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過飯,薑釉說有事要跟胥遇辰商量。


    胥遇辰順勢提出不如邊散步邊說,薑釉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在外頭更清淨些。


    天空有些陰沉沉的,烏雲壓頂,很難相信昨天竟然還是晴空萬裏可以看到流星。


    “瞧著天氣,明天應該又要下雨了。”胥遇辰抬頭看了眼天空,說了一句。


    薑釉拿出手機看了眼,說道:“嗯,天氣預報顯示明天有雨。”


    “……”


    胥遇辰有些哭笑不得,他覺得薑釉大概就是網友們調侃的那種“浪漫過敏”的人。


    薑釉餘光瞥到胥遇辰似乎在憋笑,有些不解,不知道他為什麽想笑。但她現在比起想知道胥遇辰為什麽想笑,更想跟他說自己的設想。


    於是薑釉說道:“今天來看婦科的人特別少。準確說,來看診的女性都很少。”


    胥遇辰輕“嗯”了聲,說道:“牛駝這邊情況跟惠澤和新澤那邊還有所不同。”


    “哪裏不同?”薑釉問道。


    胥遇辰解釋:“牛駝前些年比較貧窮,這裏的成年男女,大多數人都外出務工了。後來國家開始對貧困地區進行扶貧工作,建設美麗鄉村。新上任的扶貧幹部就帶領這裏的村民們開始種植水果,號召年輕人返鄉創業。有一些人迴來了,做出了些許成績,就讓更多的人願意迴來。但是迴來的大多數都是男人,他們的妻子大多還留在城裏務工。”


    “這是為什麽?”薑釉有些不明白。


    胥遇辰輕聲說道:“因為他們怕夫妻兩個人都迴來,全靠土地吃飯,如果收成不好怎麽辦?如果種植效益不好又怎麽辦?留一個人在外頭穩定的打工拿工資,不至於讓全家餓死,有小孩的也能保障孩子的基本生活。而返鄉種植,幹的都是體力活,男人比較合適。”


    薑釉聽了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才開口,有些唏噓:“真不容易。”


    “人活在世,各有各的不容易。”胥遇辰說著看了薑釉一眼。他見薑釉沒有說話,又問她,“你要跟我說的事兒,還沒說完吧?”


    胥遇辰用眼神示意薑釉繼續往下說。


    薑釉繼續開口:“我聽江南說,這裏的人們很多都覺得看婦科是一件羞恥的事情。我想了下,我覺得她們可能是因為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性教育,所以對女性健康的認知有偏差。我想組織一些鄉村女教師過來聽一節課,讓她們帶上幾個女學生一起。”


    胥遇辰幾乎是立即就明白了薑釉的意思。


    “你是想讓她們迴去傳播這些知識?”


    薑釉怔了下,隨即點頭。心道,胥遇辰倒是和她有些默契。


    胥遇辰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我會去跟這裏的村幹部溝通一下,但我不能給你保證。”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過演講的事兒提前溝通好了,定在了最後一天義診結束後。”


    “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這聲感謝薑釉是認真的,她也知道自己提出的想法很臨時,胥遇辰管著一整個團隊,本身是很忙的。可他還是願意抽時間去幫她溝通促成這件事,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胥遇辰瞥了她一眼:“你一定要這麽客氣嗎?你想做好事兒,我能不支持?”


    語氣聽起來稍顯親昵,但又不會讓人覺得越界。


    薑釉見胥遇辰還等著自己迴應,看他的模樣就像是一隻眼巴巴看著人的小奶狗,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下,然後說道:“行,那以後不跟你客氣。”


    胥遇辰這才滿意地笑了。


    “這才乖。”胥遇辰說著,伸手摸了下薑釉的腦袋。摸完他又有些悻悻收迴手,似乎是覺得自己行為不妥,摸了摸鼻子,說道,“我是說,這才對。”


    薑釉隻覺得自己被他摸過的後腦勺似乎有些微微發燙,心想自己後腦勺怎麽被人碰了一下就發熱,這麽敏感嗎?


    她倒沒覺得自己被冒犯,不知道為什麽,她並不反感胥遇辰和她親近。


    兩人在路上走出去老遠,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路兩旁沒有路燈,顯得有些瘮人。


    這時薑釉手機響起,仿佛給這寧靜的夜空下劃出了一道裂痕。


    她低頭看了眼,是奶奶的電話。


    距離上次通話已經過去七八天了。


    她看著手機屏幕,胥遇辰見她神情都變得嚴肅,就看了一眼。看到屏幕上“奶奶”兩個字,他不由想起之前在老城區的便利店外看到薑釉的場景。


    那會兒薑釉告訴自己,她剛從奶奶家出來。


    薑釉接通電話,放到耳邊:“喂?奶奶。”


    老太太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聲音喊得很大,即便薑釉的手機聲音沒有開到最大,也能從聽筒裏透出來似的。


    “薑釉,你這次真得救救你弟弟!不然你弟弟就得去坐牢了!如果這次的事兒不能和解,你爸問過律師了,你弟弟十七歲了,要負刑事責任的!那家人說如果錢不到位,他們就去報警,去法院告你弟弟啊!”


