在手,或雙手持矛、棍等兵器,俱皆兇相畢露,拿出了隨時動手,與田武等火拚的架勢。


    風雪彌漫,拍撲臉頰,滿地屍中,殺氣頓起。


    “老子就是要和你拚命!”


    拚死拚活打下了塢堡,任誰也知道,田交家才是最大的戰利品。


    田交是塢堡的主人,塢堡的財富不說全部,八九成都在他家。


    卻血也流了,命也拚了,桃子已到了眼前頭,橫著伸過來一隻手,就想奪走?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就是個泥菩薩,此時也得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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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火難以抑製,衝昏了頭腦,隨著話聲,田武仗刀,便要撲上去。


    這邊才二十來人,那邊百十人,打起來,哪邊會贏?毋庸待言。


    沒想到在塢堡已經打下的情況下,居然還會再陷入危機,猶然未消的對義軍惡行的憤懣,不得不暫且讓位,曹幹穩住心神,一邊趕緊往曹豐處靠,一邊抓緊了長矛。


    瞥眼瞧見緊跟在自己身邊的高況,抿著嘴唇,默不作聲,然而他的手也握住了腰邊的環刀。


    這些說來慢,其實很快,不過一眨眼的事兒。


    關鍵時刻,高長叫道:“老田!”


    田武頓下了身形,憤怒地說道:“從事!”


    “你先迴來。”高長這會兒沒由義軍戰士背著,瘸著腿,扶著曹豐,站在那裏,等田武不甘地退迴來,他看向董丹,說道,“董大兄,田武是個粗人,方才如有無禮之處,還請董大兄不要見怪,但是田武所言,我以為並不為錯。”


    董丹舉著頭,負手身後,說道:“不為錯?”


    “董大兄,不敢說這堡子是我等打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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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丹冷笑說道:“你知道就好!要沒有靠著我阿兄威名聚起來的這兩千多人,要沒有我阿兄、劉小虎率部殺潰郡兵,隻你那百來人,不夠一筐裝的,你能灌進來麽?你連靠近這堡子,你都不能!堡子是你們打下的?嗬嗬,嘿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田武臉上傷疤透紅,攥刀的手上青筋崩露,顯是已怒到極處。


    可董丹的這話,實際不錯。


    的確如此,若沒有董次仲帶兩千多人共來打這塢堡,隻高長這百餘人,還沒有守堡的堡兵多,怎可能會敢來打這塢堡?又若沒有劉小虎、董次仲兩部擋住郡兵,高長部也不可能登上堡牆。


    高長率部登堡,打開了堡門,有沒有功?


    當然有功,且是大功,可要就此說,塢堡是高長他們打下的,卻就錯了。


    高長自知董丹所言在理,因沒有和他在這上頭爭論,忍住怒氣,盡量平和地說道:“是,董大兄,所以我說,不敢說這堡子是我等打下的,但堡牆是不是我等先登的?堡門是不是我等先打開的?加上剛才死的這倆,為這些,我部折損了十來個兄弟!我的腿也受了傷!……董大兄,你一句話,田交降了,田交這院子,我等就不能進了?”


    “不能進了。”


    高長說道:“那我的人就白死了?”


    雖是緊張,曹幹的頭腦清醒,他心中一動,想道:“還有在這半個月裏,圍攻塢堡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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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心提醒高長,可此刻不好開口。


    卻也不必他的提醒,高長說道:“還有這半個月裏,為打這塢堡而死掉的各部的兄弟、受傷的各部的兄弟,也白死了?白傷了?”


    張歆歎了口氣。


    高長問道:“張君為何歎氣?”


    張歆笑道:“高從事端得伶牙俐齒,你這是想用死去的各部兄弟、受傷的各部兄弟,來威脅董從事,質疑董三老的決定麽?”


    “我並無此意……”


    張歆笑道:“若無此意,那高從事你就別說了。”


    “張君、董大兄,半月之間,攻這塢堡五次,我們這隊人,托董三老看得起,每次都上陣,我等從無怨言,相反每次圍攻,俱是奮不顧身,今日終將此堡打下,卻不許我等進田交院子?我高長,實不知這是何道理!”高長已在盡力抑製,但董丹的輕蔑、張歆的傲慢,卻終於讓他有些抑製不住,怒氣忍不住的從話裏竄了出來。


    張歆未有理會他的這話,轉顧稍遠處,笑道:“這半個月來,數次圍攻塢堡,各部都有參與,也都很賣力氣,董三老全都看在眼中。田交請降,董三老之所以會答應,那是因為董三老有他的考慮,總之也還是為了咱們這支隊伍能夠更加壯大,這些且不必多說,迴頭董三老會親給大家解釋,但大家夥兒這些天打塢堡的功勞,董三老是不會不賞的!”


