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坳裏的村子,果真和向導說的那樣,隻有十多戶人家。


    其實房子是不止十多戶的,但真正住人的隻有這麽一點。


    在薑釉他們看來,這裏和他們印象中的村莊也相去甚遠,沒有什麽村口之類的,房子是零零散散的建的,有一種隨性的感覺。


    不過好在,放眼看去房子與房子之間離得也不算太遠。


    有一些老人正坐在自己家門口,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則是在足有一米直徑的篩盤裏用手撥拉著正在曬的菜幹。


    住在這樣的山林中,四周都透著一股祥寧和孤獨感。


    這裏的老人家對於上門來給他們體檢的醫生,有些天然的防備心。他們幾乎都沒有兒女在身邊,可能是兒女出去時都跟他們說過要多注意,所以才會對陌生人這麽警惕。


    好在向導他們是見過的,向導操著一口本地方言,到了一家就解釋一次。聽到向導的話後,老人家們這才放鬆下來,隨後又露出熱情好客的本性,又是斟茶又是拿出紅薯幹一類的農家點心來給薑釉他們吃。


    因為語言上的溝通有些困難,幾乎都需要依靠著向導翻譯,所以每戶人家的檢查都進行得很慢。薑釉想著來都來了,她幹脆就將這些留守老人們的身體情況問得詳細一點,萬一有什麽問題,也好趁早發現。


    不過就算再慢,幾個小時下來也有了進度。


    等來到倒數第二家時,這家是這村子裏唯一不算是留守老人的。老人家七十多歲了,有個五十來歲的兒子在身邊照顧著。


    老人家和其兒子身體康健,而且還很有活力,臉上總是笑嗬嗬的。


    可沒料到,他們沒問題,薑釉這邊同行的人卻出了問題。


    薑釉幾乎是第一時間發現李故新的臉色不對勁,雖然他極力忍耐著,可他鬢角的汗珠不斷往下落還是出賣了他。


    薑釉立馬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李故新捂著肚子,像是疼得受不了了,說道:“薑醫生,我好像肚子疼……”


    “你剛不都去了好幾次廁所了?”江南在一旁忙問道。


    李故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以為我是要上廁所,可是好像不是,我上也上不出來,就是疼。”


    李故新是護士,雖然有一定的醫學知識,可到底不是醫生,對自己這狀況不能確定到底是怎麽迴事。


    薑釉擔心李故新是和楚舸一樣的情形,立馬上手在他肚子的幾個位置按了按。


    按到右下腹和臍周時,李故新痛感明顯,疼得叫出聲來。


    薑釉臉色一沉,立馬說道:“可能是闌尾炎,必須馬上去看醫生,如果情況嚴重需要盡快動手術。”


    她這話一出,將在場的都人嚇了一跳。


    薑釉卻不給大家反應的時間,她直接對向導說道:“這會兒醫療隊的專家都派出去了,麻煩您帶他們直接去縣城的醫院。”


    說完她又看向江南和李故新:“江南,你陪李故新一起去,路上照顧著點,有什麽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李故新,你先別怕,即便要做手術,闌尾這種小手術縣城裏的醫院也是可以做的。”


    她安排的時候邏輯清晰井井有條,或許是因為她夠專業,所以她說的話莫名就讓李故新覺得有一種很強的安全感。他覺得薑醫生說是小問題就一定是小問題。


    “那你呢?”江南問她。


    薑釉看了眼遠處:“隻剩最後一家了,我看完以後再下山。我會自己聯係胥遇辰,讓他派車來接我,不用擔心。”


    薑釉清楚,今天醫療隊的人都出去上門看診了,胥遇辰和張讚肯定會坐鎮賓館,隨時等著處理突發事件。


    向導有些擔心:“最後一家離這裏有點遠,你能知道路嗎?”


    薑釉聽到向導這麽說,連忙看向五十歲的大哥,問道:“大哥,可以勞煩您帶我過去麽?”


    大哥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有些猶豫。


    薑釉一眼看透了他的憂心,忙對他說道:“你隻要帶我到了地方就行,路上我會自己記路,迴來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聽到薑釉這麽說,大哥點頭同意了。


    事情就這麽定了,向導和江南當即就帶著李故新往山下走。


    或許是擔心耽誤李故新的病情,他們走出去幾十米後,向導幹脆將李故新背起來,大步往山下去。


    薑釉則給胥遇辰打了個電話說了下情況,然後跟著五十歲的老大哥前往最後一戶人家。


    老大哥的普通話已經是全村裏最好的了,雖然口音嚴重,有些詞語也還是不會用普通話表達,但薑釉隻要認真聽,還是勉強能聽懂的。


    在路上,老大哥告訴薑釉,他們現在去的那戶人家,隻剩下一個脾氣古怪的小老太太。那老太太不愛和人打交道,一個人住得偏遠也不害怕。其兒女都上山來請過無數次了,希望母親能跟他們下山去住,可她就是不同意。