    老太太像是受了大刺激,在那頭哭天搶地的。


    薑釉皺了皺眉,第一反應就是奶奶被薑國偉給鼓動了,用這種一哭二鬧的手段逼她就範。


    於是薑釉說道:“奶奶,你年紀大了,情緒不能這麽激動。你還有高血壓呢,薑國偉在你旁邊嗎?”


    老太太立馬否認:“他不在。他給我打了電話,真的是愁到不行了。對方現在要價五十萬,你爸手裏哪有這麽多錢啊?他準備賣一套房子,可是賣房子也沒這麽快啊!”


    “那就跟人家商量一下,先給一部分,剩下的等房子賣了再給他們。”薑釉冷靜說著,“薑國偉的房子地段都不錯,還帶學位,出手肯定有人要,能賣個好價錢。等房子賣了,除了賠給人家,還能剩下不少,夠他養老了。”


    原本薑釉還想問清楚薑立濤惹的到底是什麽事兒,可是這會兒她已經不想知道了。


    老太太在那頭一拍大腿,喊道:“那可不行啊!你爸說了,帶學位的那套房子是要留給你弟弟的,到時候有錢也買不到這麽好地段的房子了,北城現在房子多貴啊!另外一套房子沒學位,你爸說沒那麽好出手。”


    薑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說您就信了?他另外一套房子是沒學位,可地段是頂好的,就在三環的商圈裏,去哪兒都方便。那房子還是一樓,還能租出去當店鋪使用。我要是沒記錯,他這些年早就把房子租出去給人開店了吧?租金一個月都不少收呢。”


    什麽賣不出去,舍不得這個好地段罷了。


    “釉釉啊,你就行行好,那點錢給你爸將你弟弟這事兒給擺平了行不行?”老太太在那兒急得直上火,薑釉的話她也聽不太進去,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大孫子可能要去蹲監獄了,“就當奶奶求你,行不行?就當你爸借你的,我到時候一定叫他還給你!”


    薑釉這話聽過不止一次了,她下意識往旁邊走了幾步,不希望家裏的糟心事兒讓胥遇辰聽到。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怕他聽到。


    “奶奶,這些年我給過多少了你也知道,你看他們有想還給我過嗎?”薑釉深吸一口氣,試圖跟奶奶講道理,“薑國偉手裏有錢,他們倆夫妻存了不少錢,他們就是舍不得自己出而已,你不要被他們騙了。”


    老太太聽她態度堅決,在那頭氣得哭出來:“你啊你啊!你怎麽就這麽個倔脾氣!那可是你親弟弟!你難道真的要當白眼狼,連奶奶都求不動你啦?我告訴你薑釉,你弟弟要是出了什麽事,我也活不成了!”


    薑釉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的心底就像是有一個洞,那個洞裏有流沙一直不停地往外漏。隻等哪天漏完了,她的心也就徹底死了。


    她知道自己是奶奶將她養大的,所以她也想盡自己的能力去孝順她,她也想好了,將來奶奶有什麽病痛需要人照顧,出人出錢她都願意,因為薑國偉那樣的自私鬼可不一定會管親媽。


    可她同時也清晰的明白,奶奶雖然愛她,可是在她心裏真遇上事兒了,還是孫子更重要。


    就像現在,奶奶擔心孫子出問題,便不再顧及薑釉的感受,也不在乎薑釉拿出這些錢以後,還有沒有傍身的錢,更不會考慮她的錢是她辛辛苦苦賺來的。


    薑釉以為兒時經曆過被父母拋棄,誰都不想養她的事後,不會有什麽事再戳她的心窩子。


    可是到了此刻她眼角微潤,她才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她想的那麽的堅強。她外麵裹著的盔甲再硬,也會被家人輕易的捅穿。


    難道她就活該嗎?


    薑釉深吸一口氣,說道:“要我拿錢可以,薑國偉那套一樓的房子給我,我來買。如果他不願意,那這件事就不用再談了。”


    老太太一聽薑釉鬆了口,再加上兒子再三跟她保證房子掛出去在賣了,隻要能賣都不必拿薑釉的錢,於是一口替薑國偉應下。


    “放心啊釉釉,你要買我讓你爸便宜點賣給你哈。”


    還沒等薑釉說什麽,老太太就欣喜地掛了電話,轉頭給兒子打電話說去了。


    薑釉站在原地,緊緊握著已經結束了通話的手機。


    胥遇辰之前一直都默默在原地等候,這時候才走到她身旁。


    他微微低頭,在微弱的光中看清了她紅了的眼眶也濕潤的眼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抬起手替薑釉擦掉了眼角快要落下的淚水。


    然後沉聲說道:“是不是遇上難事兒了?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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