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隻輕輕抿了一口就眉頭緊皺:“過了這麽多年,阿賀你泡茶的水準還是很沒品啊,你真的是個日本人麽阿賀?茶道不是你們引以為豪的東西麽?”


    “可我喜歡的是美式文化啊,這不都是校長教我的東西麽?”犬山賀倒不像風魔小太郎那樣渾身敵意,還能和昂熱開開玩笑,“足有六十二年沒見了,可校長看上去好像沒什麽變化,我已經是個老東西了,時間卻在校長的身上仿佛凝滯,時間零真是令人羨慕的力量啊。”


    “活的太久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這樣很容易叫人寂寞。”昂熱說,“你比其他人活的都要長久,那你就得親眼看著自己熟悉的親朋好友一個個離你而去,我都數不清自己這輩子參加過多少葬禮,簡直已經麻木了,所以我總是穿著黑西裝,這樣隨時就能去參加某個老朋友的追悼會,或者方便給自己的墳墓蓋上棺材。”


    “校長看起來可不像是寂寞的人。”


    “因為我還有事要做啊。外表老去並不是真的老了,心態上的老才是徹底摧毀一個人的東西,有的企業家五六十歲還跟年輕人一樣朝氣蓬勃,有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眼神老的卻像是早就死掉了,你說這兩種人到底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去呢?”


    盡管那杯茶的味道不佳,昂熱還是慢慢地把它喝光了,茶葉曾經是全世界最風靡的飲料,數百年前歐洲人都以品茶為榮,如今這種風尚成為了很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昂熱去英國的咖啡館裏喝的往往不會是咖啡,而是茶葉。


    “校長這個職位還是不太合適吧?其實校長更適合當個將軍,屠龍的將軍。”犬山賀聞弦歌而知雅意。


    “不,我蠻喜歡當校長的,其實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教育家,喜歡和小孩子呆在一起,看他們熱熱鬧鬧的自己心裏也會舒服些,而不是和你這樣的老家夥喝花茶。這感覺就像兩個老到發黴的老肥貓窩在一起取暖,連動都懶得動一下。”昂熱微笑。


    “我確實是有點像隻老肥貓,沒有了年輕時的進取心,隻想安享晚年。”犬山賀搖搖頭,為昂熱新添上一杯熱茶,“校長這次來是為了日本分部集體辭職的事麽?”


    “你們歸執行部管理,你們集體辭職,該煩心的是施耐德教授。我這次來主要是來看看老朋友,現在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適合出行,但總有些人不想讓我好好看櫻花。”昂熱說。


    犬山賀不動聲色,他已經明白了,昂熱看起來是硬打進源氏重工裏來的,渾身都像帶著敵意,但他並不是真的想跟蛇岐八家為敵,日本分部集體辭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大事,教給拿什麽施耐德教授去處理就好了,他自己來是為了更大的事。


    “高天原的事已經被弄到了台麵上搞的人盡皆知,幾十年來秘黨一直覬覦著蛇岐八家的秘密,所以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歐洲貴族,才會屈尊降貴跟黑道合作。”犬山賀的聲音驟然變冷,奉茶不過是先禮後兵之計,穩住昂熱他就要開始發力了。


    “我可不是生來的貴族,也沒有鄙視你們黑道。”昂熱澹澹地說,“那所謂的神從來都不是你們日本人自己的事,你們把那東西看做是自己的寶藏牢牢掌控,就像三歲的小孩挨揍也要拽緊手裏的糖果,可那孩子不知道那糖果上有致命的毒藥,是要拿去禍害老鼠的,要是他吃了那就得完蛋啊。大人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小孩子不給,就隻有給他一巴掌先搶過來再說,命這東西,比尊嚴可重要多了,你聽說過韓信麽?”


    “在校長眼裏我們隻是抱著糖果的孩子?”犬山賀的目光淩厲如劍,蛇岐八家自建立以來,唯有在麵對歐洲秘黨的時候才會如此屈辱。


    “這取決於你們長沒長大。”昂熱把玩著古樸的茶杯,“白色的皇帝是能與黑色的皇帝平起平坐的東西,人類花了多久才找到黑王的弱點給了他致命的一擊?日本又有多少混血種能經得起那樣的戰爭?你們覺得自己一定就能掌控那東西?考慮過代價可能是你們無法承受之重麽?”


