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晏陪著那真安靜坐在山坡上,烈陽焦灼,沒一會就感覺到口渴,那真知道了之後說去幫他找地方接點山泉水來,離這裏不遠。唐安晏便也沒攔著。那真走後沒多久,江琛電話打了過來,唐安晏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眺望著山下遙遠的山脈村莊,這才接起。“晏子,今天我陪我爸去參加隆盛集團剪彩儀式,你猜看到了誰?”沒等唐安晏迴答,江琛徑自開口。“真巧了,看到了喬挽!”“誰?”唐安晏不太在意他說了什麽,對這個名字也沒有任何印象,隻望著剛才那真離開的方向,人去了有一會了還沒迴來。“艸!喬挽!你聯姻對象,你唐安晏未來的老婆,你唐家欽定的兒媳婦。”江琛比之唐安晏還要激動,“該說不說,喬挽長得還真挺好看,配你,足夠了。等你迴來見了說不定還真的能喜歡上。”“哦。”唐安晏興致不高,敷衍的極其明顯,“你要相信我媽的眼光,她精挑細選的兒媳婦能差哪去。”“不是,你這什麽態度,好心給你分享,你這去一趟大涼山怎麽和改了性一樣。”唐安晏不想聽他廢話,手指移到掛斷鍵上,不耐煩的,“在忙,掛了,沒重要事別找我。”掛了電話再等了會,那真還沒迴來,唐安晏有些擔心了,正準備去找,迴頭看到那真用幾片特別大的樹葉子裹著水就過來了,水在不斷的透過縫隙和行走的顛簸而灑出去,那真一臉嚴肅的表情看的唐安晏想笑。唐安晏快走幾步迎上他,接過折起的樹葉裏僅存不多的水,就著那真的手送進幹澀的喉嚨裏。泉水本應是冰涼的,這一路走來經著太陽一曬帶了溫度,方才和江琛通話之後的焦躁也壓下去不少。那真乖巧的看著唐安晏喝完,本來靦腆的笑在抬頭看到隻剩兩隻羊之後瞬間慌了,那真指著剛才三隻羊吃草的地方,聲音急哭了,“羊...那真...帶了三隻羊...怎麽...還有兩隻...羊...沒了...那真...那真要去找羊...”要不是那真突然這麽著急,唐安晏都沒發現少了一隻羊,估計是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沒留意,羊不知道跑去了哪裏,唐安晏先安撫那真,“不急,安晏陪那真找,肯定會找到的,那真聽話。”“不要...羊...沒了...那真...那真笨...丟了...一隻羊...怎麽辦...那真好笨...”唐安晏沒見過情緒這麽波動的那真,他抓住那真的胳膊,怕他走開,“那真不急,安晏和那真一起想辦法好不好。”“不好...不要...”那真什麽也聽不下去,拿拳頭砸自己腦袋,“那真...做不好...他們都笑話那真笨...但那真不笨...可是那真把羊弄丟了...羊不可以...不可以...丟...阿瑪...會生氣...沒錢...那真沒錢...給阿瑪買藥...阿瑪...會...疼的...那真...那真...害怕...找羊...要找羊...嗚嗚嗚...那真要找羊...”那真乖的時候極其乖,遇到意料之外解決不了的事情時仍然會崩潰,唐安晏對著這樣子的那真隻有沒來由的心疼,唐安晏抓著那真的手腕,“那真看著安晏,聽安晏說,好不好?”那真哭泣的聲音緩了下來,抽泣的可憐兮兮看向唐安晏,小聲的受了委屈似的喊,“安晏……”“我在呢。”唐安晏用指腹溫柔替他擦去眼淚,半蹲著哄他,“安晏先陪那真把這兩隻羊送迴家,然後一起去找丟的那一隻好不好?”那真遲疑了一會,抽噎的看著他,不說話也不點頭,唐安晏捏了捏他的手心,又問,“那真最聽話了對不對?聽安晏的好不好?”那真噘著嘴,隔了一會才對著唐安晏點了點頭,唐安晏用衣服細心擦幹淨他哭花的臉,動作溫柔的像是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聲一聲的哄。“我們那真最乖了。”唐安晏牽著那真,趕著兩隻羊,往迴去的土屋走。趕羊是個技術活,但好在就兩隻,羊也像被那真帶習慣了認識迴家的路,唐安晏十指緊扣那真的手,迎著落日餘暉,腳踏懸崖山脈。懸崖村太大了,尤其是山上,遮擋物多,地勢也陡峭,唐安晏和那真從太陽落山找到夜色朦朧,都沒有發現羊的痕跡。那真剛被哄好了沒一會,遲遲沒找到,委屈的又在偷偷哭,那真一哭唐安晏也跟著著急,山路不好走,懸崖峭壁也多,唐安晏好幾次險些滑倒,胳膊磕在石頭上,被樹枝劃傷,都沒敢讓那真看到。找了太久,消耗體力又無所適從讓唐安晏後麵都想放棄了,但麵對著那真哭的紅腫的眼,實在說不出“不找了吧”這句話。