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詩會,以詩會友,今年與往年不同,所有到來賓客,皆可以詩作挑戰在場任何人,敗者須拜入勝者一方門下。”


    “此乃共襄盛舉,並無其他意思,被挑戰之人,當可不接受應戰,還望諸位之間莫要傷了和氣。”


    金忠緩步走到中堂,中氣十足道。


    如此行事,乃是東宮的意思,東宮此舉便是為了打壓二殿下,如今天下第一才子蔡翔倒戈投入東宮門下。


    大明四傑無人可出其左右,若是接連敗下陣來,朱高煦便無地自容。


    “蔡某便獻醜了,寓意挑戰在場所有才子,此番前來應天途中,所作三首七絕,望諸君賞析。”


    蔡翔雙手附在身後,從雅間走到中堂,一旁的侍女連忙端起紙筆。


    “殘月一縷寒從心。”


    “春雨淅瀝故土潤。”


    “欲得心緒墨淚橫。”


    “生生憾事筆墨窮。”


    ……


    “不愧是大明第一才子,寥寥數句,便將心緒不平之事道出。”


    “以往這蔡翔都是作為壓軸出場,後麵上台的怕是要難堪了!”


    ……


    第一首七絕道出,滿座皆是喝彩。


    “蕭蕭落葉何為愁。”


    “流水行雲怎得暢。”


    “自言本向雲中閑。”


    “輾轉一年又是春。”


    ……


    “又是一首極好的七絕,想來隻有蔡翔才能做出如此情真意切之詩。”


    “開局就放大招,誰還敢上台前去挑戰?”


    “你懂什麽,東宮這明擺著是所指二殿下,世人皆知,原本大明四傑皆是二殿下門客,如今還有三人,若是全部拜入東宮門下,二殿下的臉往哪擱?”


    “不去應戰便是,有何不妥?”


    “若是不去應戰,便是認輸,也就意味著二殿下自認不如,所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


    “雲霧仙宮路渺茫。”


    “秦淮河畔語清寒。”


    “無端相思情相許。”


    “一朝一暮思年華。”


    ……


    三首七絕,躍然於紙上,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閣樓上的雅間。


    “辦的不錯,事後定有重賞,若是想入朝為官,本宮也許你!”


    朱高熾拍了拍蔡翔的肩頭,眉宇中閃過一抹得逞之意,如今倒要看看老二還能掀的起什麽風浪。


    哪怕他並不懂詩,光是從台下之人的反響,便能看出,這三首七絕,皆是不凡。


    “倒是有幾分本事,給東宮遞去一份拜帖,改日本王要與此人見麵一敘。”


    三樓的男子,眼神中帶著一抹笑意,吩咐到一旁的隨從。


    ……


    “林大人,二殿下,我等確實不如那蔡翔,一次性若要作詩三首,並非人力可為,那蔡翔定是有備而來。”


    商贏無奈搖頭,剩餘二人也是麵麵相覷,雖說成為大明四傑,文采斐然,但作詩一事,需要有感而發。


    “林兄靠你了。”


    朱高煦原本就未將雞蛋放在三人身上,有著林兄這麽一位詩仙在身旁,那蔡翔還不得被轟成渣。


    竹熙與鹹寧公主二人,恰好趕到江月樓前,表明身份後,便是入了內堂。


    “父王,你看,是熙兒與寧兒!”


    女子無比驚喜,指著樓下道。


    “皇兄這是如何行事,竟然放任公主出宮,若是被外人知曉,皇家顏麵何存?”


    男子話未說完,隻見身後的女兒,早已經是不見了蹤影,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舉起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


    林浩無奈的擺了擺手,徑直走向中堂,緩緩開口:“詩詞並非以量取勝,在本官看來,你那不過是在堆砌辭藻,華而不實。”


    “放肆,你是何人,這兒哪輪得到你說話!”


    蔡翔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林浩的鼻子便是嗬斥道。


    “這位是當今國子監祭酒。”


    一旁的姚繼低聲提醒道,義父吩咐過,不能得罪死林浩。


    “國子監祭酒又如何!?……”


    話一出口,蔡翔便覺不妥,國子監祭酒是什麽人,大明讀書人眼裏聖人一般的存在,公然斥責國子監祭酒,豈不是與整個大明學子作對。


    “哪怕是國子監祭酒,也不得如此無端指責,倘若你能拿的出,勝過蔡某的詩作,蔡某便服你!”


    蔡翔清了清嗓子,掩飾著尷尬道。


    “勝過你有何意義,本官一首便可壓得這大明所有才子,抬不起頭!”