    “不,校長您搞錯了。”犬山賀冷冷地說,“我們沒打算把白王的遺產據為己有,也不願意把它交給任何人,隻是想毀滅它。它是我們蛇岐八家的祖先,也是糾纏千年的惡鬼,家族無時無刻不受它的折磨,這件事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做個決斷。但我們的動作晚了一步,龍淵行動炸毀的隻是高天原的殘骸,藏匿其中的神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如果是這樣想的,你們就該早點與我們合作。”昂熱歎了口氣,“這不還是小孩子的思維麽?執拗的以為自己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很多年前我們就是這樣啊,還記得1946年麽?”犬山賀說。


    “那一年我代表卡塞爾學院來日本,你代表蛇岐八家跟我談判。在一間和室裏你找了一群漂亮女人來陪酒,吃飯吃了一半就開始露出咄咄逼人的嘴臉,說日本的混血種不可能臣服於外國人。你現在跟我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又迴到了那個時候,隻不過我們都老了幾十歲。”


    “日本就是這樣的國家。”犬山賀雙手撐膝,如佛像那樣巍然不動,直視昂熱的目光,“縱觀曆史我們不過是古代的漁民後裔,身材矮小連飯都吃不飽,大米對多數人來說都是奢求,直到近代才有機會踏上時代的浪潮。但就是這樣的我們才能凝聚到一起,白道有白道的社會,黑道有黑道的法則,我們曾嚐試掠奪他人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在那之後就在自己的領地上悉心培養,想要打造成屬於自己的一方樂土。”


    “我們當然知道白王的遺產會帶來什麽東西,古代的先烈們為了封存那東西付出過很多代價,直到今天都還有人在覬覦著它的權能,妄圖踏上封神之路。”犬山賀說,“這就是白王給我們的詛咒和惡意,珍貴的東西就算會禍害人間,人們還是會因為它的美麗強大而臣服,想要把它據為己有。我們不確定這樣的玩意兒流落到外人手裏會是什麽樣的結果,所以隻能是我們來親手了斷,無論是校長您,還是與整個秘黨為敵,我們都隻能這麽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從來都不代表所謂的正義,難道不是這樣麽?校長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昂熱沒有立刻迴話,卡塞爾學院的校董具體都是誰,對外界一直都是秘而不宣,但很多混血種世界的人都能有個合理的推測,因為他們也抱著一樣的想法。那些康慨支付巨額資金的大人物們,建立起卡塞爾學院絕非心懷人與龍殊死之戰的正義,付出的代價總要有所迴報,這其實是一種投資,他們想要的是龍族的遺產,那些能征服世界的偉大奧秘,會選擇昂熱當他們的執劍人隻是因為他有足夠的仇恨和理由,願意擔當起屠龍偉業的領導人。


    如今已經有龍王接連死於卡塞爾學院之手,這代表嶄新的世界已然掀起新的篇章,如果不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得到一份龍骨十字,也許他們早就把昂熱給開除了。如果牧羊犬的後代能做到比先輩那些惡狼更好的事情,那為什麽還要養著那條很容易不服管教的狂狼呢,隻要拍拍腦袋給點骨頭就會開心的小犬們,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在你眼裏我是什麽人?”昂熱忽然問。


    “我的老師,卡塞爾學院的校長,秘黨的執劍人。”


    “不,那些都是虛偽的名頭和職稱罷了,是他人對我身份的印象,而不是我自己。”昂熱的黃金童緩緩點亮,犬山賀在那裏看到了如龍般的怒意,威儀具現,仿佛有無形的刀劍從他全身向四麵八方刺出,“我是個複仇者,僅僅是個複仇者,這就是我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真不敢……想象……校長居然徒手打了三十層樓梯!”路明菲扶著應急樓道的扶手邁動雙腿,覺得自己喘的好像一條長跑之後的哈巴狗。


    源氏重工的層與層之間挑高比一般寫字樓更高,這就導致它的三十層更加巍峨,雖然已經不是當年爬五樓都會覺得累的姑娘了,但一路上要蹦蹦跳跳的避開那些沒法行動的人或是散落的武器,不亞於是把這狹窄的樓道變成了越野競賽。