找到淩晨一點,路況都看不清的情況下,唐安晏和那真還在四處迷茫的摸索,最後還是住在那真家隔了兩戶的一個大哥說在自家院子後麵看到了羊。唐安晏帶著那真去把羊接了迴來,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那真牽著羊走在前麵,唐安晏筋疲力盡的跟在後麵。迴到家,阿瑪已經睡了,唐安晏沒敢大聲弄動靜,從院子門口匆匆洗漱就上了床。那真把羊結實的栓在羊圈裏,搬了個馬紮蹲在三隻羊麵前,眼淚還在不停的掉,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失而複得的高興。唐安晏沒敢上前打擾,今天若不是他疏忽,羊也不會丟,那真也不會哭,兩個人更不會找到半夜才能休息。唐安晏側身躺著,把那真靠邊睡的位置暖熱了,那真還沒準備上床,唐安晏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生氣了的那真讓他無所適從,巨大的愧疚感和那真情緒失控時反反複複那句“沒有羊就沒有錢給奶奶買藥,奶奶會疼”給刺激到,讓他翻來覆去也睡不著,隻能看著那真的背影發呆。坐了估計有一個小時,唐安晏看見那真用手背抹了抹淚,迴頭看了他一眼,唐安晏此刻也正迴看著他。但那真躲避開了唐安晏的視線,抱起破舊沙發上的藏藍色碎花被褥,鋪到了離唐安晏不遠又不近的那堆柴草上,人也順勢躺了上去。唐安晏覺得心裏密密麻麻的疼。受了委屈的那真和太乖了的那真一樣讓唐安晏心疼到瘋。那真的背影單薄,腳蜷縮在被子裏,凍得冰涼,人還沒止住哭,悄悄背著唐安晏抹淚,又不敢太大聲生怕吵醒阿瑪。唐安晏實在控製不住了,躡手躡腳下了床走到柴草旁,把那真連人帶被褥一塊抱起來放到自己剛暖熱的床上。那真被嚇到了,但仍倔強的背對著唐安晏,不說話。唐安晏把那真冰涼的腳放到自己懷裏暖著,壓低聲音生怕阿瑪聽見。“不哭了好不好,那真,你理理安晏。”那真哭的反而更兇了,唐安晏手足無措把人圈著抱在懷裏哄,“是安晏錯了,那真不哭,阿瑪聽見了會擔心的。”那真這才止了哭泣,唐安晏從背後摸索到那真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攥著,心疼和自責鋪天蓋地湧來。“是安晏不好。”那真搖了搖頭,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唐安晏沒給他這個機會,反而攥得更緊了。唐安晏貼著那真後脖頸小聲安慰,“那真轉過來看著安晏好不好...那真不理安晏安晏會傷心的。”唐安晏寵溺的捏著那真手指,“那真要是再不理安晏,安晏明天就下山再也不來懸崖村了。”“不要。”那真終於肯轉過身子來,剛壓下去的哭腔被唐安晏這句話又差點惹哭。“不要...安晏...別走...”“不走不走。”唐安晏心疼的替他擦淚,“不哭了不哭了,安晏不走,不生氣好不好,是安晏錯了。”那真聽他說著一直搖頭,低頭盯著唐安晏的胳膊,可憐兮兮的,“安晏...安晏受傷了...都是因為那真...安晏才會受傷...胳膊...流血...疼...安晏疼...那真壞...”那真盯著唐安晏不小心被樹枝劃傷的左臂,手指不敢去觸碰,委屈的一直盯著看,唐安晏這才明白,那真生氣的不是自己弄丟了羊,而是那真害他受了傷。唐安晏抓著那真的手,放到自己被劃到的口子上,“那真吹吹就不疼了...”那真終於不再哭了,唐安晏說不清的把人麵對麵抱在懷裏,任憑崩潰的大腦驅使,下巴在那真柔軟的頭發上輕輕蹭了蹭,“我們那真怎麽能這麽乖。”第4章 ===============那真幾乎每隔一天都要去山下賣洋芋,洋芋是現從地裏挖出來的,塊頭不小,唐安晏嚐試背了一下他裝好的背簍,堪堪把腰壓塌,差不多得有七十斤。昨天因為耽擱一天,唐安晏本來想在村莊裏尋找當年爺爺鏡頭裏的主人公,鏡頭久遠,十五年前的小男孩如今已經結婚生子,據說一家搬去成都發展,下個月可能才迴來。這個答案讓唐安晏和那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尤其是那真,繞著唐安晏轉圈,邊說,“安晏不走...那真開心...不走...陪那真...”住下來沒地方可去,唐安晏索性陪那真一塊下山,還沒體驗過從山上爬下去是什麽感受,俗語說的上山容易下山難頗為真理,尤其對於毫無安全保障的2556級鋼梯來說,踩空了就會麵臨生命危險,跌落懸崖的不在少數。它不像是台階可以腳踏實地,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全神貫注。