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景明!”楊如熠試圖把葉景明叫醒,他抓著葉景明的手想讓他鬆開,但葉景明似乎並沒有聽到,在夢裏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掙紮得更厲害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走,不要!!”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楊如熠立即爬起來去看他的狀況:“景明!你怎麽了?!”


    葉景明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睜大著眼睛,眼裏盡是還沒從夢中迴過神的茫然和恐懼,積攢的淚水從眼眶溢出。


    葉景明僵硬地轉過頭,看見楊如熠的時候一動不動,葉景明就這麽緊緊地盯著他,半晌,又有眼淚滑落。


    他聲音喑啞,從聲帶中擠出一句:“對不起……”


    這一刻,所有的壓抑克製都分崩離析,葉景明雙手捂住眼睛,彎下了脊梁,失聲痛哭出來。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夢見了以前的很多事,夢見他在楊如熠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強迫了他,夢見自己親口對楊如熠說不喜歡他,夢見自己當著楊如熠的麵跟楊如鈺否認他們的關係。


    夢見他在漆黑的樓梯間裏看著楊如熠受傷縮在角落裏,心裏想著另一個人,假裝好意地接近了他。


    這所有的所有,每一件拿出來都足夠殺了葉景明。


    聽著葉景明哭,楊如熠的心也像被揪著難受,他能猜到葉景明應該是夢到了以前的事,那些事也在他心裏留下了陰影,每每仔細迴想的時候都會背後一寒,但他現在對葉景明已經恨不起來了。


    傷已經掉痂留疤,現在能做的隻有讓它隨著漫長的時間一點點消去。


    “葉景明,你看清楚,我在這裏,”楊如熠俯下身,他抓著葉景明的手想讓他鬆開看看自己,葉景明還在哭,楊如熠知道他是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就安靜地聽著他哭,輕輕地抱住了他。


    葉景明捂住眼睛不斷落淚,抽噎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了,”楊如熠眼睛有些酸澀,輕聲說,“我們已經重新開始了,慢慢來好嗎?”


    葉景明的眼淚不住地流,他想起四年前一個人過除夕夜的那晚。


    他為了不讓自己一個人,深夜淩晨飛去找楊如熠,在酒店房間的時候,楊如熠也對他說了類似的話。


    他說:我在這,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我們一起解決,慢慢來好嗎?


    這句話葉景明一直記到現在,當初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每次一想到就會感到無比的安心,就好像他們的時間還很長,楊如熠會一直在身邊陪著他。


    他做夢都沒想到,還有一天能再聽到楊如熠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最後葉景明是哭累了睡著的,楊如熠陪他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再看時間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了,他們連午飯都還沒吃,楊如熠的肚子已經開始叫了。


    楊如熠想了想,趁葉景明睡得正熟的時候小心地下床準備去做晚飯,估計等晚飯做好葉景明也差不多該醒了。


    他去樓下的廚房準備食材,剛準備到一半就聽見樓上有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音,他立刻跑上去看,就看見葉景明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裏跑出來,看見楊如熠的時候明顯鬆了口氣,然後又突然衝上去一把抱住他。


    葉景明全身都在發抖,抱了好一會,才顫抖著開口:“你去哪了……我醒來看見你不在,還以為又是我在做夢……”


    他覺得現在的生活美好得像泡沫,像夢,一碰就碎,一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去廚房做飯了,”楊如熠安撫地拍了拍葉景明的背,用輕鬆的語氣對他說,“葉景明,都快五點了,你不餓嗎?”


    但是葉景明剛剛被嚇壞了,哪裏管得上餓不餓,兀自地說:“阿熠……我知道我犯的錯這輩子都無法饒恕,你願意原諒我、我真的很感激……”


    他把楊如熠抱得更緊了點,深深地埋進肩頸裏,聲音和唿吸都在顫抖:“你讓我做什麽都好,我什麽都願意……但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哪怕是夢也好,別讓我醒過來……”


    楊如熠心頭一沉,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葉景明。”


