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所言不差。”


    就在廂房裏的氣氛愈發沉悶時,始終未開口的鄭泰,突然開口道:“我等當先找出董賊的軟肋要害,方可一擊必中。”


    “何為董賊的要害?”伍瓊又翻了個白眼,已不想呆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誰知,鄭泰卻不為所動,反而凝重地緩緩吐出兩個字:“兵權。”


    “一派胡言!”周毖當即反唇相譏,鄙夷道:“天下誰人不知,董賊跋扈所恃者,便乃兵權。此乃他安身立命之根本,又豈能是……”


    話未說完,突然反應過來的周毖,語氣漸漸減弱:不錯,兵權既是董賊的根本,也是他最致命的軟肋。


    對於那等邊塞武夫來說,什麽忠孝節義、朝綱禮製、聲望官爵,統統不會放在心上的。唯獨實實在在的兵權,才是他最在乎的。


    相反,自己這些人除了兵權,什麽都比董賊強,偏偏在爭鬥中一敗塗地。


    “看來,仲遠兄已想明白了。”鄭泰語氣凝肅,且漸漸悲憤:“正因我等沒碾碎一切的暴力,隻能在董賊廢立天子時緘默不語,在他把持朝政時縱容姑息,甚至在那場酒宴上被脅迫羞辱!”


    說著目視東方,似乎透過重重阻隔看到希望的火光:“想必本初早就看破這點,才密使二位假意親附董賊,外放士人以積兵權,由此方能與董賊一戰!”


    “遠水解不了近渴,本初那裏我等可倚為外援,卻不可在此無所作為。”


    袁隗聞言亦頷首讚同,歎息道:“我等皆世家出身,做事太過拘泥,目光困囿於朝堂傾軋,還真不如董賊這邊塞武夫,一眼看透鬥爭本質。”


    “若董賊沒了兵權……不,哪怕隻是兵權不穩,便淪為我等股掌之間玩物!”


    “太傅言之有理。”周毖也冷靜下來,細細分析道:“我等隻能先在董賊安身立命的根本上予以重創,伯求冒死帶來的消息方能化為一味藥引,一味置董賊死地的毒藥!”


    商討至此,總算有了一個清晰的方向。


    可隨後……又不禁麵麵相覷起來:方向有了,可如何才能做到?


    此時伍瓊也開口了,沉吟道:“董賊雖威逼利誘籠絡了洛陽兵馬,後又花重金收買,然畢竟時日尚短,麾下各地兵馬又極為混雜,士卒大多還未真正歸心,不過苟且安身罷了。”


    “至少,某便不止一次聽到麾下士卒抱怨,董賊禦下無方,涼州兵仗勢跋扈。若能有一聲動天下名將統禦,他們日子或許會好一些。”


    “聲動天下的名將?”袁隗再度撚了撚胡須,漸漸有了思路:“然也,士卒粗鄙無知,隻知盲從依附。董賊雖在邊塞略有戰功,但在四方士卒心中卻非聲名赫赫。”


    “若論當今漢室名將,黃甫將軍當為第一人。”


    伍瓊聞言,又道:“皇甫將軍轉戰大河南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乃平定黃巾之亂第一功臣,名震天下。”


    說著,還忍不住捧一踩一:“昔朝廷派董賊征討河北黃巾,數月不克,換皇甫將軍不過兩月,便畢其功於一役,兩者用兵有雲泥之別,天下士卒心中盡皆有數。”


    “可惜,如今皇甫將軍坐鎮關中,以防韓遂逆賊。若他在洛陽城中振臂一唿,士卒雲集響應,又何懼董賊?”


    袁隗聞言麵露不喜,怒斥道:“莫要忘了,皇甫義真乃關西人!”


    自古關西出將,關東出相,兩個利益集團爭鬥數百年已久。如今以袁隗為首的關東士族在朝堂上占據絕對優勢,為了牢牢掌控權柄,曾極力打壓關西集團。


    哪怕到了此時,他仍心懷芥蒂。


    畢竟,怎麽說呢……如今這董賊,也是關西人。


    廳下三人興奮之色頓消,當即住口不言,場麵一下又陷入沉寂。


    “太傅,除卻皇甫義真,漢室還有一員名將,亦是掃平黃巾賊寇功臣,威名滿天下。”鄭泰思忖片刻,又欣悅開口。


    “最主要的是,此人既不是關西人,又出身微寒。比起將門世家的黃甫義真,以及經學名儒的盧子幹,他更得士卒親近擁戴。”


    “朱儁,朱公偉?”


    袁隗蹙眉道出這個人名,神色也漸漸緩和起來:“此人雖剛烈耿直,但更忠君體國,對我等士族也無不忿,倒是好操控些。”


    “隻是……”鄭泰隨即又蹙眉,道:“我等與他並無過深交往,此番如何才能令其為我等所用?”


    袁隗便悠悠笑了,終於露出老謀深算的一麵,道:“當初朱儁於南陽征討黃巾賊時,數月不克,靈帝便欲召其迴京問罪。還是故司空張溫勸諫臨陣換將乃大忌,靈帝這才依允,直至朱儁大破賊軍。”


    “然對朱儁有恩的張溫,卻與董賊有隙。上月董賊剛一入京,便以災異為由,罷免了張溫,朱儁心中豈能不恨?”


    越說越自得,袁隗還忍不住撿起酒爵,又舀了一樽酒:“最主要的是,朱公偉此人忠君體國,剛烈耿直,一直尊奉先帝為正統。”


    “而董賊無君無父,為免除後患竟敢鴆殺了先帝與太後!朱公偉若知此事,又焉能忍得住?”


    “此計既可使得我等置身事外,又能對董賊釜底抽薪。”鄭泰品咂一番,不由喜形於色,讚歎道:“太傅一箭雙雕,妙不可言!”


    周毖伍瓊二人反應過來,簡直喜極而泣,盛讚道:“太傅妙策除賊,功過千秋,我等有救矣!”


    此時他們一心惦記的,還是老董懸在頭上的那柄利劍——隻有董卓死了,他們才會真正安心。


    可很快,兩人對視一眼,神色又垮了下來,囁嚅道:“隻,隻是……誰又敢將消息帶與朱儁?”


    袁隗誌得意滿的自矜笑意,也瞬間凝固。


    最終忍不住胸膛翻湧,怒而開口:“爾等不敢,便讓老夫來!……若再像上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先帝和太後豈非白白枉死!”


    “多謝太傅!”誰知兩人絲毫沒有愧色,反而喜不自勝慶幸道謝。


    頓時,袁隗就覺得,牙根兒有些癢癢。


    ……


    翌日早上,老董睜眼已日上三竿。


    扭頭看向身旁溫香軟玉的八號技師,凹凸有致曲線的身體緊緊貼著自己,秀發隨意垂下,還有少許粘在臉上,好似劫後餘生。


    這一刻,老董不由感覺外麵陽光格外明媚,心情也從未有過的暢快放鬆。


    小黃門說得不錯,勞逸結合,才是王道。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注視,少女也緩緩醒來。想起昨日的連番荒唐,俏顏上不由泛上一絲媚紅:“太尉,婢子服侍您更衣?”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李儒焦急又刻意壓抑的聲音:“不,不知太尉,是否已起身?……”


    瞬間,老董也覺得牙根兒有些癢癢。


    然後,他又硬了。


    是的,拳頭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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