唐安晏靠著欄杆,看背著背簍走的一身輕鬆的那真。這迴那真留了心,背簍裏放著用自己不常用的保溫杯裝好的水,一步三迴頭的看唐安晏有沒有跟上來。山腳到山頂唐安晏記得爬了將近五個小時,下山也尤為費勁,走走停停一路下來,也用了兩個多小時。唐安晏不恐高也被折磨的不行,低頭看,成片的懸崖峭壁,觸目驚心。腳踏入平地的一刻腿都是軟的,那真小心的攙扶他的胳膊,偷偷的撇開頭笑。懸崖村自從被報道之後引了不少遊客來往,眼下山腳平地就聚集了十幾個背著行李的遊客,應該是團體組織過來旅遊,人潮熙攘,唐安晏把那真往身邊拉,把他憋笑的臉掰過來朝向自己,沒用多大力氣捏捏他的下巴,佯怒。“那真是在嘲笑安晏嗎?”那真連連擺手,急求辯解導致臉都憋的通紅,下巴擱在唐安晏指尖輕輕蹭,一臉嚴肅的發誓,“那真……沒有……”-山下的人都知道,懸崖村的人進出村莊不容易,背下來的洋芋大多都不會再背迴去,所以許多不良商販故意把價格壓得很低。一背簍七十多斤的土豆最後隻給十塊錢。那真攥著一張五元紙幣和五個一元的硬幣揣在阿瑪給縫製在衣服上的錢包裏,裏麵零星還放著幾枚一角的硬幣和疊放的整整齊齊的五角紙幣。那真從錢包裏摸索出來一張一元的,頓了頓,又捏起來幾個一角的硬幣,攤開手心給唐安晏。“買糖...給安晏...”那天唐安晏一句隨口的話,竟讓那真記到了心裏,樸實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被這大山渲染的通透,裏麵密密麻麻的真誠讓唐安晏心被滿滿當當的填滿。唐安晏怎麽可能用那真的錢,沿路正好有集市,各地村民把自家種的水果和青菜運下山,山村比不上城市,各戶收入很低,勉強維持生計。唐安晏抓著那真的手腕從一處糖果攤麵前停下,糖果種類很少,被平鋪在地上,用尼龍袋墊著。其中夾雜著少部分的巧克力,是唐安晏小時候見過的元寶形狀的,不苦,反而甜。唐安晏蹲下身子,抓了幾個巧克力,又拿了幾塊奶糖,賣貨的是個年輕點的大哥,稱了稱,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塊。”唐安晏把用塑料袋裝好的糖果接過來,遞給那真,那真糾結的扯著錢包口,心疼的抽出來一張還沒捂熱的五元紙幣,猶豫著要給大哥,還在試圖和唐安晏打著商量。“糖吃多了...牙...會壞...那真沒錢...帶安晏...看病...少...少要一點……”唐安晏被他這幅樣子逗笑,把抽出來的五元紙幣重新給他塞迴去,“安晏給買,請那真吃,那真不用付。”“不要...說好了...請安晏...”那真憋紅了臉,怕唐安晏覺得自己是心疼錢,著急解釋,“那真有錢...正好五元...可以買...”辛辛苦苦從山頂背到山腳的七十斤土豆,才換來的兩個五元,唐安晏怎麽會舍得讓那真付錢。那真沒吃過巧克力,阿達去世的早,阿莫一個人帶著那真過得辛苦,在阿達去世一個月之後下了山,此後沒再迴來過。那真是被阿瑪養大的,老人家年紀大了,沒多少收入,那真從小吃過最好的東西可能就是過年村裏鄰居大哥給的豬肉。那真拎著糖果,和唐安晏並肩走在山路上,唐安晏從塑料袋裏捏出來一個巧克力,順著金箔紙撕開,露出裏麵元寶形狀的褐色果實,唐安晏喂到那真嘴邊,那真就著他的手咬了半塊,被甜到彎著眼睛笑。唐安晏覺得自己有喂那真吃東西的癖好,一連喂了兩個那真還想吃,唐安晏才真的怕他會牙疼給收了起來。那真倒也不會鬧,舔著嘴唇上殘留的甜膩,聽話的跟在唐安晏身邊。兩個人今天出門走的路挺多,一晃天也跟著黑了,唐安晏走了一天路,想到還要再爬2556級鋼梯就腿軟,把左手拎著的糖果換到右手上,左手牽起那真,和他打著商量。“今晚要不不迴去了,安晏和那真找個旅館睡一晚,明天一早再迴去好嗎?”那真走路的姿勢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唐安晏,撅起嘴搖搖頭,“不好...阿瑪...還在...山上...那真...要陪阿瑪...不可以...不迴去...”唐安晏實在沒多少力氣,他不像那真,早已習慣日夜穿梭山頂,北京多為平地,偶爾一次的爬山已經消耗唐安晏精力,一天裏來來迴迴一趟或多趟,是他一時半會適應不來的。總歸要循序漸進。但那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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