    田交是塢堡的主人,人人知道他家才是大肥肉,所以入塢堡後,首先趕來田交家的,並非隻有高長、董丹,還有幾個別部的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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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高長共同攻打西堡牆的那位“戴從事”就在其中。


    ——田交家的護院並非全是被高長等人殺死的,戴從事等適才也有幫手。


    此時,這些人就站在張歆所看的地方。


    張歆看著他們,見他們俱已被自己的話引住,就接著說道:“董三老接受田交投降的條件之一,是要他獻出家產。董三老的為人,你們素來清楚,最是慷慨大方,田交獻出的家產,董三老已決定,分給大家!”頓了下,又笑道,“還有,在董三老的親率下,郡兵被咱們打了個丟盔卸甲,繳獲雖尚未清算,然必甚豐,這些繳獲,董三老亦不會獨吞,也會分給大家!”


    幾個頭領聽完張歆的話,彼此相顧,都露出喜色。


    今天的戰鬥,這幾個頭領和他們的隊伍大多沒出什麽力,郡兵主要是劉小虎、董次仲部擋住的,塢堡主要是高長部打進來的,他們本就算是“坐享其成”,現在董次仲不僅願把田交的家財分給他們些,還肯把從郡兵處得來的繳獲也分給他們些,他們當然高興。


    戴從事晃動肥胖的身軀,上前半步,誠懇說道:“董三老素來仁義,仗義疏財,我等自是知曉,要不然也不會董三老大旗一豎,兄弟們就竟先奔投!我老戴先多謝過董三老的仗義了!”


    他扭臉對高長說道,“高大兄,董三老既已放下話來,會把田交獻出的家產,還有打敗郡兵的繳獲全都分給各隊,那依我看啊,這田交的院子,進不進,就都一個樣了!你腿上負了傷,別在這兒待著了,……走,走,我扶你,咱找人給你看看去!”


    剛與田交家護院動手時,戴從事的儒冠掉了,他沒有再戴,提在手裏,就來扶高長。


    高長哪裏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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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話人人會說,可放到真格上,真的會按說的話去辦麽?恐怕就不一定。


    如前所述,高長這麽賣命的打這塢堡,一是為名,一是為財。


    卻於今在董丹嘴裏,他先登塢堡的功勞竟好像是微不足道似的,要命的是,董丹說的還有道理,則是已在“名”上,沒有完全達成他的目的,那麽如果在“財”上,再落個空?


    那這一迴打這塢堡,高長豈不是兩邊都沒落著?


    在付出了十來個鄉人部曲戰死,他自己腿上受傷的代價後,落了個兩手空空?


    就莫說指望著“名”、“財”俱獲後,招兵買馬,以抬高他在義軍中的位置了,反而是實力大損。要知,他手底下總共也就一百多人,死了十來個,那就是折損了將近十分之一!


    再進一步說,今日若是就此铩羽而歸,那便不僅戰前許諾給曹豐、田武等的“搶錢、搶糧、搶賊婦人”實現不了,並且死掉的那些人的同族、同村人,隻怕對高長也會失望、怨懟。


    這樣,乃至還有可能會影響到高長在他這夥人中的聲望與頭領的地位!


    因此,高長站在原地未動,因為失血過多,他臉色蒼白,眼中透出憤怒、委屈。


    他說道:“戴大兄,我謝謝你的好意,但今天這件事,不是這麽迴事。”勉力站穩傷腿,挺起胸膛,直麵董丹,說道,“董從事,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咱倆來論一個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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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聽到過高長有這般嘶啞的嗓音,再次緊張起來的氣氛中,已經站到曹豐邊上、高長側後的曹幹不動聲色地側過臉,看了一眼高長。


    那身材削瘦、衣衫染血,勉強站直在風雪交加下的形象躍入眼簾,莫名其妙的,曹幹竟突然感到了一絲心酸。


    認識高長的這兩個多月裏,高長給曹幹的印象,從來是朝氣蓬勃,有活力,勇敢機智,有誌向,以至有時曹幹都忘了他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或許,眼前的這個倔強的高長,才更符合他的年紀吧!


    雪下,不但張歆在笑,董丹也開始笑,跟在他倆身後的那百餘義軍戰士也隨著都開始笑。


    “好,我就和你論一個是非曲直!”董丹笑道。


    等這個機會,董丹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是董次仲的弟弟,自居整個義軍的二把手,一個隻有百餘部曲的高長,號稱擒虎也就罷了,卻已知他對此不滿,居然還敢不改,這不是挑釁,不是找死是什麽?


    董丹早就想火拚高長了,苦於一直無有機會而已!


    曹幹心道不好,卻見田武、曹豐等尚未反應過來,郭赦之、李順、丁狗等更不用說,遂挺身而前,說道:“董從事,我有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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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卷雪,場上眾人的視線,參差投來。


    曹幹正要往下說,急促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


    宛如唿嘯的喝叫聲緊隨而至:“劉從事到!前頭人等,還不讓路!”


    戴從事等倉促迴顧,董丹等抬頭而視。


    一兩百人的驚詫目光中,數十人馬卷風帶雪,蓋地而來。


    當先一騎,頭裹黑幘,麵孔紅潤,柳眉杏目,瓊鼻櫻唇,眉宇間英氣外露,身穿黑色皮甲,後係紅色大氅,隨風招展,腰佩環刀,鞍邊懸掛矛弓,正是劉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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