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黎吃過那頓晚餐,離開之後的一星期,葛月兒就不曾見到連泰,礙於麵子,她也沒有向泰巴勒詢問他的去向,隻是盡其本分地待在修複室裏修複古畫。


    她細心地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拍攝這幅“太陽之子”的特寫,或作局部放大的攝影工作,以便顯現出古畫破損的情況。


    為了更精準的知道古畫的損壞情形,她像個老學究一般,拿著放大鏡細細觀察絹畫上的組織。


    這一天,時間又在埋首中不斷地流失,天空漸漸暗下來,她才伸個懶腰望著窗外的天邊,思緒又落人疑問之中。


    泰陽到哪裏去了?是和蘇黎在一起嗎?


    蘇黎這麽美,一定是的。


    思及此,她雙唇不自覺地撇了撇。


    叩!叩!工作室外突然響起敲門聲,也將她從不自覺的嫉妒情緒中拉了迴來。


    “誰?”她問,並放下手中的放大鏡趨身上前。


    “是我,泰巴勒。”那恭敬的聲音充滿了主仆之分的意味。


    “什麽事?”她先將麵紗罩好,再為他開門。


    “嶽兒小姐,你已經有一天沒有進食,我做了些營養又補氣的餐點給你補補,不知你可願意暫時放下工作用餐?”泰巴勒淺笑道。


    “泰巴勒,你真是最棒的管家。”反正她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看看夜景,對身體及修畫會有幫助。“好,我和你去吃點東西。”


    “謝謝嶽兒小姐。”


    “謝我做什麽?該說謝謝的是我。”她笑說。


    坐定後,才發現又是她一個用餐,食欲陡地減低,“怎麽?‘我的老板’和蘇小姐都吃飽了?”她脫口而出地探問道。


    泰巴勒立即察覺出這倔強女孩,是想從他的口中,套問少爺是否是和蘇黎在一起。也好,他趁這機會,順便了解一下這個丫頭的心思。


    “我不知他們是否用過餐,但他們的確是在一起沒錯。”


    “七天都在一起?!”她的聲量不自覺地提高,同時也泄漏她對泰陽的關注,甚聖對蘇黎昭然若揭的嫉妒。


    泰巴勒這下子更加確定,他們是彼此關注的,滿意地在心裏笑著,“你怎麽知道是七天?”


    “哦——”她的雙頰倏紅,巴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下去,“我隨便猜的。”


    “猜得好準。你一定是個玩賓果遊戲的高手。”他故作迷糊地說,也好讓她有台階下。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轉移話題,“我可以吃了嗎?”


    “可以,當然可以。”啪!啪!兩聲擊掌的聲響後,仆人便送來一盤由銀器盛裝的食物。


    可是撲鼻而來的怪味,卻令她忍不住掩鼻詢問:“這是什麽東西?”


    仆人不疾不徐地為她打開蓋子——


    是一道黃澄澄有湯有料的東西,還有泰國特產的辣椒粉的味道。


    “請用。”泰巴勒作了個請的動作,“它是泰國已失傳的補氣佳肴。”


    良心說,她不喜歡這股味道,勉強用湯匙撈了一下,看不清裏麵是什麽動物的骨頭及肉,最後不好意思地放下湯匙,“有沒有‘普通’—點的食物?”她朝泰巴勒苦笑。


    “普通?”他不懂。


    “就是吐司、稀飯或是水果生菜沙拉之類的食物。”


    “有是有,不過它們對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宜。”


    “但我不愛這碗像——”她想說像“稀便”的東西,但還是忍住了。她很用力地咬住下唇,才沒失禮出聲。


    “這——”泰巴勒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也有些為難。


    “奸吧,如果貴府有麵粉、植物油……一些基本的材料也可以。”她打算為自己煮一道“人吃的東西”。


    “有。你打算做什麽?”他還是不解。


    “做晚餐。適合我吃的晚餐,或是說點心也可以。有勞你帶我去廚房吧。”她請求道。


    “這——”


    “別這那的,我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走吧。”她索性拉著泰巴勒的手,強迫他聽令於她。


    “嶽兒小姐,這麽做少爺會生氣的。”他說。


    “安吧,一切有我。合約中說你們必須喂飽我,但沒規定我該吃什麽。說實在的,這食物的味道我——吃不慣,所以我想親自下廚。”她笑說。


    想到一小時後,就可以吃到自己做的東西,她心情也跟著豁然開朗。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


