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珀館。


    由於今年愷撒也沒能贏下自由一日,諾頓館的使用權輪空了,所以學生會如今仍然在這裏辦公,這是愷撒的地盤。


    這幾個字就意味著安珀館永遠與楚子航無關,有愷撒的地方通常就沒有楚子航,如果兩個人在同一個取景框裏出現,那麽多半是要進行一場決鬥。


    但今天是個例外,安珀館深夜迎來了獅心會長的大駕光臨,如果不是雙方互相提前打過電話,站在門口的學生會幹部麵對那張素來冰冷的麵孔,會以為楚子航吃了夜宵有點兒一時興起,索性來踢個館……


    因為這家夥帶刀和公文包來的!


    考慮到楚子航與愷撒之間的關係,這麽做無可厚非,但你們兩個都通過電話了,諾瑪連對安珀館的監控都關了,整個安珀館都沒幾個人了,你這還要帶著寶刀前來單刀赴會……


    學生會幹部隻好猜測這麽做是免得日後走漏風聲,讓別人以為他倆是要深夜搞基幽會,所以才帶了刀。


    愷撒的私人辦公室在安珀館最頂層,因為推開這裏的窗戶就可以俯瞰整個卡塞爾校園的絕大多數地方,一個總是喜歡當第一的人當然喜歡站在高處。


    楚子航推開了半掩著的原木門,這種感覺確實有點像電話之後留了個酒店房間號的深夜幽會。


    作為一個頂級紈絝子弟,很多人都以為愷撒的辦公室會是那種暴發戶式的審美風格,極盡奢侈。但事實上這裏堪稱低調,它的奢華掩蓋在那些暗澹色調的原生家具之下,所有的家裝都使用了最接近自然本身的風格,而奢侈的東西通常是裝在櫥櫃裏那些特意撕去了標簽的酒,亦或者桌上純手工凋刻的杯。


    愷撒坐在唯一的辦公桌後麵帶微笑,桌上放著兩隻滿盛的酒杯,楚子航很自然的坐在愷撒對麵為他準備好的位置上,把村雨立在桌邊。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楚子航會光臨我的辦公室,按理說這種場麵應該隻存在於我征服獅心會的那一天,你和我交接權力的時候。”開場並不算友善,愷撒和楚子航對話的時候通常都是這種風格,很多人說他們的關係不好,可仔細看著又覺得像是兩個深知彼此的對手。


    “現實有時候比想象更誇張,好比說我也沒想過我會主動聯係你。”楚子航的口氣還是那麽澹,兩人之間並不劍拔弩張,但仔細嗅嗅空氣裏還是有一絲絲電光石火。


    “那麽這個時間點來找我,是有什麽非得避開其他人不可的事情?”愷撒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微笑自信,楚子航確實有求於他,這就讓他覺得自己首先占據了優勢地位,贏的非常漂亮。


    暑假的時候,楚子航用一次承諾那是拐彎抹角,因為他知道愷撒一定會接下,但這次是直接電話溝通,想必是一件非常緊急,而且在卡塞爾學院範圍內隻有愷撒能做到的事情。


    “後天學院會對我進行一次血統審查。”楚子航平靜地看著愷撒那雙泛著騷包的眼神。


    “我知道。守夜人論壇上已經對這事兒大肆宣揚了,他們把諾瑪那裏有關你的記錄全部曝光好博取關注,那些簡曆的豐富程度令人咋舌。我以為我已經算是個叫人棘手的校園刺兒頭了,但和你在外麵做的事情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看來我的出格程度還是有點收斂。”愷撒笑著揶揄,實際上那些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麽,甚至可以豎起大拇指說一句好頂讚,但校董會的老家夥們可不會這麽想,尤其是弗羅斯特。


    “這件事對我來說有點危險。”在師妹們那裏信誓旦旦說沒問題,到了愷撒麵前楚子航才說出真相,因為從一開始楚子航就做好了計劃,能在這件事上幫到他的隻有愷撒,但他並不想第一時間去求助這位對手,盡管做好了交易的籌碼,這麽做仍然不符合他的風格。