    林浩孤立在中堂之上,眼神中閃過一抹不屑之意。


    若是放在幾百年前,那些個文耀璀璨的時代,他還當真不敢造次,如今的大明,文運盡失,就連蔡翔這等人,都可稱作大明第一才子,簡直可笑。


    “休要口出狂言,當真以為你是國子監祭酒,就能這般貶低大明才子!?”


    蔡翔頓時來了勁,倘若隻是罵他一人,不敢有所微詞,如今林浩貶責的卻是整個大明的才子。


    如此一來,就算得罪,那又如何,背後撐腰的是整個大明學子。


    “題詞一首,便要壓得這整個大明學子抬不起頭,好生狂妄,本王發現似乎也有幾分喜歡這小子了!”


    三樓雅間內的男子,爽朗大笑道。


    台下的竹熙與鹹寧公主二人,看向林浩,也是美眸流轉,能夠道出如此氣魄,卻帶著無比自信,除開林浩,這天下還有何人?


    “筆來!”


    “墨來!”


    林浩端起酒盅,痛飲一番,好生愜意,提筆揮毫寫下: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


    “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隻孤檠,情在不能醒。”


    “搖落後,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鍾聲,薄福薦傾城。”


    一旁的侍女,字字清晰的將林浩所提念出。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皆是內心發麻,蔡翔先前所作相較之,便是螢蟲豈敢與那皓月爭輝。


    蔡翔臉色也是異常難看,光是首聯兩句道出,他便知道,自己輸的一塌糊塗!


    他那三首七絕,皆表心境,多是借景,借物以抒發內心情感,觀詩之人,還需去聯想,方能得知意境。


    林浩這兩句,便秒殺他那三首引以為傲的七言絕句,心灰盡,有發未全僧,一切盡在無言之中!


    “好詞,好詞,怪不得有這底氣,以一人之力,便要壓得大明學子,永世抬不起頭!”


    男子眸中異彩不斷,拉開簾幕,鼓掌喝道。


    就連金忠,臉色也是異常難堪,本來修改詩會規則是為了幫東宮針對二殿下,如今卻好似自己將人頭遞了上去。


    林浩因為醉意,臉色微微泛紅,心中暗道:“容若先生,乃是名正言順的滿清第一才子,而你蔡翔算個什麽東西?”


    鹹寧公主則是雙腿微微顫抖,臉上亦是浮現出一抹潮紅:“熙兒扶穩了,人家不行了!”


    ……


    不等眾人從詞中意境迴過神來,林浩再度揮毫: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侍女念及深情之處,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內湧出。


    她本是建江之人,家境也算富庶,兩年前,他與夫君相識,心生愛意,紅燭高燒一夜。


    至此為人妻,夫君靠著家中供養,前去應天趕考,恰逢靖難之役打響,建江城破,家業盡數被擄走。


    她也被賣到這應天府江月樓當一侍女,與夫君再度相見之時,他已經是紅袍做身,頭戴烏紗,卻不再願與自己相認,隻留下一封別離書,告知情人之間本就是多變。


    倘若時間能夠定格在兩人初相識,他是窮酸的書生,她是待字閨中的富家小姐,互生愛意,該是多好。


    哪怕不然,她也想像唐明皇與楊貴妃那般,有過比翼鳥,連理枝的誓言。


    可惜人心易變,曾經的相親相愛,迴首間便成了相離相棄!


    所有為情所傷之人,皆是久久沉醉其中,不願醒。


    ……


    在場的所有人都麻了,千古絕唱!


    又是一篇千古絕唱!


    “詞風婉轉,憂鬱嗔怨,這林小子到底經曆了什麽?”


    金忠也是不禁讚歎,光論才情,他不如林浩,也的確如同林浩所說,一首便可壓得大明學子,抬不起頭。


    沒實力,那叫狂妄,有實力,便叫鋒芒畢露!


    鹹寧公主與竹熙直接哭成了淚人,相互依偎著。


    皇宮,禦書房內。


    趙四捧著宣紙,跑了進來:“這兩首詞,皆是林大人在江月樓中所作。”


    “好一個心灰盡,有發未全僧!”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朱棣拍案而起,內心亦是萬般苦楚。


    “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四支支吾吾道。


    “但說無妨,是那林小子又給朕惹什麽事了?”


    朱棣正在興頭之上,攤了攤手道。


    “不是林大人,不過確實與林大人有關,煙草司得到消息,一早成國公便是帶著嫁妝,去了林大人府上,多半是想向林大人提親。”


    趙四深吸一口氣道出。


    “媽了個巴子的,差點就給士弘這孫子偷家了,給朕取佩劍來,今個朕便要讓其知道知道什麽是大小王。”


    “寧兒一定得是正宮,他那熙兒,隻配做個小妾!”


    朱棣氣得渾身顫抖,起身奪過佩劍,朝著宮外跑去,連靴子都顧不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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