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吧,十分鍾就到了,我就坐後排。”蘇聿容就沒說話了。他覺得田恬之前是抓住一切機會貼上來,最近好像沒那麽起勁了,可能是覺得得手了不新鮮了。田恬看他突然不說話,就知道他是不大高興。這位當老總當久了,不習慣說出口的命令被別人反駁。“老大,就這兒停一下,我想坐副駕。”“快到了,後麵呆著。”蘇聿容冷聲道。田恬便伸長兩隻胳膊,環過駕駛椅,環他的腰,哄他說:“還是想挨你近點兒。”蘇聿容靠邊停了車,讓他換上來。“吃了飯再去上課?”“嗯,你吃了沒,沒吃一起吃?”蘇聿容想了想,道:“m大附近沒有像樣的餐廳。”田恬:“還餐什麽廳啊,我隻有半個小時吃飯。老大,學院樓外麵有條小巷子,裏麵有個卷餅攤味道很好,我請你吃卷餅好不好?”蘇聿容有m大的通行證,他直接把車停到了學院樓下的車位上,在成群結隊的學生人潮中,和田恬肩並肩走進巷子。m大的老校區有些年頭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犄角旮旯都有,巷子又窄又舊,地上潮濕髒亂,水泥路七零八落碎成了石板路。卷餅攤是個小推車,看起來油膩又破舊,老板是個穿紅背心、馬褲,圍著“好太太雞精”圍裙的中老年。“大叔,來兩個全家福卷餅。”老板一言不發,爐子上放兩張餅加熱,切鹵蛋、切千張、切牛百葉、切鹵五花肉、切鹵鴨腸,和土豆絲、青椒丁一氣兒卷進餅裏。田恬給了蘇聿容一個,蘇聿容看著比炮筒還粗的卷餅,顯得手足無措。“這,怎麽吃啊?有地方坐嗎?”田恬還來不及說話,沉默的老板搶白道:“用耳朵眼兒吃。不能坐,坐了腸子捋不直,要拉稀。”蘇聿容:“……”老板脾氣不好,田恬趕緊拉著蘇聿容走了。路過果汁店,他買了兩杯鮮榨西瓜汁。蘇聿容穿一身高定西褲加襯衣,一手拿著卷餅,一手拿著西瓜汁,皺著眉。周圍路過的學生都忍不住打量他,蘇聿容感覺自己的高雅氣息似乎都已隨風而逝。“我不要站路邊吃。”他很堅決,“去車上。”田恬哈哈笑著跟著他上了車。不到七點半,初夏傍晚微風習習,慷慨送入車裏,又從另一邊的窗戶離開。這時間的校園裏總是很熱鬧,男男女女在樹蔭底下穿行。“卷餅好吃吧?”“嗯。”“西瓜汁感覺不新鮮。老大,工地外麵的坡上有片桃林你知道嗎?”“知道。”“桃林底下是片西瓜地。開始我還沒發現,前陣子看見瓜農摘西瓜,我買了兩個,種得很好,很甜。”“嗯。”“哪天在工地碰上,我給你買。你和小巒還有劉婆婆嚐嚐。”“好。你打算要去工地的時間,提前給我發消息。”湊合著吃完晚飯,差5分鍾到七點半,田恬該進教學樓打卡上課了。“我去上課了,你迴吧,謝謝送我來。”蘇聿容看著他下車,想了想說:“我等你下課。是十點?”“別了,早點迴去休息。明天也能見。”蘇聿容沒再說什麽。田恬以為他迴去了,十點下了課還跟陳響敏在教室裏吹了十分鍾牛。然後兩人不緊不慢往外走,他們在聊畢業論文的事,田恬可愁這件事,因此聊得很專注。已經完全走過停車場,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鳴笛。他迴頭去看,詫異地看到蘇聿容的車竟然還在原位,打著刺目的遠光燈。“哇……這車,哪兒來的土豪。”陳響敏感歎。田恬:“陳哥,不好意思你先走,論文下次接著向你請教。”“好,拜拜。”陳響敏帶著幾分驚疑走了。“我以為你走了。”田恬上車,叫他把遠光燈關了,大晚上的真夠高調的。“高調嗎?杵這兒你不照樣沒看見。”“對不起,我沒注意。累不累?我來開車?”蘇聿容沒搭腔,發動車子往校園深處開去。“你想走哪個門兒?就東門出去最近吧?”田恬見方向沒對,前麵黢黑一片,路燈寥寥,行人一個沒有,不知是校園裏哪個偏僻無人的角落。m大實在是太老了,車停在一棵老得沒有年紀的樹下,蘇聿容熄火之後,周遭黑得暗無天日。“老大?