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與經濟艙之間的門簾此刻因為還在不斷上客,所以並未放下來。


    薑釉的位置靠著過道,從她的角度恰好就能看到胥遇辰。此時此刻,但凡胥遇辰迴個頭,就能一眼看見薑釉。


    不過胥遇辰從上飛機放行李到坐下,動作一氣嗬成,眼睛卻始終沒有朝旁邊多看一眼。薑釉微微挑眉,倒覺得眼前看到的這個胥遇辰,與她印象中的那位,似乎有些不同。


    與胥遇辰隔了過道的座椅上,剛坐下一個長腿大波浪的美女。但胥遇辰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在座椅上,既沒有玩手機,也沒有同旁邊的長腿美女搭訕,隻是手裏拿著一份報紙,低頭認真看著。


    這年頭居然還有年輕人能沉得下心看報紙。薑釉不由在心裏評價了一句,卻忘了她自己也是這不同於年輕人習性的一員。


    因薑釉坐在第一排,她前麵隻有一個小桌板,別的什麽也沒有。既沒有雜誌,也沒有報紙。手機她習慣上飛機就關機,一時間竟生出一種無所事事的無聊來。


    她正準備閉眼開始睡,就聽到前方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嗨,同學,你也是今年剛畢業的應屆生麽?”


    光聽聲音,都覺得這個女生應該長得不錯。


    “不是。”


    接著,便是胥遇辰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有些懶懶的,似乎對美女提出的問題不是很感興趣。


    薑釉幾乎是瞬間就睜開了眼睛,看向了胥遇辰。


    胥遇辰周身都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就如同一個社恐不願意與陌生人搭訕一般。而與他說話的就是那位長腿大波浪美女,薑釉想起來,這美女一上飛機,就看了胥遇辰好幾眼,果然是對他有想法。


    但胥遇辰很顯然沒有想法,不光沒有想法,他簡直寫滿了“抗拒”,就連抬頭看一眼都沒有。他依舊微低著頭,榮辱不驚般看著報紙,絲毫沒有為有美女搭訕而沾沾自喜,更沒有像隻花蝴蝶一樣湊過去聊天。


    原來他私下是這個樣子。


    薑釉越看越覺得有些出乎意料,胥遇辰此刻周身散發出來的整體氣質,與印象裏的他真是大相徑庭。


    “那你是已經工作了?我今年剛畢業,看著你年紀好像跟我差不多呢。”美女並沒有因為胥遇辰的疏離而放棄,“你也是去北城玩的麽?”


    今日陽光充足,透過飛機的玻璃照射進來,給整個空間都增添了一種柔焦的氛圍。美女笑意盈盈地看著胥遇辰,若從薑釉的角度,此時此刻隻要胥遇辰稍稍偏頭抬眼看過去,就是一副構圖極佳的畫麵。


    可偏偏,他就像個榆木疙瘩,完全聽不懂美女想要認識他的潛台詞一般。


    他甚至還微微蹙了蹙眉,就像是被人打擾以後產生了點點慍意,但又因為自身的教養壓了下去。


    這會兒,他總算是放下報紙抬了頭,看向了美女。


    美女見他終於看過來,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結果胥遇辰一張嘴,就給她從頭到腳澆了盆冷水。


    隻聽他說道:“我已經工作三年了。如果你是今年的應屆生的話,這個時間我認為你應該好好把畢業論文寫好。”


    美女愣了下,隨即有些慍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胥遇辰一副並沒有看明白美女正在生氣的模樣,反而語氣誠懇說道:“這是作為一個過來人,給後輩的忠告。什麽時間,就該做什麽事。”


    說完,他沒有再理會美女有什麽反應,而是低下頭繼續看起報紙來。


    薑釉將整場戲都看全了,她覺得那位長腿美女眼下隻怕是氣得快要七竅生煙了。薑釉敢確定,胥遇辰就是故意的,故意這樣說,故意惹惱美女,用這種方式成功叫那位美女再也不會拿正眼看他。


    不過同樣的,他獲得了耳根清淨。


    不光是他,周圍人都獲得了。


    薑釉不由多看了胥遇辰幾眼,心道,他這樣沉靜下來的模樣,倒也沒那麽討人厭了。


    “這位女士,您的座位是在最後一排嗎?”


    薑釉身邊有空姐在說話,薑釉扭頭看了眼,發現空間正在詢問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年輕女人。那女人臉上似乎還閃過一絲慌張,下意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有些警惕地點頭:“是。”


    “那冒昧問一下,請問您懷胎幾個月了?”空姐語氣溫柔,態度看起來也很親和,孕婦似乎放鬆了些,抿了抿唇,然後迴答:


    “……七個月了。”


    七個月?薑釉仔細看了眼她的肚子,這看起來不像是七個月,少說也應該有九個月了。莫非懷的是雙胞胎?


