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命運的三女神,詩寇蒂區。


    四條機械臂移開之後,骨殖瓶穩穩地懸浮在低溫液氮中的超導磁場裏,四周被半米厚的石英玻璃包圍,它像一個發育中的胎兒那樣沉睡著。


    青銅與火之王的權能是火焰與金屬,這兩樣東西也是喚醒他的重要條件,骨殖瓶本身實際上是煉金材料,並無金屬元素,通過石英玻璃腔來安置這個骨殖瓶令其處在低溫下,沒有金屬的環境裏,這顆卵就不會被人驚醒。


    換言之,龍王捕獲成功。


    在過去的數千年裏,混血種們使用煉金法器,冷兵器甚至邪惡的巫術作為對抗龍族的武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如此這般也不過是暫時性地擊敗龍王令其沉睡,他們會繭化,在將來的某一天再度複蘇。


    這種局麵在最近幾百年裏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三次工業革命將科學這個最強大的人類武器發展到了極致,允許人類有機會一勞永逸地消滅龍族。


    而今天將會是曆史性的一天,卡塞爾得到了裝有龍王卵的骨殖瓶,這是混血種第一次得到完整的龍族活體和骨骼,將會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尚且在沉睡中的卵並未觸發它的防禦機製,這意味著它將會被激光刀在睡夢中解剖。


    “完美!”身穿白色實驗服的研究人員們鼓掌,在昂熱校長的帶領下,這必將成為銘記於混血種教科書中的重要日子。


    老唐就站在人群中跟著一起鼓掌,簡直心花怒放,他抵達這實驗室的時候恰好遇到一群白大褂在興奮地討論著什麽東西,他敏銳地意識到那可能就是他的目標。於是他想了想,跟著人群走進浴室,在角落裏打昏了一個倒黴蛋,把他赤條條的藏進櫃子裏,然後換上他的無菌實驗服,成功混進實驗室的隊伍。


    他的目標就在眼前,雇主的命令正是那個漂浮在石英玻璃中的骨殖瓶,他得想辦法接近那玩意,好確定如何把手裏的溶液給灌進去。


    “立即解剖。”昂熱說,“為了安全起見,隻有負責器材的人進入,其他的交給機械設備。”校長看向老唐,帶著期許的表情,“準備好了麽?”


    這也太湊巧了吧?簡直就是想什麽來什麽!因為有防護服所以昂熱看不到他嬉笑於形的麵色,老唐推著那輛器材車點點頭,上麵陳列著納米材料的各種透明工具。


    低溫艙門滑開,液氮的白氣撲麵而來,防護服也不頂用,老唐凍得瑟瑟發抖,所見到處都是白色的霧氣在腳下蔓延。


    龍王的骨殖瓶在石英玻璃腔裏沉浮不定,表麵滿是暗綠色的銅鏽,陰刻的花紋上雙蛇纏繞守衛者一株巨樹。整體而言有點像一顆大號的雞蛋,全然找不到能撬開的地方。


    老唐正苦惱於要怎麽把手裏的東西倒進去,骨殖瓶恰巧在這時候在溶液中轉了個圈,他眼睛一亮,那東西上方有一塊泛著灰色的地方,是一個差不多手指粗細的黑洞洞缺口,像是被什麽強酸給腐蝕過了一樣。


    嗨,這真是個簡單至極的任務不是麽?一切都那麽順利,好像所有的東西都遵循著命運的安排,為他老唐打開了最方便的大門。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撕開身上的實驗服,飛身跳躍到操作台上,踮起腳尖往缺口裏張望,黑漆漆的缺口,像是一眼能打通時光的古井。


    “你在幹什麽!”有人意識到不對了,大步流星地走進低溫艙門,迎接他的是胸口燦爛開綻放的血花,在這種距離下霰彈槍簡直是無人能擋的重炮,貫穿傷也許不會立刻殺死一個人,但巨大的打擊麵足夠剝奪受害者的行動能力,更何況那是大量的弗麗嘉子彈彈片。


    老唐自詡為是個竊賊,但美式風格的竊賊也許和中國人所謂的盜亦有道不一樣,如果有人要阻止一個賊偷他心愛的寶貝,那麽老唐就不介意用他更寶貝的愛槍送他歸西。


    散彈槍連續向人群開火,這些搞研究的家夥顯然沒見過這麽兇神惡煞的暴徒,在他們來得及潰逃關上艙門躲避之前,老唐以西部牛仔式的瀟灑點射撂倒了所有會動白色的目標。


    500萬美金唾手可得,老唐摸出那支裝有灰錫溶液的安瓿瓶,他忽然愣住了,常年從事賞金獵人這個行當,讓他對危險這種捉摸不定的東西有著本能的感應。


    他扭頭向後看去,白發蒼蒼的老家夥就站在他身後,老家夥麵無表情,肅穆的好像是來參加誰人的葬禮。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老唐抬手就是一槍,可這老家夥行動起來便如鬼魅那樣迅速無聲,老唐根本沒看清任何東西,隻覺得手腕一疼,那支霰彈槍就飛了出去。