蘇總?”“去後排。”蘇聿容拿出錢包,從裏麵摸出一個小小的方形包裝。田恬順從地去了後排,蘇聿容跟著進來。這裏很艱難,但也充滿了挑釁和驚險。後排空間狹窄,兩個人疊在一起艱難挺進,唿吸聲撞到車壁上,再壓迴來,密密匝匝,重重疊疊,淹得人窒息。偏偏蘇聿容貪得無厭,強迫他把雙腿分別架在頭枕上,撕裂一個人也不過如此。韌帶很痛,令他顫抖不止。百年高校、夜黑樹濃、無邊風月。玉露衝撞金風,沉默的樹影輕搖,沉默的車身打顫兒。“你怎麽會想在這裏?”他辛苦地喘.息著。“我想的地方很多。”田恬晃動得厲害,包括他的心。“我想的地方很多”這算不算變相表白?他的心裏架起一座天平,左邊放著“問個究竟”,右邊放著“難得糊塗”。蘇聿容會愛他嗎?這個問題看起來確實想得有點多。他的態度說不上有多熱絡,甚至是忽冷忽熱捉摸不定。在身體之外,他們極度缺乏可以交流的東西。一個似乎是見色起意,另一個似乎是順水推舟。兩個都隻是性、壓抑的男人。湊作一堆。說穿了,好沒意思。天平傾向了“難得糊塗”。第37章 蘇先生他不懂愛!兩個高大的人在後排真的不行。第二天,田恬渾身不得勁,腰酸背痛,腎上空虛。但今天約了測力係統的廠家一起到工地現場開會,他們實驗室主任、所領導都要去,還叫了王思夢,仍舊喊田恬開車,不去不行。過去開了一個半小時,心裏把蘇聿容拎出來罵了八十遍。不能這麽胡鬧下去了,職業選手也經不起這個造法。到了工地,田恬是經常來的,但領導少來,來了特認真,把工作濃度搞得特別高,大半天連續不斷在土坑鋼筋間蹦來蹦去指點江山。田恬全程陪同,還要給他們解釋、替他們拍照。苦不堪言。午飯時間,領導發揚優良作風,和廠家邊吃盒飯邊開會。總工把風扇和空調都打開了,田恬坐在板房門口,吹不到風扇,冷氣也不照拂他,熱得他虛汗直冒。盒飯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小田科長,是不是不舒服,進去躺會兒?”總工看他嘴唇發白,趁人不注意,悄悄問他。田恬擺擺手,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頭上虛汗。很不舒服,但他想撐過去,一向身體不錯的人,在生病這件事上很要強。準備迴去時,想到還得開一個半小時車,他撐不住了,正想著怎麽向領導開口,王思夢忽然主動提出來開車。“我想再熟悉一下公車,田哥坐副駕幫我看著吧。”他給田恬使了個眼神,估計是看出田恬身體不適。“好,謝謝。”這小子……總算給力了一迴。迴到單位,好容易挨到下班時間,田恬越發頭暈眼花四肢乏力,他打了個車迴公寓,直接倒在沙發上睡覺。睡夢中微信消息響了兩聲,他聽見了,不想看。接著電話鈴聲響起來,他也沒接。他和蘇聿容不一樣,工作中沒什麽事情是非要他來解決的。地球沒他照樣轉。躺了不知多久,他摸起手機看時間,看到蘇聿容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蘇xh:“今天去工地了?”蘇xh:“怎麽沒提前說一聲。”蘇xh:“我給你打電話說。”田恬爬起來燒了一壺熱水喝,然後迴他消息。田恬:“今天和領導一起去的。”蘇xh:“沒看見未接來電?”田恬:“馬上迴電。”電話響了一會兒蘇聿容才接起來,聲音冷冷的:“在搞什麽?”“下班睡了會兒,中暑了。”“去醫院沒?”“沒。自己買藥吃了。”田恬隨口說道,他沒精神頭去買藥,準備把病熬好。“怎麽會中暑?才六月,很熱嗎?”田恬:“……”他很想問能罵人嗎?能懟他嗎?算了,人家身體素質好,說多了隻會覺得你矯情。“問題不大,休息休息就好了。”“我還要半小時才過來。”“今天還要過來??”也許是田恬的語氣透露出了他潛意識的抵觸,蘇聿容一下不說話了,電話那頭冷得能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