    至於在整型工作室裏,忙得昏天暗地的泰陽,也是一個星期沒吃好,累時僅是睡在工作室後方的隔問裏,實在是為了蘇黎的案子忙翻了。


    蘇黎之前並未說明,她的傷口不隻在頸子上,連前胸、雙臂,都被人惡意的劃傷,可見下手之人心狠手辣。


    為了盡快處理好她的傷痕,他幾乎廢寢忘食。


    已近用餐時間,他仍然在為蘇黎的雙肩作最後的檢查工作。兩人皆不發一語,隻有輕柔的流水音樂聲充塞四周,氣氛和多日前,在餐桌前的談笑風生有著天壤之別。


    他一向不問求診患者整型的原因,尤其是刀傷或是槍傷留下的痕跡。因為他相信那一定是段痛苦的記憶。他隻做他該做的部分,而患者隻需在手術完後銀貨兩訖。不談感情,也不論私交。


    蘇黎是個聰明的女人,自然明白泰陽的沉默有他的堅持,她尊重他。


    但離別在即,她忽然想對他說些什麽。畢竟在不同城市或是國家,想偶遇一個人的機率是百萬分之一。好歹他們童年的交會是個好的開始,也該有個好的“結束”。


    “泰哥哥——”她低喚道。


    他的雙瞳仍專注於她的疤痕,隨口應道:“再十分鍾就大功告成,便可以用餐。”


    “我不是問這件事。”她的語氣依然溫和。


    他突然放下手上的工作,抬頭看了看她,“你想說什麽,十分鍾後再說。”又繼續專心工作。


    她在心裏喟歎,也就不再出聲。


    十分鍾過後,泰陽認真,甚至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說:“隻要一個月後,你全身上下就會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泰哥哥——謝謝你,我——”她欲言又止。


    “什麽都別說,費用我照收。之所以答應你做這手術,實因連爸的那封信,若你覺得過意不去,就忘了這件事。”他說。


    “泰哥哥,我不是故意拿那封信威脅你的,我隻是——怕你不見我。”


    “這已不重要。我已令人為你訂了今夜最晚的一班飛機,直飛紐約,並交代飯店的人備妥豐盛的晚餐,我們就此別過,記住,忘了我是泰陽的事,也別對外人提起這事。”說完,他準備送客。


    “泰哥哥,謝謝你。我會忘了這一星期的事,也會忘了你的名字,但卻不會忘了你是我的‘泰哥哥’。”她很堅持。


    “隨你吧。”他準備按下開門的電鈕,蘇黎卻按住他的大掌。


    “別開。”她說。


    他立即抽出手,“分寸一過,我們之間就什麽也不是了。”


    “對不起!我——”他誤會了,她的心中隻有撒拉弗一個人。


    “走吧。”他不想和她耗。


    “我隻是想問你,你愛嶽兒小姐,對吧?”她道出自己第一天去他家用餐的觀察。


    泰陽的心瞬間被強烈地扯動著,一陣擰疼。“不愛。”他斷然迴道。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及第六感。”


    “隨便你。”他又打算按鈕。


    “如果你對她沒有意思,那天在飯桌前你們的互動就不是如此。”她又說。


    “關你什麽事?”多管閑事的丫頭,就像當年她突然上前去救一個小乞丐,結果自己被歹徒海k,而他也雞婆地去救她。


    難道今天她又想像以前一樣多管閑事?!


    “這是不關我的事,但你永遠都是我的泰哥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希望你幸福。”她放膽直言。


    “謝謝你,我已經很幸福了。要名有名,要才有才,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還缺什麽?”他自豪地說出自己的所有,以藉此證明他的豐足。


    “你還缺一個真正啟動你靈魂與情愛的人。”她說。


    他用力地按下按鈕,“我是同性戀!”他大聲宣布,逃避她投來的壓力球。


    “啊!”她驚惶失措了半晌,旋即又迴種,“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這不重要,迴你的飯店。”他將逐客令重重下達。


    “好。我走。”


    她看了他一眼後,過了對街,卻在那頭大喊。


    泰陽聽得不是很分明,本想掉頭就走,但見她喊得如此賣力,實在狠不下心轉身就走,於是跨過對街,“你在幹什麽?”