    “繼續你的任務,獎金上升到800萬美金。”老家夥低聲說。


    臥槽?老唐簡直驚呆了,這老家夥居然和自己是一夥人?可是出發前的14個人裏,沒有這麽大年紀的家夥啊。


    “真是自己人?”老唐上下打量這個穿著實驗白袍的老人,看起來他確實比自己先來了一步,不知道獎金會不會被他給分走一部分。


    老家夥沒有迴答,而是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隻安瓿管,同樣是灰色的溶液,和老唐手裏的那支一模一樣,他用這種無聲的迴答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那支灌進去,我的這支由你自己喝掉,我們帶著不同的任務而來,隻要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喝掉?”老唐愣了一下,低頭打量那支安瓿管,裏頭的玩意兒看上去濃度很高,跟剛攪拌完的石灰似的,把這種東西送進胃裏的感覺想必絕對不會好受。


    如果有第二種選擇,老唐寧願放棄那多餘的300萬美金也不打算喝這玩意兒,可是老頭子就站在他身邊,那種表情給人的感覺就像他是個監督者,如果老唐敢不喝,下一秒他的脖子就會被切斷。


    “好吧,我喝。”老唐接過老家夥手裏那隻安瓿管,指節一彈掰開,一手將自己那隻裏麵的溶液從切口倒進去,一手喝掉老家夥帶來的那支。


    其貌不揚的東西多半味道也不咋地,喉嚨裏仿佛流淌過燃燒的火焰,最濃烈的伏特加比起這東西來簡直就是清湯寡水,老唐覺得自己的喉管和胃都要燒開了,狂暴的熾熱在身體中蠢蠢欲動,他好像變成了一枚即將炸開的爆彈,化學反應已經在內部完成,缺少的隻是最後的一點驅動。


    利刃切開石英玻璃,就像切開果凍,老家夥掌控著那把亮銀色的折刀,便如握著摧金斷玉的寶劍,他在骨殖瓶上滑過清流般的刀光,灰色的溶液自上而下從空洞中灌進骨殖瓶的下半層,裏麵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好像裝著一鍋燒開了的水。


    老唐的身體也在咕嘟咕嘟,他所有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把血管炸的支離破碎,甚至衝破皮膚,他渾身都是嚴重燒灼之後的傷口,痛苦灼燒著他每一寸肌膚,在地上翻滾的時候,壓破的每一個火泡都像有人拿著利刃狠狠將他刺穿。


    “哥哥,外麵有很多人。”


    “也許會死吧?但是別害怕。”


    “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為什麽,哥哥你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麽樣的牢籠哥哥都能衝垮。”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樣就太孤單了,幾千年裏,隻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讓人很難過,像是被封在一個盒子裏,永遠永遠,漆黑漆黑,想在黑夜裏摸索,可伸出的手永遠觸不到東西……”


    “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豎起戰旗,返迴故鄉。死不可怕,隻是一場長眠。在我可以吞噬這個世界之前,與其孤獨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們仍會醒來。”


    “哥哥……豎起戰旗,吞噬世界的時候,你會吃掉我麽?”


    “會的,那樣你就將和我在一起,君臨世界!”


    久遠的記憶如潮水般衝擊腦海,炸的人頭痛欲裂,在短短半分鍾內,老唐的骨骼已經發生了驚人的進化,數以百計的骨骼新生出來,交錯咬合,令力量成百上千倍的增長。黑色膜翼刺穿脊背,如雄鷹般振翅展開,他的指節正在脫離四肢這種概念,向著爬行類生長,尖銳的骨爪在地板上留下一寸深的爪痕,每一次在痛苦中咆哮嘶吼捶地,都將這個實驗室震擊的搖搖欲墜。


    灰色的溶液強行催生了進化和蘇醒,便如將一隻尚未成熟的雞蛋暴力打開,老唐的進化在某個時間點中止,他仍舊保留有人形的外貌,但同時也具有大量龍類的特征,一半如繁榮的生命那樣古老而威儀,一半如死去多時的軀殼那樣破爛又不堪。


    他終於從痛楚中解放,抬起頭來,那個老家夥已經不見了,他迴首把那個骨殖瓶抱在懷裏,蛋殼般的外表正在龜裂,一點點剝離破碎。


    青銅與火的怒吼在實驗室中咆哮,火焰的狂流將一切所有能燃燒的東西點燃,極冷的寒氣也無法阻止烈焰蔓延,這是至高無上的權威,火之元素的極致,正如他曾經與弟弟允諾過的那樣,千年之後,他們終將再度君臨這個令人憎恨的世界,清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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