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搶救室的門推開,醫生告訴薑釉和胥遇辰,阿約母親沒有生命危險了之後,兩人同時舒了口氣。


    他們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薑釉想到胥遇辰的ptsd,也不知道今天這樣開車送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來醫院搶救,有沒有勾起他痛苦的迴憶。但不論如何,他今天一直表現得十分鎮定,非常出色。


    薑釉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對他說道:“今天多虧有你。”


    胥遇辰垂眸看了眼自己肩膀上那隻潔白秀氣的手指,忽然間也明白了薑釉的用意。


    他衝薑釉揚了揚嘴角,湊近了些,對她說道:“放心,我沒事。”


    或許是今天薑釉在他身邊,又或許是阿約母親並不是孕婦,或者是因為他今天一心隻想趕緊救人,所以即使今天的場景和當年有些重合,他的“後遺症”也沒有發作。


    阿約母親從搶救室出來轉入了普通病房。


    她身上有多處劃傷,都比較深,已經進行了縫合。左手手臂骨折,醫生已經將其複原,並且固定。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幾個小時過去,毛細血管破裂後皮膚表層下透著瘮人的青紫色。


    但令薑釉放下一顆心的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更嚴重的傷。而阿約母親或許是因為常年幹農活的緣故,身體還算是健碩,也沒有別的什麽毛病。


    等到這些傷都痊愈後,她可以照常生活。


    隻是以阿約家庭的情況,也不知道那個名叫阿根的男人會不會拿錢替她治療。這次入院的費用,還是胥遇辰墊付的。可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總不能每次都叫胥遇辰墊付。


    就算他說可以試試申請扶助,可也不一定就能通過審核,畢竟阿約的父親是有生產能力的,家裏應該也不是毫無積蓄,而這次入院所花費用也不算是什麽天價。如果是在阿約家庭可以承擔的範圍內,別人又有什麽理由拿出錢來幫扶呢?


    據說普璞村幹部大力推廣大家買農村社保,普璞村的人都買了。若是這樣,阿約母親有醫保的話,還能報銷一部分費用。


    薑釉想到這裏,不免有些擔心。


    胥遇辰輕聲問她:“怎麽了?阿約媽媽不是平安無事了,你怎麽又皺眉了?”


    薑釉將自己的擔心說了一下。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是現在的情況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胥遇辰安撫著,“這邊的情況我已經同站讚說過了,普璞村歸隴縣管,玉山那邊的領導跟張讚關係不錯,而且還希望紅昭這邊能多在玉山那邊做一些公益項目,他們答應幫忙同隴縣這邊的幹部打個招唿,重點關注這件事。”


    聽到胥遇辰的話,薑釉沒有多說什麽,她安靜地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那阿約怎麽辦?”


    提到阿約,胥遇辰不由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阿約的事不太好辦,他有父有母,是肯定去不了福利院了。隻是鑒於他父親的這種情況,如果警方能蓋章定論他父親長期虐待妻子和孩子,可能可以剝奪其父親的監護權,還會判處有期徒刑。”


    薑釉聽得認真,一雙水靈的眼睛此刻看著胥遇辰一動不動。


    胥遇辰又說道:“鑒於阿約母親的身體情況,可能需要在醫院待一陣子,那阿約很有可能會被送去親戚家寄養。”


    “親戚?”薑釉怔了一下,她倒是將這茬忘了,或許是因為阿約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麵流浪的緣故,讓薑釉覺得阿約是沒有別的親人的,“他那些親戚會願意照顧他嗎?如果親戚有用,他和他媽媽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不管願不願意,隻要村幹部出麵去勸說,估計都能同意的。”胥遇辰聲音不高不低,“阿約這情況,沒準還能申請點補助,到時候給到那個親戚家,就當時照顧阿約的辛苦費了。”


    胥遇辰沒說的事,不管阿約能不能拿到補助,他都已經做了決定,到時候如果沒有補助,他會自掏腰包給點錢給願意照顧阿約的親戚,直到阿約母親能出院重新照顧阿約。


    薑釉看了眼病房裏的阿約母親,女人還在昏睡中。


    她小聲問道:“你說,阿約母親醒來以後,會願意和阿約父親離婚,帶著阿約單過麽?如果還攪和在一起,恐怕對阿約的身心成長都會出很大的問題。”