    “我隻是要說,她也會愛上你。”她平靜地說。


    泰陽的心仿佛再次被人敲了下,有點疼,又有點莫名的喜悅。


    不想被她識穿,他隻冷冷地道:“保重。”又往迴走。


    “你們將來會成為夫妻!”她大聲喊道,就在他離開她五步的距離時。


    他怔住了!雙足就像被柏油黏住,動彈不得。


    “我說的是真的。”她再次保證。


    “胡扯!”他搖了搖頭準備過街,但心情卻異常複雜。


    “我說的是真的,而且她會發生山難!”


    就在他舉步過街的當下,這重如亙石的斷言瞬時從天而降。


    “你——說什麽?”他這才收步,轉迴她的身邊。


    “我——我說,她會發生山難。”她又重複一遍。


    “你再說這些怪力亂神,休怪我不顧情麵!”他威喝道。


    “泰哥哥,別生氣好嗎?瞧,你這麽著急,就足以證明你對她足有情的。”


    他卻隻想知道她為何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不提這個,你為何如此斷言?”


    “自從我被殺傷後,腦中時常閃現一些預感,就像此刻我知道你的心意與她會發生的事。”她說得很認真。


    他反駁道:“你怎麽不說你是因嫉妒而胡言亂語?”


    “我一點兒也不嫉妒她。因為你們彼此相屬,所以才會千裏相會。但我擔心她的安危,引來你的憂心。你是我蘇黎永遠的救命恩人及泰哥哥。”


    “這不科學,我不信。”他拒絕相信她的預言,但內心已翻湧出萬丈波濤。


    “也罷,總之祝你幸福。”她落下話後,便往飯店走了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背脊一陣冷涼。


    他得迴家看看!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


    泰陽才走進屋裏,撲鼻而來的竟是道地中國點心的香味。在日內瓦想要吃到這類的食物還真難,即使有也都做得不對味,吃過一兩次後,他就放棄了。


    他不記得自己的廚師或是泰巴勒,會做這些較特殊的中國小點心。怪了,這香味打哪來的?


    “少爺,你終於迴來了!快,先到餐廳坐好,有奸料吃。”泰巴勒像個老父親般寵溺地說。


    他被帶到餐廳坐定後問:“我們換廚師了?”


    “不是換,而是多了一位高明的主廚。”泰巴勒笑著說。


    “多了一位?”他蹙著眉心,肚皮又咕嚕地叫了兩聲。


    “哈——您的肚皮也在告訴您快點上餐對吧?”


    “是什麽人做的?”他又問。


    “先賣個關於,你先嚐嚐味道。吃完後,評個分,我再公布答案。”


    一個擊掌,仆人就將一盤盤美味可口的餐點端上桌,還有幾籠像是蒸餃的東西,他還未吃,已感到格外地饑腸轆轆。


    當所有食物擺奸後,他看見在瑞士難得一見的蛋黃葡萄酥、叉燒酥、珍珠丸子、黑棗紅糖糕,還有素炒米粉,及一碗肉絲湯麵,而且還是很小的一碗。


    他有點好奇問:“為什麽這碗麵特別小碗?”


    “廚師餓極了,先吃了大半碗,最後決定留一小口給您嚐嚐。”


    “好大膽!主人末先食,他倒吃起來了。”他的眉心打了個結。


    “先別生氣,嚐嚐看。”泰巴勒鼓勵道。


    他立刻喝了口湯,雙眉挑了起來,雙眼也因驚詫而瞪大,“好吃。”他認同地一再點頭。


    接著他又嚐了蛋黃葡萄酥、叉燒酥、米粉……幾乎在二十分鍾內,就將這些食物全掃進了肚子裏。


    吃飽了,人的精神也來了,“他到底是誰家的廚子?”


    “她不是誰家的廚子,她是您特地聘來修畫的嶽兒小姐。”答案正式公布。


    “什麽?是那個小個兒頭?”他吃驚得差點被茶水嗆著。


    “的確是她。”


    “她幹嘛如此討好我?”他有些狐疑。


    “她可沒有討好你,是我哀求她多做一份給‘老奴’吃的,所以她才多加了些材料。”


    聞言,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希望她修畫的本事,也像她的廚藝一樣好。”


    “少爺,我相信她是的。因為她這七天幾乎沒合眼,一直在工作。”


    “真的?”沒想到他在忙的同時,這小個兒也沒閑著,“那她現在人呢?”


    “我想應該是迴房休息了吧。”


    “嗯。我也累癱了,要去睡了。”他刻意打了個哈欠,然後往裏走。


    其實,泰陽是想去看看嶽兒,又不願意被泰巴勒識破。


    而泰巴勒也裝迷糊,不點破。


    泰陽打了個轉,來到月兒的臥房外,可是敲了幾次門都不見她來迴應,便逕自推門而入。


    奇怪的是她不在床上,連被子也是整齊地疊放著,顯示她根本沒迴來睡覺。


    他忽然一陣心疼,還和著焦慮,她會到哪裏去?不會又去飆車吧?


