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紅的葬禮在郊區秘密進行,受邀參加的隻有幫派核心成員寥寥數十人。


    遺憾的是,作為逝者的父親,燈叔病重沒能出席,由少主山上徹也代為主持喪事。


    守靈儀式僅僅是在農場搭了個靈棚,擺了幾十張椅子,沒有大操大辦,很樸素,也很安靜,一場田園式的葬禮,符合燈叔的願望。


    下葬的時候,穿袈裟的僧侶雙手合十念誦經文,


    陳星和阿凜等人扶著棺槨,看著黑白照片上陳紅那張漂亮可愛的小臉蛋兒,一想起斯人已逝,便哭得泣不成聲。


    神宮寺隆俊不願和黑道走得太近,


    他戴著墨鏡低調前來,在墓碑上放了塊雨花石,獻上一束鮮花,鞠了躬轉身便離開了。


    ·


    山上徹也全程板著臉,一滴眼淚沒掉,


    他並非是鐵石心腸,陳紅的死對他的打擊著實不小,可說是完全顛覆了世界觀。


    他多想痛痛快快哭一場,可現如今他所處的位置,已經沒有權利去哭泣了。


    太年輕,沒有資曆,也沒體現出特別超凡卓越的才華,


    廣受質疑的他,全靠著燈叔提攜,趕鴨子上架似的,硬推上了繼承人的位置,


    他已經很努力了,可一些幫派頭目恨不得拿著放大鏡去審視這青澀少年的缺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你再怎麽努力也無法令所有人滿意。


    至少,他要裝得像個黑道大佬的樣子,


    山上徹也板著臉,裝出一副‘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堅毅成年人的樣子,


    他知道,任何一絲軟弱可欺,都會使得部下們心生叛意。


    明知如此,卻還是出了差錯,


    下葬時,陳星拿鏟子填土的時候,


    徹也念起陳紅生前過往,忍不住用手帕捂住了眼睛,偷偷掬了一把熱淚,還好,這軟弱的表情沒有被頭目們捕捉到。


    金全順等人都為不禁為少主捏了一把冷汗;


    (少主啊,我們可以哭,但你不行,


    你是黑道傳奇山上英雄的兒子,


    燈叔欽定的繼承人,山王會崇拜力量,唾棄軟弱,


    你的工作是製造痛苦和死亡,製造更多的寡婦,讓你的敵人哭泣,而不是讓你自己落淚。)


    ·


    葬禮結束後,徹也又去墓園看了羅賓先生、阿旭、阿彪、亂堂政,以及三位改造人女仆的墓碑,


    為她們鞠躬、默哀、獻上花束。


    幫派元老們見狀紛紛點頭,就像父親說過的,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以尊重迴報忠誠,才配稱作合格的領軸。


    這位少主雖然年輕又輕率,渾身充斥著一股街頭小混混頑劣少年所獨有的,青澀魯莽的野性氣質,


    卻莫名有著某種獨特的魅力,使得許多忠肝義膽的猛士甘願為他赴死,正因如此,幫派元老們才願意支持他。


    下午,山上徹也在陳氏飯莊大擺宴席,


    桌上珍饈海味堆成了山,高檔煙酒無限供應,現金紅包拿到手軟。


    受邀的客人們都是麵色不善,各種膚色人種齊聚一堂,成份極為複雜,共同點就是全員狠人;


