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李這一句帶著狠意的話,讓大廳氣氛更加凝重。


    張啟山握緊的拳頭卻緩緩鬆開,他放鬆了一些,九門的人願意支持他,這場仗的勝算就多了不少。


    但這場聚會,還缺一個最重要的人表態。


    白琉璃仿佛和他心有靈犀一般,看向二月紅,輕聲說道,“二哥,我有一事求相求。”


    二月紅一愣,忙說道,“你我之間,有什麽事情你直說就是,哪裏用得著一個求字?”


    白琉璃仍舊蹙著眉,“我和表哥確實有一個計劃,隻是需要二哥冒很大風險。”


    “你說便是。”二月紅斬釘截鐵道。


    白琉璃抿唇,“請二哥,為日本人唱一出戲。”


    “我和小妹會在三日後請城外的日本軍官進城,來看二爺登台唱戲。”張啟山看著二月紅,說道,


    “趁此時機,將這些軍官一網打盡,我的親兵也會直接出城,城外的日軍,能殺多少是多少。”


    這計劃算不上周全,也稱不上穩妥,但在這種危急關頭,已經是最有效的了。


    常凱申放這一場火,是因為不想耗兵力守長沙,又不想把這塊寶地拱手讓人。


    他不想守城,但他們卻想守家。


    二月紅看著白琉璃的滿麵愁容,應了張啟山的話。


    為家國,也為風月。


    不論什麽事情他都願意做,隻求白琉璃展眉。


    九門之人都下定了決心後,一張張帖子很快就送到了城外,白琉璃設宴,張啟山相邀,二月紅登台,可謂給足了麵子。


    白琉璃作為白家商會的會長,旗下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堪稱包羅萬象,日本人早有拉攏之意。


    而張啟山是長沙城的布防官,二月紅是長沙的老派勢力,這三個人一起相邀,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怕是扛不住壓力,想帶著長沙一起投敵了。


    長沙城內風聲鶴唳,大家不願意相信張大佛爺和白家一起屈服,但流言蜚語還是越傳越烈。


    城外的日本人對此很是滿意。


    張啟山和二月紅隻是添頭,白琉璃才是重中之重。


    作為跨海作戰的彈丸之地,日本的作戰計劃一直是速戰速決,因為他們的後續補給是很大的問題。


    可如果白琉璃願意投誠的話,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也因此,絕大多數的日本軍官全部參與了這次的宴會,甚至包括幾位一線指揮官。


    宴會設在白公館,新式的公館裏搭上了一個寬闊的戲台,新舊交替的裝扮,讓人覺得不倫不類,又不得不接受。


    戲是白琉璃定的,一出完整的《西廂記》,二月紅自解毒之後,一直想再唱一出西廂給她聽。


    如今也算是如願了。


    戲剛開場,張啟山又帶著一個大佐上了二樓詳談,其餘人心照不宣,一起圍在白琉璃身邊獻殷勤。


    戲台上,二月紅哀哀婉婉的唱。


    張生哪,哪怕十二巫峰高萬丈,也有個雲雨夢高唐。


    戲台下,白琉璃輕輕綿綿的和。


    你我姻緣自天定,今生相守,來世再應。


    這是白琉璃最後一次聽二月紅唱西廂。


    西廂唱完,所有軍官站起來鼓掌,一個大佐湊到白琉璃身邊,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道,


    “白桑,紅老板的戲唱的真好。”


    白琉璃這才露出宴會上的第一個笑,“大佐有所不知,我二哥還有一項絕技,和他的戲一樣好。”


    大佐剛想問,就見二月紅水袖一抖,從戲台上甩下來,長長的水袖繞過了大佐的脖子,又向迴一收。


    頸椎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二月紅的水袖又向上一拋,纏繞住華麗的吊燈,吊燈應聲而落,一枚枚水晶球像子彈一樣,砸在下方的人身上。


    他向前一躍,摟住白琉璃的腰,一個旋身,二人一起蕩到窗戶邊,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反應過來的眾人衝到窗前,卻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隻見院落裏的張海客和張海杏架起槍,直接向客廳裏頭掃射。


    千種戰術,不敵馬克沁主義。


    很快,白公館就變得一片狼藉。


    二月紅抱著白琉璃,踏著瓦片往城外趕,他們約好了在城外的萬壽寺碰頭。


    黑背老六背著還在滴血的刀,站在城門口,對他倆說道,“我就不上去了,我要往北走。”


    他轉身離去,隻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路上殺的日本人,就拿來抵這些年的飯錢了,我隻欠人命,不欠人錢。”


    黑背老六走的急,沒來得及迴頭看一眼長沙城,也沒來得及上萬壽寺拜一拜琉璃觀音像。


    二月紅和白琉璃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誰也沒有開口挽留。


    萬壽寺的僧人已經沒見著幾個,大概是在戰亂時四下逃散。跑光了。


    隻留了一個盲眼的老僧,拿著掃帚,不停清掃寺中的落葉。


    那株寄托著二月紅滿腔情思,枯樹逢春的海棠,到底沒活過幾年,在逐漸冷冽的秋風中,枯死了。


    霍三娘到的也很快,她負責處理掉一些沒參加宴會,在長沙城裏四處打探消息的漏網之魚。


    霍家的夥計則一起出動,跟著去解決城外的駐軍。


    霍三娘穿著一身水紅色的旗袍,顯得她肌膚更為瑩白,鴉羽似的長發披散著,她手裏握著一根檀木簪子,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琉璃妹妹,我打算去北平了。”


    霍三娘盡可能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她們這些人竭盡所能地殺了一大半的日軍,日本人沒辦法打進長沙,那場火自然也沒必要燒起來。


    但同樣,他們也沒辦法繼續呆在長沙了。


    張啟山肯定要走,新的布防官一定會來,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被針對,不如盡早撤離。


    白琉璃強笑道,“去北平也好,之前我把新月送迴了北平,現在你去了,她也能多多關照你。”


    霍三娘隨手丟掉那根簪子,走上前握住了白琉璃的手,“琉璃妹妹,你多保重,我們來日再見。”


    她聲音微微發顫,手也輕輕發抖,在戰亂的年份裏,誰說得清來日是什麽時候?


    白琉璃也握著她的手,“好,我們來日再見,等之後我去北平找你,我們再一起打牌,一起逛街。”


    霍三娘一笑,從貼身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照片遞給她,


    “這是上迴我們家小仙姑拍的,你、我還有新月妹妹一人一張,也算是留給念想。”


    這話說完,她深深看了白琉璃一眼,轉身往山下走去。


    一千零二十階,她一階一階走上來,隻是想把這張照片,送給這個姑娘。


    她慢慢遠去了,白琉璃捏著照片,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這是白琉璃最後一次見霍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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