    用老大哥的話來形容,就是這太太死倔。


    這樣一個老太太,老大哥都替薑釉擔心,覺得這老太太恐怕不會給薑釉什麽好臉色,更不會願意配合檢查的。


    薑釉在老大哥提醒下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等來到最後一家時,看到的畫風卻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她以為會看到一個幹瘦固執瘦小的老太太,結果一看,這山中小院兒被收拾得很精致,院中還種著一盆盆花,一個滿頭銀絲但發量卻飽滿地老太太正在澆花。


    她皮膚的確不算白,可是一雙眼睛卻很有神,身子也算板正,不像之前見到的一些老人那樣佝僂著背。


    老太太衣服也十分的幹淨整潔,甚至胸口還別了一朵鮮花都胸針。


    看著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氣質。


    老太太聽到響動轉身一看,見來了人有些吃驚。老大哥連忙同老太太介紹了薑釉,老太太上下打量著她,薑釉卻隻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等老大哥說完,老太太沒說什麽,隻是態度冷淡地對薑釉頷首,說道:“那進來吧。”


    老太太的口音和這裏的人有些不同,而且她的普通話也要好上許多,薑釉頗感驚喜。這種程度的話,她覺得溝通起來應該沒有太多的困難。


    老大哥見將人送到了,很快就返迴自己家。


    薑釉跟著老太太進了屋子,屋子不算大,但卻是窗明幾淨,看起來特別的舒心。


    老太太給薑釉倒了杯水,薑釉道謝後,直奔主題,打開醫療箱開始給老太太做一些簡單的檢查。


    老太太的話很少,但比起老大哥擔心的來看,老太太其實很配合。薑釉覺得,老太太應該並不是老大哥嘴裏所說的那樣脾氣古怪,她隻是有自己堅守的東西,或者說是想留著的東西。


    因為老太太配合,薑釉的基礎檢查做得很順利,也很快。


    她將東西收進醫藥箱,例行詢問:“奶奶,你身上還有什麽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


    老太太抿了抿嘴,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薑釉見狀就說道:“你盡管放心說,要是有不舒服的都可以告訴我。”


    老太太一隻手撫上膝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述說了自己的苦惱:“我的膝蓋不好,一到陰雨天就容易疼。”


    聽到老太太這麽說,薑釉對著她的膝蓋又捏又看,然後又將膝蓋的情況問得更詳細了些。


    最後得出結論:“根據您的症狀來看,應該是類風濕。”


    “這又得治嗎?”老太太問她。


    薑釉誠實迴答道:“想要根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但是您可以貼貼膏藥,塗抹一些祛濕的藥物,可能可以緩解您的痛苦。”


    而風濕這種常見的病,薑釉所帶的醫療箱中正好有對應的藥,於是她拿出來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見她拿藥給自己,當即就要起身去拿錢給薑釉。


    薑釉忙製止了她,說道:“這個是咱們免費贈送的,不要錢。咱們這迴來,就是給老百姓們免費看病的。”


    老太太聽到她這麽說,良久沒說話,隻伸出手難得體現了慈祥的一麵,她拍了拍薑釉的手背,說道:“你們都是好人呐。”


    薑釉收拾著醫療箱,見老太太就這麽孤身一人住在這裏,連個街坊鄰居都沒有,頓時冒出些心酸來。


    她忍不住問:“奶奶,你為什麽不願意跟你的兒女下山去住呢?你跟他們住一塊,他們還能照顧你。”


    老太太搖了搖頭:“不了,這裏是我和我老伴兒住了一輩子的地方。他還葬在這附近呢,我不想走。”


    薑釉愣了下:“您是為了您老伴兒才……”


    老太太眼中帶上了笑意,像是陷入了某種迴憶裏,她低喃著:“我們發過誓,說要一輩子陪著對方的。”


    說完這句,老太太又接著說:“我不是這裏的人,嫁給他以後才來這裏紮根住下。你還年輕,不能懂我的感覺……他們也不懂。”


    薑釉猜,“他們”應該指的是老太太的兒女們。


    老太太說完這句就沒有再說了。


    薑釉看了下時間,再不走等會兒就要天黑了。


    告別老太太後,她按著來時的路往迴走,還掏出手機給胥遇辰打了個電話,提醒他可以出發來接自己了。


    她算過了,以她的腳程,等到了山腳下應該車也剛好能到。


    隻是半個小時候,薑釉站在林中,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好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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