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的父母很早就死了,這掙錢的人死了,家裏肯定窮得響叮當啊,這個劉強從小瘦不拉肌,他爺爺奶奶怕他被人欺負,從小教育他——誰敢欺負他,就跟人拚命,就算一起死,也不能讓人給欺負去了。所以這個劉強啊,從小就是個刺頭,雖然沒錢沒勢,但村裏也沒人敢招惹他……動不動跟你拚命,誰敢啊。”


    寧稚問:“當初因為圍牆產生矛盾後,劉強有沒有對你們家實施過報複?”


    鄰居大姐猛點頭:“有的有的!哎呦現在迴想起來,我還後怕咧!”


    寧稚看一眼周婷,周婷也一臉恐懼。


    鄰居大姐指了指院子:“圍牆那事兒的時候,我老公喊了兄弟朋友,把劉強給嚇唬迴去了,就這麽平靜了幾天,我們以為都沒事兒了,有一天,我小兒子和村裏的孩子在院子裏玩,忽然‘哇’的哭出來,我趕緊跑出來,就見劉強拿著鐵絲,往我小兒子的鼻孔裏鑽!當時把我給嚇得啊!趕緊喊人過來,這劉強才灰溜溜地跑了。那次把我們嚇得一晚上沒睡著,我老公說這樣下去不行,孩子早晚死在劉強手上,當時我們都打算要不搬家算了!”


    寧稚:“除此之外,劉強還有沒有對你們家實施過什麽報複,或者威脅?”


    鄰居大姐:“有的呀!整天對著我們家院子破口大罵,威脅要殺了我們家兩個孩子,要讓我們家斷子絕孫,要整死我們夫妻倆……我們整天活得心驚膽戰的,好在……”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沒再往下說,感激而憐憫地看一眼周婷。


    寧稚知道她在想什麽,無非是因為周婷當初的報警,讓劉強關了三年,而出獄後,又因為殺害周家一家四口而再次被抓。


    周家以人命換來他們一家的平安。


    寧稚:“大姐,之後劉強庭審,如果需要您出庭作證,您願意嗎?”


    鄰居大姐猛點頭:“我願意的呀!不僅是我,整個村的村民都願意出庭作證!”


    寧稚點點頭,關上錄音筆,站起身:“情況我大致都了解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大姐起身送她們。


    走到院門口,她握著周婷的手說:“姑娘啊,你娘家人為你擋了災,你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他們在天之靈才能放心啊。”


    周婷紅著眼眶點頭:“我會的,謝謝大姐。”


    上了車,寧稚說:“你住哪裏?我們先送你迴去,迴頭我還得去一趟延慶區檢調檔。”


    周婷說:“我住在娘家,就在這條路出去,過三個紅綠燈就到了。”


    寧稚讓司機照著開。


    周婷問:“律師您要去調檔,是調三年前的強奸案嗎?”


    “是的。”


    跟案子有關的一切線索,寧稚都得掌握,即便是已經結案的三年前的強奸案。


    寧稚從延慶區檢出來,天已經黑透。


    她沒再迴律所,直接讓司機送自己迴家。


    車開進小區,司機說:“寧律師,那是金誠所蕭讓律師的車。”


    寧稚抬頭看去,看到樓棟邊停著蕭讓的黑色奔馳。


    她把案件收進包裏,說:“我今晚不會用車了,您直接下班吧。”


    “好嘞,謝謝寧律師。”


    寧稚下車,朝黑色奔馳走去,敲了敲主駕車窗。


    蕭讓下車,看著她,問:“去延慶了?”


    寧稚錯愕:“你怎麽知道?”


    他也不說為什麽,轉而說:“劉強的案子,交給別人做。”


    寧稚不明所以:“為什麽?”


    “這個案子,跟彩禮有關,輿論複雜,打好了打壞了,對你的口碑都沒好處。”


    寧稚蹙眉:“你平時就是這麽辦案子的?對你口碑有利的案子,你才辦?”


    蕭讓不是聽不出她的諷刺,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接下來,案子開庭,輿論便會借案子抨擊彩禮現象,甚至造謠三年前劉強入獄屬於誣告,企圖以此動搖國家司法公信力。你身為女方的代理律師,勢必要站在輿論的對立麵,這麽一來,你之前因為香州大學情殺案積累下來的口碑,會因此崩壞。我的建議是,這個案子,你別碰。”


    寧稚知道他的意思,但這與她的原則相悖。


    “我當律師,一切為了當事人,如果案子對自己有利可圖才做,那算什麽律師?你不用勸我了,這個案子我一定會做。”


    她越過蕭讓的身子,往樓棟走。


    蕭讓跟著她,說:“如果你執意要做,那我隻能讓儒言處理。”


    寧稚頓步,轉過身,憤怒地看著他:“你能不能不要幹涉我的工作?”


    蕭讓正要開口,張晗從樓棟外走進來:“你倆站在這裏做什麽呢?”


    寧稚收起怒氣,朝張晗走去,挽住她的手臂:“說點話,沒事兒。你下班了?”


    張晗點點頭,看看蕭讓,又看看寧稚:“你和蕭律師要談事兒是吧?要不要進家裏談?”


    寧稚怨懟地看一眼蕭讓:“不用了,都說完了,讓他迴去吧。”


    說著就去催蕭讓趕緊走。


    蕭讓說:“談事兒談得口幹舌燥,能不能進去借口水喝?”