    多餘的話他沒有再說,但是能讓葉景明知道他在這,現在的一切也不是夢,這對葉景明來說已經足夠了。


    等葉景明的情緒平複下來,楊如熠拉著他慢慢下樓,兩個人一起做了頓晚飯,吃完飯後葉景明縮在楊如熠的懷裏抱著他發呆,楊如熠則安靜地看書。


    兩天後葉景明的築巢期過去了,冰箱裏的食材也所剩無幾,楊如熠的假還剩半天,兩個人索性就一起去逛商場。


    在商場的時候楊如熠去了趟洗手間,迴來就看見葉景明在和一個beta交談,他們應該是認識,那個beta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年紀,十分的成熟穩重,但楊如熠總感覺他的臉有些眼熟。


    見楊如熠出來了,葉景明似乎有些緊張,他看了眼麵前的人,跟楊如熠介紹道:“阿熠,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姓高,你叫他高醫生就好。”


    葉景明牽住楊如熠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對高醫生說:“高醫生,這位是我……男朋友,跟你提起過的。”


    說完他還小心地觀察了眼楊如熠的反應,見他沒什麽抗拒才在心裏鬆了口氣。


    楊如熠和這位高醫生互相握手示意,他越看這個人越感覺熟悉,對方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複雜,像是從遲疑轉為了詫異。


    突然,他想起自己在哪見過了。


    葉景明察覺到楊如熠看高醫生的眼神有些奇怪,生怕他會問高醫生是哪個醫院哪個科的,趕忙找了個借口拉著楊如熠跟高醫生告別。


    之後楊如熠都沒有問關於高醫生的事,葉景明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但是等上車準備迴去的時候,楊如熠突然問:“景明,那個高醫生是心理醫生嗎?”


    葉景明心裏一緊,立即扭頭看他,他不知道楊如熠是怎麽一下子就猜到的。


    他半天都不敢迴答,但楊如熠已經從他有些驚慌的眼神裏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又問:“你在他那裏接受心理治療,是嗎?”


    葉景明咽了口唾沫,握緊了方向盤,手心裏全是汗,那表情仿佛是在問楊如熠是怎麽知道的。


    “那位高醫生我見過,隻是太久沒見了差點沒認出來,”楊如熠毫不避諱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初中剛迴a市的時候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那時我的主治醫師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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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這是景明哭哭的最後一章了!下一章兩個人把最後的一點事說清!


    第126章 117 敞開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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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景明愣愣地看著楊如熠,楊如熠初中看過心理醫生的事四年前他在醫院的時候就從楊如熠的五叔口中得知了,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一絲猶豫地跟自己坦白,詫異之餘,又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他垂著眼簾有些不敢看楊如熠:“那件事……我聽說過,偶然的。”


    楊如熠有些意外,但沒有太在意,繼續說:“還記得我出差之前跟你說過,迴來之後我們好好聊聊嗎?我覺得現在是時候了。”


    葉景明其實不太願意麵對這個問題,但是楊如熠都這麽說了,他隻能接受。


    楊如熠事先提醒道:“我可能問得很直白,但如果你不想迴答也沒關係。”


    葉景明幅度很小地點點頭,楊如熠才問:“景明,你是有分離焦慮嗎?”


    他又猜到了。


    不,應該是自己最近表現得太明顯了吧……稍微了解一點心理學知識的都知道這個詞。


    葉景明沒有說話,楊如熠知道他這是算作默認,他猶豫了一會,又問:“是因為我嗎?”


    葉景明還是沒說話,但是握緊了方向盤,又是一個默認。


    楊如熠得到了確定的答案,也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這件事既然是跟他有關,葉景明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他,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隱私,還是有其他顧慮。


    他想問葉景明這個問題,又怕可能會傷了他的自尊。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誰再開口,車廂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最後是從剛才起就一直不願意開口的葉景明打破了寂靜。


    “……你會覺得我很麻煩嗎。”葉景明的聲音很輕,仿佛風一吹就能散。


    他看著不知道的某處,目光黯淡:“我一個alpha……卻總是玻璃心,隔三差五就會哭,需要你花費那麽多時間精力顧及我的情緒安慰我,沒有人能一直受得了這樣的alpha吧。”


    “我知道你很好,很多事情都願意遷就我……但是你有自己的事情和情緒,我怕一直讓你顧及我會覺得跟我在一起很累,也怕你覺得我不正常。”


    葉景明說到這,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我知道我現在不正常……我有在努力改,隻是、可能需要點時間……”


    他低頭手足無措地捏著自己的手指:“我不想讓你覺得我煩……我想能讓你喜歡我,哪怕隻有一點也好,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好像……沒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地方……”


    葉景明居然會這麽想。


    楊如熠安靜地聽他說完,問:“隻要一點嗎?”