    這丫頭的瘋狂他是見過的,想到此,他火速地衝進機車房,可是已被修好的哈雷,好端端地立在原處。


    也就是說,她沒去飆車,那她人呢?


    焦躁再度縈繞胸襟,最後,他決定到她的工作室碰碰運氣。


    果然,她的工作室內燈火通明!


    他輕輕地推開門……


    一張張“太陽之子”的放大攝影照片,分別掛在牆壁的各處,可以清晰地看見這幅古畫受損的情況,由此可看出,她顯然不是個三腳貓。


    可是,怎麽還是沒看見她人?


    越往裏走,古畫被放大的比例就更大,連絹畫的絲紋也清楚可見。她真的很用心!他滿意地點著頭。


    終於,在路的盡頭,他看見覆蓋著麵紗的嶽兒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不懂,為什麽這女人連睡覺都戴著麵紗?這樣不會唿吸困難嗎?


    真是怪胎。


    一陣冷風匆而吹向桌邊,他立刻意識到這樣睡覺很容易著涼,便不加思索地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輕柔地蓋在她的身上。奇怪的是,她竟然一點兒知覺也沒有。這和平常神經敏感的她,真的有著天壤之別。


    活力十足的她,不時吸引著他與她舌戰;而安靜如處子的嶽兒,讓他隻想靜靜地坐在一旁睇著她。於是泰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隱隱的果香味兒從她的身上淡淡地散出,飄進他的鼻端。


    那是什麽水果的香味呢?它不像他聞過的任何名牌的果香香水,但以她的“身價”,應該也不會用劣級品,那麽這香味打從哪來的?


    他湊近她聞了聞,十分確定這果香是正熟的桑椹香味,絕不是市麵上任何一家品脾的香水。


    桑椹?桑椹?!它立刻讓他聯想網路上的超級駭客——桑椹。


    哇!怎麽會想到那裏去。


    突然,她的臉轉了個麵,正好朝向他,紗巾仍然覆在上方,再度引起他的好奇。


    如果他現在將它掀開,她會不會醒來?如果醒來,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他的手指在絲巾的上方猶豫了會兒,最後輕輕地撫著那與臉蛋相連的紗巾低聲說道:“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願地拿下它,今兒個看在你費心為我祖先修畫的份上,尊重你一次。下次我一定會摘下這塊礙眼的布頭兒。”話落,他旋即起身,走至門邊,又折了迴來,在便條紙上寫了幾行字——


    小個兒頭,你的睡相不太好看。還有,我本來要掀了你臉上的布頭兒,但念在你工作辛苦的份上,這次先放你一馬。


    下次……你一定不會有機會閃躲。


    對了,我把你要給秦巴勒吃的點心,全祭了我的五髒廟,隻有一句話——好吃。下次多做一些,就這麽說定了。


    你的老板連泰命令


    寫完後,他重新檢視一遍,覺得這內文有那麽點“沙文主義”,不過正因如此,才能使得他們的交手趣味橫生。


    他很滿意地放下便條紙,輕輕地為她關上窗戶,躡手躡腳地離去。


    門一關上,葛月兒就坐了起來,她抓著他的外套,看了看關上的窗戶,心忖他該是有情人,應隻是嘴壞。她不自覺地聞著他的外套……有他的體味,還有些許的汗味,及少見的古龍水味,她一聞再聞,不曾為男人打開的心房,意外地騷動起來……


    放下外套的同時,她想起他好像放了什麽東西在桌上。


    果然,案桌的左上角留有一張便條紙。


    她順手拿過來一看,立刻就對這個自稱“老板”的連泰動了肝火。


    她立刻甩開他的外套,決定不領他的情。


    “自大的家夥!”她嘴上雖這麽說,但旋即氣又消了,並且快速地彎下身子將外套拾起來,拍打完上方的灰塵後,又嗅了嗅外套,並在頰上撫弄著……


    一股乍來的躁熱卻從小腹竄上來!她嚇了一大跳,再次丟開外套。


    倏地,她站了起來,用力推開窗戶,任冷風吹進來,也吹熄她偶生的火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酷尊的小淘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席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席晴並收藏酷尊的小淘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