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見麵的地點選在商業街入口,鍾樓下。


    兩人都和社會、時尚嚴重脫節,免不了鬧出笑話。


    但有一點林奇是知道的,那就是早出發,不能讓女士多等,這是約會最基本的禮節。


    他搭乘公交車早早來到商業街,站在巨大的鍾樓下,緊張地整理身上的衣物,


    時不時有情侶拿著照相機過來,請求他幫忙拍一張鍾樓合影,


    看到林奇那張滿是疤痕、可怖的麵孔之後,無一例外,情侶們都被嚇跑了。


    這使得林奇更加緊張了,即使是在戰場上麵對敵軍重型裝甲車,也沒這麽緊張過。


    (她真的能接受我麽?會不會後悔了……放我鴿子呢……)


    北方路口走來一位高挑健碩的金發女郎,脊背挺直,步伐如風,一看就是練家子。


    林奇懸著的心終於落地:(她很重視約會,她也早來了!)


    隨著約會對象逐漸靠近,林奇努力憋住,不讓自己笑出來。


    不知是不是手掌受傷的原因,希格德莉法的口紅抹歪了,


    她的眼影畫得太濃,看得出來想要模仿明星做個煙熏妝,可無奈化妝技術太爛,搞得像熊貓,全靠著她那雙明亮的銀灰色眼眸扳迴些分數。


    鼻頭與臉頰的脂粉倒是恰到好處,


    香水一聞就知道,過氣的便宜貨,


    她沒錢買時尚女包,就自己動手,用槍套、鉚釘和子彈帶自製了一個,看起來頗有末世廢土風格。


    藏藍色呢子大衣是二手商店淘來的,領口附近有磨損,金屬紐扣有些暗淡很明顯是舊的,但在她那十二頭身的模特身材加持下,那點兒缺點實在是算不得什麽。


    長裙也是二手的,深色蘇格蘭格子呢,與戰術長筒靴搭配起來倒還不錯,


    唯一購買的新東西,隻有十元店販賣的廉價黑色絲襪,穿在她那雙健碩勻稱的長腿上,竟然穿出了萬元級的高級感。


    有道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可到了她這,全都反過來了,穿著和妝容的缺憾,全被顏值與身材彌補過來,


    與路上那些窈窕動人的金發女郎風格迥異,希格德莉法渾身散發著力量與激情,像個從軍營裏偷偷跑出來參加聯誼的漂亮女兵。


    平時都是穿著作戰服,從沒看過她體現出女性的一麵,散發著一股野性的魅力,繆斯女神下凡也就不過如此。


    然而,那塗歪了的口紅,還有過於濃密的煙熏妝,還是令林奇差點兒笑了出來,


    他繃緊麵部肌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你真漂亮。”


    “你也很帥。”她同樣也忍住了笑,


    西格德莉法看了眼林奇那身土到家的燈芯絨西裝,


    磨舊的工裝皮鞋,沒洗幹淨的條紋襯衫,係歪了的真絲領帶,以及袖口上鬆鬆垮垮,快掉了的塑料紐扣。


    山嶽一般強壯的身軀,再搭配上他那張能把成年男人嚇壞了的醜臉,但凡約會對象是個正常女人,都難以進行下去。


    西格德莉法不在乎外貌,


    她在乎林奇戰鬥時的勇猛,


    他的經曆,他的智慧,最重要的,他那顆看似冷酷,卻如同小太陽一般溫暖可貴的心。


    再也沒有如此完美契合她審美的人了,


    不會有了,車流,人群,建築,都消失了,眼裏就隻有那粗糙的醜漢子。


    一番寒暄之後,就這般尷尬地對視了半分鍾。


    畢竟兩人都是第一次約會,他們更擅長的是開槍打爆腦袋,而並非拉著手逛大街。


    終於兩人再也憋不住,同時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在時尚方麵,咱倆真是遜爆了。”


    “時間都花在學習訓練上了,哪有時間去學化妝,學穿搭。”


    “話雖如此,不過這是約會,還是正式點兒比較好。”


    “接下來該幹啥呢?”


    “人是鐵飯是鋼,先吃再說!”


    “哈哈,正有此意。”


    林奇是麥克米蘭集團的王牌企業戰士,享受高管級別的待遇,但他清心寡欲,對於別墅與豪車都毫無追求,沒什麽花錢的地方,不知不覺攢下大筆財富。


    對他來說,預訂一家頂級的宮廷式法餐餐廳,就像吃盒飯一樣廉價。


    徒步前往號稱本地最貴的“路易十四宮廷莫麗爾餐廳”,這裏的紅毯柔軟到讓人站不穩,裝飾窮奢極欲,


    餐廳內陳列著頂級藝術家的得意作品,畫作、雕塑,上流人士聚在一起品味評價。


    上百種植物,以及來自各殖民地的奇珍異獸,簡直像博物館,


    音樂家用羽鍵琴演奏輕柔的宮廷樂,配合昏暗的光線,營造出一種腐朽奢靡的氣氛。


    餐廳裏的顧客,全是本地的老貴族或暴發戶,紳士女士們,看到一對身材高大,穿著可笑的情侶,全都投來嘲弄的目光,好似他們不該出現在這裏。


    林奇身為戰爭英雄,經常參加大型活動,吃過見過,還是比較沉穩,西格德莉法可就不同了,她從小節衣縮食,與外婆相依為命,掙來的錢全都替父母還了債,


    眼前的奢靡景象令她感覺一陣眩暈,感覺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腳步都感覺發飄,


    服務生指引他們來到最好的位置,室內噴泉旁邊的一張桌子,


    林奇拉開高背椅:


    “請。”


    “謝謝……”


    西格德莉法憂心忡忡地盯著桌上的鍍金燭台:“你常來這家餐廳?”她小聲說道。


    “沒來過,聽別人說挺好的,就訂了。”


    “很貴的樣子……”


    “放心,敞開點,這是咱們第一次約會,我可不想失禮。”


    當穿燕尾服的服務生彬彬有禮地遞上菜單,西格德莉法那雙美麗的銀灰色眸子瞪得像鈴鐺,快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什麽……煙熏牡蠣……580?”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坑人啊這是……超市賣的牡蠣罐頭才10塊錢!”


    服務生顯然是沒見過如此狀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鄰座的闊太太差點兒被食物噎住。


    林奇以為自己招待不周,緊張起來:


    “怎麽?不喜歡這裏麽?”


    “沒啥……就是被這價格嚇到了。”西格德莉法臉色緋紅:“對不起……給你丟臉了……”


    “該道歉的是我,沒問你喜歡哪家餐廳。”林奇環顧四周,看到客人們鄙視的目光,瞬間明白了。


    “我明白了,不是菜,是環境,讓你無法放鬆就餐。”


    西格德莉法尷尬地點點頭,感覺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傻瓜,第一次約會就害對方丟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軍人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林奇立刻與服務生交談,退了桌,


    餐廳領班還以為是哪裏做得不到位,連連道歉,林奇為了脫身,隻得放棄了預定金,當小費了。


    “走!咱們換個地方吃!接地氣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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