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寧稚住在張晗家,卓宇行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寧稚睡了個好覺,張晗也睡得頗安穩。


    倆人都起得晚,寧稚剛幫張晗衝洗好傷口,卓宇行就來了,在客廳和張晗的父母聊天。


    寧稚不希望張晗關在家裏胡思亂想,吃完早餐,趁著服藥之前的空閑,讓卓宇行開車帶她們出門轉悠。


    張晗看上去狀態不錯,情緒很平靜。


    到了服藥時間,寧稚帶張晗迴家服藥,之後張晗就一直在家裏昏睡,到午餐時間,寧稚才把她喊醒。


    吃過午飯和藥,她又睡著了。


    寧稚本來也想午休,突然收到卓宇行發來的微信。


    他希望等張晗醒來,單獨帶她出門走走。


    寧稚拒絕,說不帶上自己不讓出門。


    雖然她也知道卓宇行不會傷害張晗,但就是不放心他倆單獨出門。


    傍晚睡醒,寧稚帶張晗上了卓宇行的車。


    幾次問卓宇行去哪裏,卓宇行都三緘其口。


    最後車子來到公車始發站。


    卓宇行停車熄火,扭頭看著張晗半晌,而後看向寧稚:“我想帶晗晗坐公車兜風,你在車上休息,我們轉一圈就迴來。”


    寧稚蹙眉:“開車不能兜風麽?”


    卓宇行煩躁:“小車和大車能一樣麽?”


    寧稚白他一眼,側過臉看張晗:“要坐公車兜風麽?”


    “好。”


    卓宇行從手扶箱找出備用鑰匙丟給寧稚,然後下車,開了張晗那側的車門。


    他小心翼翼扶著張晗下車,攬著她,穿過停車場,上了一輛公車。


    寧稚看著倆人的身影,無奈地歎了歎氣,拿出手機給蕭讓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蕭讓低沉磁性的嗓音從那頭傳過來:“寶貝。”


    就好像過去關係親密時,他親昵地喊她“寶貝”那般。


    寧稚心髒像是過電般顫了下,抵著電話那側的耳朵,一下就紅了,嬌嗔道:“幹嘛……”


    蕭讓輕聲笑了下,說:“什麽時候迴北京,我想你了。”


    寧稚抿唇偷笑:“還不知道呢。邯鄲之後還得去保定。”


    “到時候我去保定找你,好不好?”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寧稚卻從中聽出了欲望。


    複合後,蕭讓一直在養傷,倆人連擁抱都是奢侈,如今隨著傷口的恢複,蕭讓肯定想做點什麽。


    說實話,她也想。


    分開的那三年多時間,每到排卵期,她都無比想念自己親近過的唯一的男人,隻能用大量的學習或工作麻痹自己。


    如今複合,能做點什麽了,她又怎能不期待……


    可現在張晗需要她寸步不離地陪著,她實在抽不出時間。


    想到這裏,寧稚抬頭望向緩緩開出車位的公車,對電話那頭的蕭讓說:“等我迴北京吧。”


    是520路公車。


    卓宇行帶張晗坐502路公車。


    電話裏,蕭讓應了聲“好”,轉而問:“這兩天順利麽?”


    “還行。晗晗在父母麵前,盡量表現出正常的樣子,但話還是很少很少,而且她吃了藥,能睡上大半天,醒著的時間很少,我覺得她父母遲早會發現異常的。”


    “遲早得麵對。”


    “這不是怕老人承受不住麽?”寧稚難過道,“白醫生說晗晗出事後,已經有自我放棄的想法,是想到父母才硬撐下去的。”


    “為什麽要因為被狗咬了就自我放棄?”


    “因為這隻狗,十幾年後放出來,依舊有可能整容改名,然後繼續傷害她。她害怕這是一個無休止的輪迴,所以絕望了。”


    蕭讓歎氣:“這點確實是。”


    另一邊,上了520路公車的卓宇行,攬著張晗坐到最後一排。


    他讓張晗坐靠窗的位置,自己挨著她坐。


    車子緩緩往高新路開。


    張晗望著窗外,神色漠然。


    卓宇行隻是望著她的側臉,內心就悸動不已。


    他還是喜歡她,永遠也忘不了去年初見時的驚鴻一瞥。


    他撓了撓頭發,憨笑道:“他們說——隻要姑娘答應跟你一起坐上520路公車,就等於願意答應你的表白。”


    張晗沒說什麽,隻是望著窗外。


    卓宇行握住她端正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的。


    他知道張晗雖然沒迴應,但都有聽進去,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之前追了你那麽久,你也沒答應。你放心,我今天不會跟你表白。”


    卓宇行垂眸望著倆人緊握的手:“因為我不希望你在跌落穀底的時候,隨便抓住觸手可及的浮木,就把它當做愛情。我希望你站起來,做迴曾經的張晗,再慎重考慮是否給我一次機會。”


    眼淚從張晗眼角滾落,她耷拉著唇角,有很多話想對卓宇行說,卻說不出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我會一直陪著你。”卓宇行在她耳邊說。


    窗外風唿唿地吹著,很快吹散這句話,但他一路緊握的手,卻是真實的、有溫度的。


    ……


    那天之後,張晗狀態好了很多,願意多吃東西,也願意多說話。


    寧稚跟白潔匯報的時候,說:“應該是傷口長好了,不用每次便後衝洗,她狀態就好起來了。我總覺得每次我幫她衝洗傷口的時候,都會令她想起被侵犯的事,沒想起一次,就等於經曆一次,情緒肯定會不好的。”


    白潔說道:“是有這個可能性。她的報告和評估結果都出來了,你們盡快迴醫院。”


    她口氣嚴肅,寧稚有點擔心,問:“情況還好嗎?”


    “明天來了再說。我這還有病人,先掛了。”


    “您先忙。我們明早就出發迴保定。”


    掛上電話,寧稚即刻迴房間收拾東西,準備明天一早出發去保定。


    她有些擔心張晗情況不好,如果產生了器質性的病變,那大概率這輩子都沒法痊愈了。


    這意味著永遠做不迴檢察官,意味著一輩子與藥物為伴,永遠打上精神病人的標簽。


    想到這些,寧稚就覺得很沉重。


    她收好東西,見卓宇行在樓下車邊抽煙,便下去跟他說明早出發迴醫院的事兒。


    卓宇行問:“白醫生怎麽說?”


    寧稚說出自己的擔憂:“白醫生口氣挺嚴肅的,我懷疑腦磁共振的結果不理想,如果確定是大腦出現器質性病變,這輩子就……”


    她沒忍心說下去。


    卓宇行咬著煙頭,狠狠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霧。


    “這輩子就我來給她養著,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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