    喜歡說唱音樂,穿著hiphop潮流服飾的‘瘸子幫’。


    膜拜不可描述的邪惡神隻,喜食人肉的‘海地巫毒幫’。


    騎著哈雷摩托,留著大胡子的‘地獄天使暴走族’。


    穿著棉布長衫,戴著鬥笠的‘河內山竹幫’,


    身上布滿刺青,佩戴人骨項鏈的‘澳洲廢土幫’等等……


    ·


    這些幫派規模都不大,多則二三百人,少則幾十人,


    成員大多是非法移民和逃犯,學曆低,組織性很差,沒錢又沒背景,全靠著兇殘狠辣的恐怖手段在新劄幌市區立足。


    受邀參加宴會的幫派有著共同點,


    他們都被疾速擴張的極真組搶走了地盤,


    擠占了生存空間,卻苦於沒有財力、人力和裝備去抗衡有著背景的大型幫派,隻能默默忍受。


    現在,新劄幌第一大幫會,山王會給了他們機會,一雪前恥的機會。


    上演了一出老大拉攏其他人去打老二的經典戲碼。


    若是平時,這幫看似‘茹毛飲血的野人’的小型幫派根本上不了山王會的桌,


    可現在,少主山上徹也棋出險招,把這些‘野人’邀請進了本市最豪華的中華餐廳-陳氏飯莊用餐,


    這些沒見過世麵的文盲窮鬼看到餐廳內奢華的裝修,擺盤精美的菜品,甚至連筷子都是楠木包金的,一個個的都看傻了眼,想不到有錢人的世界竟如此五彩繽紛。


    ·


    憑借著在街頭鬥毆積累起的人脈資源,以及黑瀨學園同學們的牽線搭橋,


    山上徹也順利和各部頭領搭上話,將這些零散的小幫派聚集起來,不惜血本將這些‘草根兒狠人’武裝起來。


    他們中也有清醒的,明白無功不受祿的道理,直白地詢問山王會是不是要派他們去送死。


    山上徹也早就想好了如何應答,


    與其說些不著邊際的漂亮話,倒不如實話實說才會被這些‘大老粗’所接受理解。


    各大幫派出人出力,山王會出錢,出裝備,充當保護傘,戰利品誰搶到了算誰的。


    如此山賊土匪一般的做法,反倒更容易被這群‘野人’所接受。


    宴席當中,山上徹也代表山王會親自給各個幫派的老大敬酒,給足了麵子,還將禮物和支票遞到他們手裏。


    除了見麵禮,每個幫派還得到整整一麵包車的槍支、彈藥、電棍、砍刀,以及‘複仇者聯盟’電影主題麵具,用來標識同盟身份。


    ·


    宴席尾聲,山上徹也走到台上,發表了短促有力,充滿粗魯街頭氣息的戰前動員;


    “新劄幌的地痞們!


    極真組的混蛋侵占你們的地盤,搶走你們的生意,侵蝕你們的生存空間!


    像你們這樣的純爺們兒和猛女,怎能忍耐如此屈辱!


    既然對麵兒先不當人,就別怪哥們兒破壞江湖規矩了!


    拿起武器!收複你們的街區!砸爛極真組的商店!


    幹掉他們的馬仔!去零元購!去燒!去搶!去殺個痛快吧!”


    台下響起歡唿和口哨聲,有人跺腳,有人敲桌子,眼看情緒煽動到位了,


    山上徹也從口袋裏拿出一枚巨大的,刻有山上家族徽記的青銅戒指,戴到左手食指,抬起胳膊讓大家都看到;


    “請看!這是新劄幌街頭的傳奇,山上英雄的戒指!


    它雖是青銅鑄造,值不了幾個子兒,卻是經曆過血雨腥風!


    這是我父親的戒指,現在傳到了我手裏!


    我,山上徹也,山王會唯一合法繼承人,誠心誠意邀請大家加入這個同盟,同心戮力,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


    若是我違背誓言,我山上家男的代代為奴,女的世世為鯧!”


    ·


    聽到少主立下如此毒誓,金全順等人驚懼地麵麵相覷。


    “嗨起來吧!各幫派的兄弟們!


    不必擔心後勤,山王會是你們的強大靠山!


    幹了這杯酒!去取近藤老賊的狗頭!


    燒啊!殺啊!搶啊!誰搶到的地盤就是誰的!發家致富,各憑本事!”


    在金錢、酒精、武器彈藥、情緒煽動的作用下,


    各幫派代表紛紛舉起拳頭呐喊;


    “燒啊!殺啊!搶啊!”


    陳氏飯莊的琉璃瓦拱頂被聲音震得嗡嗡作響,年邁的幫會元老們看傻了眼,


    這次沒人再敢瞧不起這年輕人了,少主煽動人心的能力毋庸置疑,


    可那完全不顧後果,蔑視規則的瘋狂做法,又不禁令人捏一把汗。


    齋藤凜凜花撫摸著‘邪刀’七丁念佛的刀鞘,惴惴不安地想道;


    (這殘酷的世道,殺死一個男孩兒,一頭惡鬼被喚醒了……


    新劄幌的明天……


    血色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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