    葉景明心裏一緊,他想要的當然不止一點,應該說他希望越多越好,但他不敢貪心。


    楊如熠思索了片刻,說:“葉景明,這麽跟你說吧。我自己不太喜歡哭,如果有人想靠哭博得我的同情也很難成功。”


    楊如熠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顯得好像他冷漠無情,葉景明的心沉了下來,可緊接著又聽見他說:“但哭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宣泄情緒的方式,如果是因為難過才哭,我不會覺得煩,我隻會等對方好好發泄出來,想怎麽樣才不會讓他/她那麽難過當然,僅限於我在乎的人。”


    葉景明隻感覺心猛地一跳,他錯愕地抬起頭看向楊如熠,而楊如熠也在看著他。


    “我現在可能沒有以前那麽喜歡你,但如果我現在對你一點喜歡都沒有,甚至隻有一點喜歡的話,我是不會和你複合的。”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正常’,這個詞稍微誇張了點,你現在隻是心思敏感了很多,壓抑的情緒太多,擔心得太多,但是沒關係。”


    楊如熠伸手握住葉景明的一隻手,手指穿過指縫,和他的一點點扣緊。


    “我可以和你一起度過這個難關,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們慢慢來。”


    他的眼睛像湖泊一樣清澈而平靜,葉景明的心卻像即將燒盡的枯木中突然添了一把烈火,跳得灼熱用力,一瞬間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太多太多了,洶湧的大海湧進小溪也隻能細水長流。


    葉景明盯著楊如熠,怎麽都無法挪動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輕聲問:“阿熠……我能抱一下你嗎?”


    “嗯。”


    楊如熠答應了,葉景明才解開安全帶伸出手,輕輕地把他抱進懷裏。


    臉貼著楊如熠的脖頸,葉景明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和脈搏,能嗅到屬於楊如熠的、他最依戀的氣息。


    “阿熠,我真的……”葉景明閉上眼睛好好地感受這一切,堅定地緩聲說道,“好喜歡你……”


    ……


    迴到住處,葉景明拉著楊如熠的手說:“阿熠,我想帶你去看個東西。”


    他牽著楊如熠走到主臥,在主臥深處的一排書架前,用手機解鎖了什麽東西,接著一道暗門就在麵前打開了。


    楊如熠還是第一次知道這道門的存在,不過聽說的確會有些有錢人在房子裏設計密室,一般是用來收藏保管十分重要的東西。


    他跟著葉景明進去,裏麵放了幾件古玩字畫,但葉景明要給他看的似乎並不是這些,看都沒看一眼,見楊如熠有些好奇才說了一句:“都是別人送的,但是跟家裏的裝修不搭就放這了。”


    這間密室裏還有一道帶了密碼的門,楊如熠本以為裏麵會是更加貴重的東西,但是葉景明輸入一串四位的密碼打開門後,楊如熠隻看見了兩張沙發,一張茶幾,一排置物架。


    放眼望去,置物架上……全是當初楊如熠送給葉景明的東西。


    “……”楊如熠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外麵那些古玩字畫怎麽看也要幾十上百萬,他送葉景明的東西裏最貴的都不及外麵最便宜的十分之一,葉景明卻放在這裏,如果是其他人知道了,肯定會覺得他腦子有病。


    葉景明從置物架上小心取下一個很大的玻璃展示盒,裏麵放著一個拚好的樂高模型,是楊如熠當初送他的那個。


    葉景明把模型放到楊如熠麵前,楊如熠才發現還有一塊很小的積木沒拚上去,就放在模型的旁邊。


    “當初你送我這個模型的時候,我說過……想和你一起拚。”


    但是那晚過後楊如熠就離開他了。


    “你離開後……我每天都隻拚一塊,但是去年四月份的時候,還是拚完了……”葉景明提到前幾年的事的時候聲音總會不由自主地發虛顫抖,他托起楊如熠的手,小心地將那最後一塊積木放進楊如熠的掌心,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請求和渴望。


    “這最後一塊……你來拚,好嗎?”


    這樣也算他們一起把這個模型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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