    空姐聽了,倒是稍稍鬆了口氣,道:“我們航班有規定,若是到了孕晚期的孕婦,隻能坐我們公司的大型客機,您七個月的話還是沒問題的。”


    聽到空姐這麽說,孕婦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


    “考慮到女士您的肚子比較大了,我們這班航班頭等艙還未坐滿,所以給您免費升艙,請您隨我去頭等艙入座。”


    聽到空姐這麽說,孕婦露出了驚訝之色:“真的嗎?太謝謝了!”


    最後一排不光位置不好,而且因為是經濟艙還比較狹小,對於她這樣身懷六甲的孕婦來說,的確很不方便。


    薑釉見孕婦高高興興去了頭等艙入座,自己都沒意識到露出了些許笑容。


    而從頭到尾,胥遇辰都隻埋頭看他的報紙,似乎對周邊發生了的一切都不感興趣。薑釉定睛看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戴上了無線降噪耳機。


    這時,廣播裏傳來飛機即將起飛的提示,而空間也將頭等艙與經濟艙之間的門簾拉上。


    就這麽隔斷了薑釉的視線,就像是隔斷了兩個世界的連接。


    海城距離北城有1800公裏,聽起來似乎是很誇張的數字,可飛行時間卻隻要3.5小時。


    薑釉並不是靠窗的位子,但她依舊背靠著座椅,偏頭看窗外的雲層。


    窗外雲層成片的連在一起,一朵一朵看起來十分的鬆軟,就像是一床溫暖的鵝絨被,讓人有一種想要躺上去試試的衝動。


    今天他們運氣不錯,一路飛機都十分平穩,幾乎沒有遇上任何讓飛機顛簸的氣流。


    薑釉忍不住心想,飛行這麽順,看來今天是個歸家的好日子。


    但人有時候真是不能隨便給自己的生活下定義。


    就在薑釉這麽想完的半個小時後,飛機廣播提醒大家即將抵達北城,飛機開始下降,請大家收好小桌板,調直座椅靠背等。


    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麽的平常。


    可突然,一簾之隔的頭等艙裏卻傳來了女人的哼哼聲,聲音不大,但薑釉卻很熟悉。


    她從實習開始到現在,每天都能聽到這種聲音。


    是女人臨盆的征兆。


    “那孕婦說自己懷孕七個月,那應該還沒到生產日期……”薑釉不由小聲說了一句,緊接著,就聽到廣播響起。


    “緊急播報,頭等艙有一位孕婦羊水破裂,疼痛非常,請問是否有醫生在本次航班上?請問是否有醫生在本次航班上?如果您是醫生,請您前往頭等艙,如果您是一聲,請您前往頭等艙。”


    薑釉幾乎是瞬間就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與此同時有空姐從頭等艙出來。


    見到薑釉她欣喜道:“請問您是醫生嗎?”


    薑釉點頭:“我是。”


    “太好了,請您隨我來。”空姐說完,又看了眼經濟艙後麵,發現並沒有其他人站出來。她心裏不由有些打鼓,麵前這位女士雖然是醫生,但她看起來年輕,不知道經驗是否充足。而且這樣的突發情況,隻有她一個醫生,也不知道能不能處理好。


    但此刻沒有任何其他辦法了,隻能讓她試試。


    薑釉臉上沒有絲毫的慌張,她大步走到了孕婦身邊,解開了她身上的安全帶。並將她扶起來,然後對空姐說道:“需要扶她到空地躺下。”


    馬上就有另外一位空姐過來扶住了孕婦,薑釉邊扶著孕婦走,邊問:“飛機上有應急藥箱嗎?”


    “有的,已經叫人在拿了,馬上就能拿過來。”


    薑釉便沒有再問,她們扶著孕婦抵達了最前頭,隻有那兒空間比較大。


    孕婦的疼痛來得很快,而且越來越痛,她已經渾身發虛,幾乎用全身的力氣在忍痛,可還是忍不住會有聲音溢出。


    “女士,別害怕,我是北城聖和醫院婦產科的醫生。請您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我現在要給您進行檢查,需要您的配合。”應急醫藥箱已經送到了薑釉手邊,薑釉一邊打開藥箱取出聽診器,一邊冷靜地對孕婦說話。


    孕婦緊咬牙關,點了點頭。


    頭等艙裏,長腿美女看到此情此景,已經嚇得開始捂臉。


    “**持續流液,您羊水已經破了。”薑釉說完,又將聽診器拿到手中,她嚴肅地看著孕婦,“現在請您如實迴答,您懷孕幾個月了?”


    孕婦像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破水嚇到了,又知道薑釉是北城大醫院的醫生,此刻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絲毫不敢隱瞞,老實迴答:


    “再過兩周,就是預產期。”


    薑釉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旁邊的空姐紛紛變了臉色。


    這孕婦為了搭乘飛機,竟然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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