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乃是一種蘊含了天道法則的力量,本是無形無色,看不見,摸不著,唯有發作威能時才有金色的光芒浮現、和溫暖又剛正的力量湧出,因而功德又常被稱之為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能煉化入體以作護體之用,在進階渡劫時用來抵擋天劫,也可以用功德金光來相抵消自身的惡業。


    唯有對世間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的生靈,才能讓天道主動降下功德金光作為恩賞。


    所以佛修、或者山精鬼怪們最喜為凡人們實現心願,既是為了收集香火,積攢信仰之力,也是為了做好事,求功德,去塑造功德金身。


    但想要獲得功德金光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因而除了讓天道主動降下功德金光外,還有一種捷徑可以主動去獲得功德金光,或者說有一種東西可以產出功德金光,那便是琉璃焚心火。


    天地始於混沌,萬物繁衍生息,而陰陽既是互相對立的存在,又因世間輪迴的平衡而互相製約,生生不息。


    所以正與邪既是對立,又是互相製約的存在。


    琉璃焚心火乃是清透清正之屬,本身就蘊含了最玄妙的天道法則,能判斷正邪之分,最克陰邪,是天道製衡世間正邪的利器。


    因而若是用琉璃焚心火來焚燒世上陰邪,便無須“上達天聽”,而是直接讓琉璃焚心火來判斷“功”與“過”。若有功,琉璃焚心火便留下功德金光;若有過,琉璃焚心火便會反噬其身。


    也因此,功德不發威時,無形無色,唯有琉璃焚心火能照出功德的金光。


    而時瑤本被無數陰邪執念纏身,雖大都是從黎落的身上繼承而來,不是她自身有意而為之,卻也因此惡業纏身,因而曾在渡劫進階化神之際被天道降下天罰之雷。


    當她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勁兒,借琉璃焚心火的力量焚去纏繞自身的陰邪執念後,無形中,觸動某種潛在的玄妙契機——


    “比如,主人您若是沒有除去這滿身的陰邪,而是任由這些陰邪力量在體內繼續滋生,慢慢壯大,那麽您日後很有可能會因為陰邪力量的侵擾而為害世間,造成不可預估的災難……”藍金堯慢慢解釋道:


    “但您如今不惜傷害自個兒都要除去了這些陰邪力量,就相當於是除去了一個禍因,為冥冥中的將來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所以我的琉璃焚心火才會斷定您是立下了功德,因而為您留下了功德金光。”


    藍金堯既欽佩時瑤此舉的果決和勇敢,又暗暗羨慕著時瑤因此所得到的功德,旋即又無奈的補充道:“琉璃焚心火本是功德金光的生產者,自然沒法再焚滅功德金光的。至於這個被功德金光保護著的陰邪……”


    藍金堯頓了頓,“功德與邪惡本是對立的,可這功德金光竟會護著一個陰邪,這事真奇怪。也許是我的傳承記憶裏還不夠完整,等我繼承了全部的傳承,想必就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奇妙因緣了。到那時,屬下定能為主人除去這縷陰邪。”


    “不必了,對付她,我已有了法子。”時瑤用神識牽製住黎落的殘魂,將琉璃焚心火往自己的神魂內更靠近了些。


    被功德金光保護著的黎落殘魂與自己的神魂仍有絲絲縷縷的牽扯,表麵上她的神魂是吞噬了這縷殘魂,但實際上,有功德金光護著的黎落殘魂根本沒法被自己徹底的“煉化”,平日裏的自己更是難以發現她的存在。


    所以時瑤須得借用琉璃焚心火的力量令功德浮現金光,逼黎落殘魂現形。


    多虧了琉璃焚心火,或者說是多虧了有藍金堯的力量在。


    若不是有琉璃焚心火的力量,她根本無法發現自己竟被這麽多的陰邪執念纏繞著,也無法發現自己竟因為這些陰邪執念而滋生了看不見的、隻會無形中讓自己越發沉鬱和痛苦、且自己怎麽也無法想通的心魔,更無法發現自己的神魂內竟還有一縷被功德金光保護著的殘魂。


    琉璃焚心火讓她焚去了癡纏於己身的陰邪執念,從而讓她除去了心魔,還自身清淨的同時,心境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磨練,同時還逼出了黎落的殘魂。


