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新月把桌子上的茶杯碗碟一股腦掃下去,瓷器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猶不解氣,恨不得把桌子也掀翻在地。


    “小姐……”一旁的聽奴麵露急色,卻又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勸她。


    “誰要嫁給那個彭三鞭,你沒聽他們在門口說嗎?我們新月飯店求著他當姑爺!”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尹新月嫁不出去呢!”


    “挖出黃金怎麽了?一副暴發戶土財主的鬼樣子,要飯要到北平來了,丟臉丟到所有人麵前了,我爹究竟是怎麽想的啊!”


    尹新月的不滿簡直像江水一樣滔滔不絕,和白琉璃重逢的快樂被憤怒取代,她現在恨不得先一槍斃了彭三鞭,再讓棍奴把她的犬父揍一頓。


    聽奴一聲也不敢吭,隻能小心在一旁收拾瓷器的碎片,免得尹新月踩到受傷。


    這時,另一個聽奴急匆匆推門而入,連聲道,“小姐,小姐,有人要點天燈!”


    “什麽!”尹新月一下抬頭看她,“是誰,總不會是……”


    想起彭三鞭那副冷酷又狂野的樣子,尹新月眉頭不自覺皺得老高。


    “是……是姑……”聽奴說的上氣不接下氣。


    尹新月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喊什麽姑爺,他還不是你們姑爺呢!”


    “不是姑爺,是個姑娘!”聽奴情急之下,一口氣說完了話。


    尹新月睜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快的好像要跳出來了。


    尹新月快步往外走,出了房門,站在一扇巨大的屏風後。


    她的房間在三樓,站在高處能清楚看見整個二樓的包廂前方,二樓的一個包廂前,一個穿著白旗袍的姑娘坐在那個獨特的位置上,鎮定自若,波瀾不驚。


    尹新月忽然就鎮定下來,她讓聽奴拿來凳子,也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坐在屏風後,等這場拍賣的結果。


    她有預感,今天是她這些年來最幸運的一天。


    她見到了想見的人,有這個人在,她就一定不會嫁給不想嫁的人。


    彭三鞭也看見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女人,兩個包廂的距離較遠,他看不清那個女人究竟長什麽樣子,但一種莫名的感覺告訴他,這絕對是個美人。


    那感覺像是看見屏風上濃墨重彩的山水畫,迎麵襲來的氣勢和這必然是美的認知占據了全部心神,哪怕看不到臉,也能有這種直觀的感受。


    這是如同山河一樣,要引人折腰的美人!


    從西北來的彭三鞭天性喜歡濃烈大氣的東西,對精致小巧又淺淡的玩意兒都不感興趣。


    對他來說,新月飯店就是這樣的玩意兒,在一個小小的地方你爭我搶,眼睛裏的算計都快冒光了,還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


    把別人當蠢貨的家夥,自己才是真的蠢貨!


    不過,新月飯店的尹會長想要金子,他也想要西北市場上買不到的硬通貨,大家也隻是互惠互利罷了。


    新月飯店的姑爺他沒什麽興趣,新月飯店的主人,他倒是想當一當。


    “爺,那姑娘想要點天燈!”


    彭三鞭的身後,一個手下走上前,小聲介紹道新月飯店點天燈的傳統。


    “有點意思!”彭三鞭把桌上的茶杯往旁邊一甩,“也不知道新月飯店是會要個男姑爺,還是會要個女姑爺。”


    說罷,他也往前走了兩步,坐在那個特殊的位置上。


    他也要點一迴天燈,來會一會這新月飯店,也會一會這個姑娘!


    三樓的另一個房間裏,新月飯店的主人,尹家的家主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眯著眼睛,看向一旁的聽奴,問道,“新月還在生氣?”


    聽奴恭敬地站在一旁,低著頭輕聲答道,“大小姐正在看拍賣。”


    “她總算懂事了。”尹會長點點頭,目光聚焦在室內的一個花瓶上,有些失神,“那個傻孩子,我隻有她一個女兒,她不想嫁給彭三鞭,我又怎麽會同意這門婚事呢?”


    “新月飯店雖說曆史悠久,可如今也是搖搖欲墜,大家都盯著我手上的幾條商線和人脈,盯得最緊的就是那些倭寇。”


    說到這裏,尹會長的眼中劃過一絲厭惡和憎恨。


    “我是個商人,不擅長做打打殺殺的事情,但借力打力,借刀殺人的事情,還是做的來的。”


    他笑得越發慈眉善目,半眯的眼睛裏卻冒著兇光,手腕上的佛珠轉的越來越快,話語卻越發平和。


    “彭三鞭是兇惡的狼,東瀛人是貪婪的虎,東瀛人想要我的商線和彭三鞭的黃金,彭三鞭想守住黃金,還想得到我的商線。”


    “他們免不了先幹過一場,可惜了,彭三鞭這個西北彭郎還是不夠格,倉促之下,也隻能扯來這麽個毛頭小子當槍使。”


    “還以為我圖他那點兒黃金,破落戶兒。”


    聽奴們一言不發,聽這個老人將自己的算計一一道來,尹會長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對旁邊的人說,


    “一會兒帶小姐去庫房裏挑幾樣東西,再放她自己出去玩幾天,這段時間委屈她了。”


    正說著,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一個聽奴走進來,輕聲說,“會長,有人點了天燈。”


    尹會長眉頭一揚,“這彭三鞭還下了血本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冷意又重了幾分,下了本自然想要迴報,如果不想給迴報,就得讓對方把命留下。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東瀛人和彭三鞭這兩波勢力狼虎相爭,新月飯店才能在風波中穩坐釣魚台。


    “除了彭先生,還有一位姓白的姑娘。”


    尹會長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姓白?”


    姓白的姑娘端坐在椅子上,姓張和姓齊的爺們坐立不安。


    齊鐵嘴湊過來,忍不住嘀咕道,


    “師姐,拍了這三種藥材就要留在這當姑爺了,要不你別坐,讓副官坐這位置吧,他正好還單著呢,留在新月飯店當上門女婿也是他的福氣啊。”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張副官聽這話也忍不住了,我這是單著嗎?我這是佛爺沒過門我也過不去,你齊鐵嘴才是真單身沒老婆也沒老公呢!


    副官也跟著說道,“大小姐,要不還是讓八爺坐這吧,八爺都這麽大歲數了,還單著,也該考慮一下終生大事了……”


    白琉璃迴頭看他們倆,“要不我們三個一起留下,我當大,你們兩個做小?”


    齊鐵嘴和張副官連連搖頭,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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