    寧稚不想,但張晗不好拒絕,笑道:“當然可以。在三樓,蕭律師跟我們走吧。”


    進了家門,廚房亮著燈,羅薇薇在做晚飯。


    寧稚給蕭讓倒了一杯水,迴房間忙自己的事情。


    蕭讓和張晗說了會兒話,起身到處看了看,還上手握住陽台的防盜網晃了晃,看防盜網結不結實,完了又去檢查其他門窗。


    他來到寧稚的房間。


    桌上堆著案卷和專業相關書籍,寧稚正在筆記本電腦上敲著字。


    他在書桌旁的小沙發坐了下來,看著她認真工作的樣子,眼神越發柔軟。


    “一迴家就趕著工作,案子很多麽?”


    寧稚沒看他,說:“目前手頭隻有一個案子。”


    “那你急什麽?先吃飽飯,放鬆放鬆,再工作也不遲。你已經工作了一整天了。”


    “這不跟你學的?”


    蕭讓彎唇:“是麽?”


    手機響,他拿起來一看,是歸屬地來自深圳的手機號,以為是客戶深圳的公司打來的,接起來:“你好,我是蕭讓。”


    電話那頭,女人聲音溫柔繾綣:“是我。我在文華東方,你要不要過來,一起吃晚餐,聊聊案子?”


    安靜的房間中,手機聽筒內傳出的聲音清晰明確,寧稚聽出了趙鑫悅的聲音。


    蕭讓:“打錯了。”


    說完掛上電話。


    寧稚看著電腦屏幕,平靜問道:“好像是趙鑫悅?”


    蕭讓臉色不自在,收起手機:“打錯的。”


    寧稚看他一眼,說:“不是說了跟你聊案子嗎?怎麽可能打錯?”


    蕭輕輕咳一聲,站起身:“我去和張檢打個招唿。”


    寧稚翻了個白眼:“你別以為跟晗晗打好關係,以後在法庭上打對台,她會對你手下留情。”


    蕭讓笑了下:“你先忙。”


    寧稚把今天在劉強鄰居家采集到的口供整理好,起身抻了抻雙臂,蓋上電腦,來到客廳。


    羅薇薇端菜上桌,蕭讓和張晗低聲說著什麽。


    寧稚進廚房,幫著一起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


    本打算請蕭讓離開,不想羅薇薇去招唿他一起吃飯,寧稚隻好再添一副餐具。


    眾人入座,羅薇薇以蘇打水代酒,對蕭讓舉杯:“感謝蕭律師,將那麽好的房子借我們住了三年多,之前還各種幫我,雖然俊俊一直沒找到,但我還是要感謝你……”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蕭讓和她碰杯,幹了蘇打水。


    寧稚默默吃菜,什麽都沒說。


    一頓飯,都是羅薇薇的聲音,寧稚和張晗習慣性沉默。


    吃完飯,寧稚送蕭讓下樓。


    站在樓棟門口,蕭讓牽她的手,被她揮掉。


    他看著她,誠懇道:“劉強的案子,我和張檢提過,她也認為這個案子你來做,不合適。這個案子還給儒言,他手段多,能頂得住這個案子的輿論壓力。”


    “你都說了程律手段多,他會關照我的,別擔心了,迴去吧。”


    蕭讓無力地搖了搖頭:“你是真強。”


    寧稚聳聳肩:“我本來就這樣。”


    她轉身進樓棟,身後,蕭讓氣道:“我就喜歡你這麽強!”


    她頓步,雖然沒迴頭,心卻是軟了一下。


    翌日,金誠所,資深合夥人辦公室。


    習毅匯報今日行程。


    “九點半到十點半:小組晨會;十點半到十二點:孫律會見龍鑫投資法務總,希望您也一起參加。”


    蕭讓蹙眉:“龍鑫投資?是什麽案子?”


    習毅:“非法集資案。”


    蕭讓:“標的多少?”


    習毅看一眼資料,說:“204億元人民幣。”


    案子不小,蕭讓點點頭:“我可以參加。”


    “好的。”習毅退出辦公室。


    十點半,蕭讓去會議室,和孫晴一起會見當事人。


    剛進門,就看見坐在孫晴對麵的趙鑫悅。


    蕭讓不悅地蹙了蹙眉,走到孫晴身邊坐下。


    孫晴為雙方介紹。


    “趙總,這位是我們的資深合夥人蕭讓律師。”


    “蕭律,這位是龍鑫投資的法務總經理趙鑫悅女士。”


    趙鑫悅拿下肩上的皮草,優雅地站起身,對蕭讓伸出白皙纖細的手。


    十指全塗了亮紅色甲油,妖嬈性感。


    她對蕭讓露出曖昧魅惑的笑。


    蕭讓沒看她,也未跟她握手,命令孫晴:“開始吧。”


    趙鑫悅還舉著手站在那裏,孫晴有點尷尬,小聲提醒道:“趙總要跟您握手。”


    蕭讓臉色不好,嚴肅道:“我讓你開始,沒聽到嗎?”


    孫晴莫名被兇,有些不舒服。


    氣氛尷尬。


    趙鑫悅彎了彎精致的唇角,優雅入座:“我和你們蕭律,是研究生時期的同學,很熟了,不用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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