    可相比起與愷撒做交易,被卡塞爾學院以危險血統為由強製清退是楚子航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結局,那樣他會失去卡塞爾所教授的一切記憶,還會被納入監控下生活,那時候的楚子航隻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死了,卻不記得該找誰去複仇。


    “被判定為危險血統的下場可不止清退,最糟糕的情況下,他們甚至會選擇當場殺死你。”愷撒澹澹地說。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句話從楚子航的嘴裏說出來真叫人意外,意外到愷撒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記憶中的楚子航是個走到絕路上都不會求助他人的家夥。”愷撒看著楚子航的眼睛,他戴了美童,所以能遮住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童,愷撒覺得這樣做簡直是浪費資源,如果是他擁有那樣的能力,隻會隨時都保持秀出自我的高調。


    “人總是會變的,這一年來我學到了很多,也有在嚐試團隊合作。”楚子航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來路明菲,她說就連愷撒都是師兄你的朋友,要是你有難了這家夥為了不讓你死肯定會衝在第一個。


    但楚子航覺得路明菲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愷撒他傲嬌,和楚子航一樣傲嬌,他固然會為了不失去自己的對手而伸出援手,可在這之前他會嘰裏呱啦很久表明自己不願底下高貴的頭顱。恰好楚子航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今夜前來他帶著交易的籌碼,而非單方麵的求助。


    “說的好像你需要幫助我就一定會出手。”愷撒果然如預料的那樣傲嬌了,輕蔑地冷笑,“我為什麽要幫我的對手?”


    “我沒有說要你無條件幫我,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楚子航把公文包打開攤在桌上,推向愷撒,“這裏麵有你想要的東西。”


    “這世界上很少有會讓我動心的玩意兒了。”愷撒同學還是那麽傲嬌,嘴上說著噠咩喲我拒絕,手還是很誠實的把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


    作為加圖索家的貴公子,他確實有資格說這種話,雖然隻是二十出頭的有為青年,世界上的美食美酒美景沒有他不曾品嚐過的,本人更是極限運動的愛好者,混血種的強健體魄給了他挑戰自我的資本。


    公文包裏是老舊的羊皮卷,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了,在龍族的曆史中,寫在羊皮紙上的通常是中世紀混血種的煉金術,亦或者被他們稱之為黑魔法的言靈,通常都是很珍貴的文獻記載,足夠放進文物儲備裏,在中世紀,一本羊皮卷甚至可以換一座莊園。


    作為一個新生社團,學生會的曆史遠不如獅心會那麽悠久,早在卡塞爾學院建立之前,獅心會就已經存在,所以它的社團資料庫裏有很多老舊的玩意兒,其中很多內容已經失傳,加入獅心會的不少學生都是衝著這些珍貴資料來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調查我的背景,過去的任務記錄最近才被諾瑪曝光,但你早就知道了。”楚子航說。


    “了解自己的對手是作戰的基本功。”愷撒毫不避諱,他的調查一直都很光明磊落的進行。


    “所以我的事情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麽秘密,你知道我為什麽被稱為超a級。”


    “因為你的血統進化了。”愷撒澹澹地說,“入學的時候你才剛過a級的線,成為超a是在你當上獅心會的會長之後,你在獅心會裏那些古老的文獻裏掌握了進化血統的方法。”


    “那叫爆血。”楚子航低聲說,這項技巧是他的寶藏,在那些晦澀難懂的古老羊皮卷裏,他花了半年時間才總結出這樣的秘密,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拱手把它讓給自己的對手,以換取能夠在這間學院裏留下來,繼續追尋複仇之路的資格。


    “爆血?”愷撒第一次聽到這個正式的名詞,瞬間來了興趣。


    “通過活性化龍族基因,瞬間提升血統力量的手段,甚至可以促成言靈的進化,在沒有現代科技的時代,獅心會的古老屠龍者們就是用這項技術盡可能的靠近純血龍類,以和他們相近的力量進行抗衡。”楚子航說,“可這項力量是有代價的,使用者會隨著多次反複爆血不可避免的滑向死侍,這是支付生命與未來換取的力量。我知道你想要它,但我不會直接告訴你,它就隱藏在這些缺損的記錄中,使用爆血等於燃燒自己的生命,這是禁忌之術,要不要使用取決於你自己。”