    最關鍵的是,薑釉覺得像阿根那樣的人,是不會改變的,如果這次這樣的機會,還不尋求分開,那以後恐怕就隻有一生挨打的份。


    薑釉甚至都會擔心,阿根會不會哪天失手將阿約和他母親都打死了。


    畢竟這次他們闖進家中救阿約母親時,阿根那副兇狠的模樣,看著就是情緒失控要殺人的樣子。


    但薑釉又深刻的明白,後續的事情他們這樣的外人,幾乎是無能為力。隻能交給阿約母親,看她自己的意願,然後就是交給警方,交給當地的村幹部一類的。


    但生活就是這樣的,無能為力的事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兩人在醫院待了一整晚。


    薑釉畢竟當了多年醫生,也上過不少夜班,在醫院熬一晚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是對胥遇辰來說,卻好像沒那麽容易。


    他看起來在作息上應該是比較健康的人,至少不會超過十二點睡。所以到了後半夜,他坐在走廊上的長椅上上一下一下地往旁邊倒,倒到一半又猛地坐直,像個不倒翁似的。


    晚上縣醫院並沒有太多的人,但床位卻並不寬鬆。


    在胥遇辰再一次往旁邊倒時,薑釉伸出手接住了他,讓他不至於有墜空感。然後就這麽托著他慢慢地將他放倒在長椅上。因為沒有墜空感,胥遇辰這迴沒有半路醒來,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躺在椅子上。


    晚上醫院裏還是有些涼的,見他這麽睡著,薑釉起身去了護士站,詢問有沒有多餘的被子或者是毛毯可以借來一用,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沒有”。


    薑釉知道醫院有醫院的規定,她也不好為難別人。


    隻是大半夜的,她也沒地方去買毯子。


    有個護士知道她和胥遇辰是救了人送來醫院的,還替受害者墊付了醫藥費。他們疲憊了一天,又因為擔心受害人沒有家屬陪伴,自願留在醫院,護士打心裏覺得他們是大好人。


    於是這位護士偷偷拿了一件白大褂給薑釉,小聲說道:“這是我男朋友的,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給他蓋蓋吧,總比沒有的好。”


    薑釉不由笑了下,覺得這位護士妹妹還挺實在。


    她沒有拒絕護士的好意,拿了白大褂走迴去蓋到了胥遇辰身上。見他睡得一動不動,長睫覆蓋著下眼瞼,薑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覺得這樣安靜睡著的胥遇辰看起來比平時要更顯小了。


    或許是因為皮膚白皙,讓他在這一刻更帶上了幾分可愛。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冷,胥遇辰在睡夢中縮了縮肩膀。


    薑釉看著他身上蓋著的薄薄的白大褂,想了想,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了胥遇辰身上。


    等到胥遇辰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睜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躺下睡著了,而薑釉正坐在對麵的長椅上,背靠著牆壁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胥遇辰坐起身,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衣服滑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這才不至於落在地上。他看著手裏的衣服有些恍惚,居然是一件白大褂還有一件藍灰色的外套。


    藍灰色的外套很眼神,他盯著看了兩秒,猛然想起來這就是薑釉身上穿的那件。


    再看過去,果然薑釉身上沒有穿外套。


    胥遇辰甩了甩腦袋,覺得果然是睡迷糊了,醒了腦子也還沒馬上跟著清醒。


    他輕手輕腳拿著外套走到薑釉麵前,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她沒有任何反應。胥遇辰推斷這應該是睡著了,怕吵醒她,他隻輕輕將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因為動作小心,他不得不靠近一些,等蓋好後一抬眼,才發現自己距離薑釉的臉不到五厘米。


    他隻覺得唿吸一滯,下意識就要往後退,可看著她的臉又有些舍不得退了。


    胥遇辰還是第一次離得這樣近地看薑釉。


    和薑釉平時醒著時很不一樣,此刻她閉上了那雙顯得清冷的雙眼,倒透出幾分軟糯來。


    她的皮膚很好,白皙光潔,毛孔也幾乎看不見,睫毛雖然不算很長,卻特別濃密,還跟頭發一樣烏黑。


    鼻子也好看,臉部輪廓也好看……好像哪哪都好。


    胥遇辰連唿吸都放輕了,他就像是受到了魔王蠱惑的信徒,不自覺地往前靠近。等到鼻尖差點對著鼻尖時,他才幡然清醒,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洗手間方向走去。


    他想,他需要用冷水洗洗臉,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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