    真是因果報應,福禍相依。


    當年她不幸被黎落所擒,乃是禍。但當她反吞噬了黎落,之後力量大漲,又因此獲得了奇妙的機緣從而令自己轉化成了混沌之體——這便福。


    但也因她吞噬了黎落,致使她被千千萬萬的陰邪執念纏身而不自知,讓她渡化神雷劫時遭受天罰,之後又讓她滋生了潛在的心魔——這便是禍。


    如今她不惜傷害自己的神魂,強忍著悲與痛,也要用琉璃焚心火來焚去一個個的陰邪執念,其間的得失便算是福禍所依。


    細細想來,這不就是應了那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麽。


    時瑤心神震動,心中明悟之際又有感慨萬千湧起。


    隨即,一柄魂力所化的大刀一斬而下,將夾裹著黎落殘魂的那部分神魂斬去,令自己徹底與黎落脫離了關係,又將功德金光護著的黎落殘魂逼出了自己識海,讓其飄懸在碧落仙府第四層中。


    時瑤這番舉動幹脆利落,毫不遲疑,神識探知到這一幕後的藍金堯頓時身子一抖,內裏卻直唿:“好家夥,主人對自己是真夠狠的。”


    將千千萬萬個陰邪執念焚去並將黎落殘魂斬去後,時瑤的神魂已遭受了重創。比之以往,她的神魂縮小了一圈,大概損失了十分之一的神魂力量。


    力量可煉化得來,神魂卻是最難修煉壯大。


    時瑤損失掉的十分之一神魂力量,是有些人修煉了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不過時瑤卻不為此覺得可惜,反倒因此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並為之欣喜非常。


    這一刻,她所領悟的無情道,終於得證了。


    有人說,修無情道者,須得斷情絕愛才能守其心,證其道。


    過往,時瑤總覺得人心本該有情,“斷情絕愛,立心證道”這樣的無情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罷了,更是打心底裏瞧不起那些以“斬去他人從而讓自己斬去執念”的無賴之徒。


    但今日,她又有新的覺悟——


    一個個陰邪執念因吞噬而生,深深的糾纏在她神魂的最深處,暗暗的與她共生,悄悄的擾亂了她的心神,令她誤以為那些陰邪執念就是她自己的一部分,誤以為自己就是那記憶中的“千千萬萬個的生靈”。就算她被琉璃焚心火的灼熱所驚醒,但腦中的記憶仍在,心仍舊與他們同悲同喜。


    當她與那些陰邪執念擁有共同的悲與喜,卻還狠心的傷害自身,強忍著巨痛一次又一次的焚去一個個陰邪執念後,她便算是經曆了一場又一場無情道的考驗。


    她本是為了驅除心魔而焚去自身的陰邪執念,卻不想其間痛苦煎熬的過程,也正是她在證道的過程。


    情由心生,是自然之道。


    情,可以是愛憐,仁慈,心喜,理解,包容或者悲憫,不舍,甚至是痛與恨……許許多多的情緒皆由情之所生,因而“情”也由情緒去渲染。


    當“情”未生之時你還無知無覺,等它生出之後卻也“木已成舟”。


    當“情”要在你的心底滋生時,是自然而然的,那一刻的你又要怎麽阻擋?


    除非你斬掉自己的情根,讓自己的心變得殘缺。


    可心若是殘缺了,人便是不完整的了。


    時瑤當然不會讓自己不完整的,她要讓自己的心去主導心中所滋生的所有的“情”,遏製“情”的肆意生長,不讓“情”反製己身。


    當她強忍著悲傷和痛苦,強忍著心中因情而滋生的種種複雜的、難以割舍的情緒,不惜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代價焚去了一個個、與自己神魂深深糾纏著的陰邪執念,相當於是讓自己的心不再“留情”,狠心的斬去了那一刻猶如真實存在的“她”。