    原來這就是楚子航成為超a級的秘密,所以校董會才對他進行血統審查,他們可能並不理解真相,隻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輕輕翻閱那些古老的羊皮卷,提升血統這幾個字讓愷撒想到了不久前的尼伯龍根計劃,那個計劃可以說是現代混血種科技力量的結晶,沒有副作用,人為地製造出混血種的君王,甚至可與龍王媲美。那樣的饋贈曾經就放在他的麵前,他觸手可得卻冰冷的迴絕,而自己的對手居然在悄悄燃燒的自己的生命,以此換取血統的升格。


    世界上的有些事情還真是冷的叫人想要發笑,你不屑一顧的東西,也許曾是某人畢生的追求,你夢寐以求的東西,終於得到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你早就可以擁有。


    “這麽珍貴的東西,要用來換取我的支持麽?”愷撒把羊皮卷重新放迴公文包裏,扣緊,放在自己腳邊,這個動作就意味著他已經接受了這份交易。


    他這麽做有兩個理由,第一是尼伯龍根計劃是家族的饋贈,愷撒可以不屑一顧,但爆血是他自己與楚子航的交易,是他依靠和楚子航做這麽久的對手換來的信任,這是屬於他自己的寶藏,盡管代價要比尼伯龍根計劃大的多,他仍舊會去使用。在不惜命這一點上,他隻是和楚子航有不一樣的想法,唯有站在某些東西麵前,他才會連命都不要的去證明自己。


    第二則是要故意和弗羅斯特對著幹,校董會想要對楚子航進行血統審查,目的不外乎趕走楚子航好讓愷撒的競爭者消失,以及證明校長不盡職去換一個新任校長。無論昂熱校長還是對手楚子航,愷撒都很喜歡,弗羅斯特妄想把愷撒身邊的人從他身邊換掉,從一開始就觸動了愷撒的雷區。


    “留在學院裏對我很重要。”楚子航對自己的情況隻是用了那麽簡單的一句話來總結。


    “你需要我做什麽?”愷撒的目光相比起楚子航進門的時候友善了許多,雖然大家還是對手,但這一刻至少能算是有合作利益關係的朋友。


    “一支可以支持全身大換血的醫療隊。”楚子航說,“我的血型是a,學院裏就有這樣的血庫儲備和技術,但是他們都處於校董會的監控之下,動用學院的設備會被發現。整個學院有能力在明天結束之前調集這樣一支團隊和血液的人隻有你。”


    “全身都要換血?”愷撒微微有些吃驚,“你的情況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糟糕。”


    楚子航沒有說話,他拿起村雨,在自己指尖上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幾滴血墜落在辦公桌上,並未暈染開來,而是固定成水滴狀,咕都咕都如沸騰的水那樣冒著泡泡,辦公桌被熔出了微末的洞。


    愷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所謂的變化比他想象的還要誇張,這已經不能叫做血了,簡直是岩漿。原來楚子航帶刀來是做好了告訴愷撒爆血後遺症的準備,他連這項交易都盡心盡力,不會像無良商家一樣把商品的使用注意全部藏起來,隻說這是百利無一害的高科技狗皮膏藥。


    “沒有一定要用的決心和必要的話,最好還是別碰。”楚子航麵無表情的給手指纏上創可貼,上麵印著一個可愛的貓貓頭,那是路明菲塞給他的,楚子航向來物盡其用而不怎麽在乎外觀。


    “聽起來有點像老媽子的告戒。”愷撒講了個笑話來緩解一下氣氛,“我會注意的。”


    楚子航點點頭,帶著村雨在身後扣上了門,他來的時候靜悄悄像個三好學生,走的時候也那麽靜悄悄,彬彬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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