    “那可是最強的混血種啊,用你喜歡的東西來說就好比是海賊王裏的白胡子,別覺得他老了,他出現的時候一定會帶著血與刀。”愷撒倒是還有餘力,他和源稚生走在最前麵,迴頭拉路明菲還有繪梨衣。


    “老大你還看動漫?”路明菲很意外,“聽起來你好像很了解校長的樣子,可是在學院裏我從來沒有在守夜人論壇上看到過他的傳說,大家隻是說他很強。”


    “因為他的故人都死光了,連同他的往事,都被埋葬在一座座墳墓中。你想聽故事可能得去挖點陳年老墳,再用個死靈術什麽的才能問話,或者可以試試問問你的組長。”愷撒指了指自己,抬頭看了一眼好像還是望不到頭的樓梯,“就當是閑談吧,緩和一下勞累的氣氛。”


    “跟許多人的想象不同,希爾伯特·讓·昂熱是個孤兒,他的姓氏昂熱源自法語,但他其實出生在英格蘭的約克郡,豈止不是貴族,小時候還過的非常困苦。收養他的父母以訓練孩子乞討詐騙為生,昂熱是這些孩子裏最特殊的一個,十二歲的時候就展現了驚人的天賦,自學了拉丁文。這讓他獲得了當地主教的賞識,提供給他一筆年金供他去倫敦讀書,這樣他才有機會進入劍橋大學。”愷撒緩緩道來。


    “我去,這聽著就像主角的劇本啊,跟張無忌似的!”第一次聽到校長的密辛,路明菲頓時精神飽滿,偉人的故事總是比虛構出來的東西更加玄幻精彩,小說都不敢那麽些的東西但他們就是真的做到了。


    “在劍橋大學昂熱遇到了真正改變他人生的人,梅涅克·卡塞爾,卡塞爾家族的長子,秘黨獅心會的創始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屠龍者之一,我們的學院就是基於他的名字才誕生的。”


    愷撒接著說,“同樣身懷龍血,梅涅克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的昂熱,兩人迅速發展成親密無間的好友,梅涅克待昂熱就像兄弟,熱情地把他引薦給獅心會中的每一個人。這或許是昂熱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在課堂上他可以如饑似渴地充實自己,在課外男生們對他青睞有加,以和他結識為榮,女生們對他暗送秋波,偷偷在晚上約他見麵。今天的他還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其實都是那時積累下來的習慣和積累。”


    “今天的獅心會隻不過是卡塞爾學院中的一個學生社團。”


    隻不過這三個字愷撒有意說的很重,針對楚子航是他人生中必修的一環,即使大家看似和解了,但也還是對手,奚落一下是必然的。


    “可在那個時候它是秘黨的青年團,唯有最精銳的混血種才能加入,打造出一支精英中的精英,屠龍的特戰部隊。獅心會給予昂熱的不僅是友情,還有夢想和榮光。按照那個時候昂熱的受歡迎程度,他很有可能成為梅涅克的接班人,下一任獅心會長。但巨變就在這時候到來,在被稱為夏之哀悼的事件中,秘黨本部的卡塞爾莊園遭到龍族夜襲,一名龍王級別的敵人混進莊園內部,而死侍群從外麵包圍了他們,獅心會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陷入絕境。”


    “不對,這很詭異。”楚子航打斷了愷撒,“在你的描述裏,這個龍王表現出和人類相近的行為模式,采取謀略,發動了類似軍事打擊的夜襲,這不符合龍族的行為模式。龍族生來驕傲蔑視人類,它們應該用無與倫比的暴力直接毀滅任何敵人,不屑於使用陰謀。”


    路明菲心說師兄啊師兄,你這話說的好像你自己是隻小白兔,沒見過耶夢加得一樣!


    不過想想也是,夏彌那與其說是計謀,更多的像是為了隱藏自己和達成目的采取的迫不得已,她已經在卡塞爾學院裏成功呆了那麽久,卻沒有發動過一次類似的襲擊,就算是最後在地鐵站裏打起來,也確實是正麵進攻完全不拖泥帶水,這和愷撒描述的那個使用計謀的龍族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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