    她的腦海中仍有陰邪執念所留下的種種記憶,她的心仍為自己因“曾與陰邪執念同悲同喜,有哭有笑”而滋生了的種種情而動容。


    但她沒有因心中的“種種情”而徹底迷惑了本心,反倒因此讓心境得到了極大磨練。


    在痛苦的掙紮中,斬去了神魂中癡纏不休的陰邪執念,留下了許許多多的、自己也曾一同經曆過一般的記憶人生,和種種複雜的情,從而讓自己“無情卻有情”的無情道完成了證道的過程,讓自己的心境得到了飛速的提升,心神愈發的穩固。


    她的道在心,要證己道,原來還可以求諸己身,立心證道。


    此後,情由心生,自然而然;情可動心,不可擾人。


    心境驟然提升,體內的瓶頸因此鬆動並慢慢消融,修為開始突飛猛進。


    外頭的天罰之雷已然退去,覆蓋著大片天空的黑雲也已消散。


    懵懂無知的人們仍舊懵懂無知,待天空驟亮後便重歸日常,多的不過是一番唏噓或怪談。


    但因天罰之雷而紛紛趕來的修士們,想要一探究竟的生靈們卻沒有迴去,而是沉重的站在高空中皺眉遙望。


    時瑤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實在不該出現於人前,合該閉關修煉,慢慢恢複神魂內的傷。


    但她的修為在持續的突飛猛進,進階突破的衝動是壓都壓不住了。


    她化神中期的修為已然迅速的突破到了化神後期,再飛快的達到了化神後期巔峰。


    她的身體猶如自行運轉的漩渦,瘋狂的汲取碧落仙府內的靈氣,停都停不下來,化神後期巔峰的修為是壓都壓不住了。


    這是要再突破進階的預兆。


    此時她的神魂仍有重傷,碧落仙府之外又有強者雲集,這個時候實在不是她渡劫進階的好時機。


    但她不能不去渡這個雷劫。


    這是她證道後所得的造化,是天賜良機。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今後恐怕是難再有今日這般的“天賜良機”,她恐怕也會因此而錯失了一個“持續突飛猛進”的大好契機。


    時瑤驅使著碧落仙府悄悄的遁出了飛仙宗,旋即一步邁出了碧落仙府,周身元神之力湧動,瞬行千裏,快速的通過神識尋了個僻靜無人之地落下,準備渡劫。


    時瑤的這一動,遠在高空中的煉虛修士們便全都察覺到了。


    虞念、蒙棋和三圤全都眉心一皺。


    虞念:“是她,她竟還活著。”


    蒙棋:“她的修為怎麽會提升得這麽快?”


    三圤:“不是她得了天大的機緣,便是她本身就有古怪。”


    一旁的司蕭見他們三人像是在互相對暗語般說話隻說一半,輕嗤了一聲,“你們是在說她麽?她是誰?一個準備渡煉虛雷劫的小化神,她究竟有什麽古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司蕭便一步踏去。


    虞念等人立即跟上,四人齊齊停在了時瑤雷劫範圍之外。


    天上劫雲再聚,雷鳴轟響,沉沉的雷劫威壓震懾大地。


    時瑤雖瞬行了千裏,但其實離南穀並不是很遠,因而當南穀的修士們見天上又有劫雲在凝聚翻滾時,霎時間,整個南穀的人又像沸水一般被驚動起來了。


    “那是誰在渡劫啊?”


    “可是與方才引起大片恐怖劫雲的是同一人?”


    “管他是不是呢,且去看看……”


    “我也去!”


    “同去同去!萬一人家成功渡過了雷劫,到時我等還能蹭一蹭那天降的靈雨也說不定。”


    “走走走!要是去晚了,怕是沒好位置了……”


    “唉,這位道友且等等,你的靈舟飛得快,可否載我一程……”


    飛舟的主人笑著點頭,“這個自然可以,同是南穀修士,怎可不相幫!不過我這飛舟需得靈石發動,你要上來,得交一枚下品靈石才行!”


    一枚下品靈石隻走這短短的一段路程!


    你怎麽不去搶啊!


    見前邊的人越飛越遠,周遭又有其他人正要掏靈石,那人隻得咬牙:“好,我交!”


    旁的人也緊忙道:“還有我,道友也載我一程吧。”


    飛舟主人卻隻收了四人的靈石,“我的飛舟位置有限,坐不下了!”隨即咻的一下飛遠了,朝前邊疾馳的人群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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