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張啟山是很少聽戲的,一來家庭情況複雜,周圍沒什麽戲園子;二來本性使然,他天生聽不慣這些軟綿綿的東西。


    他到的時候,戲園裏已經坐滿了人,很是嘈雜,張啟山左右看了看,白琉璃坐在二樓的包間上,瞧見他來了,正對他招手。


    他剛走上去,二月紅便已經登台亮相了。


    台上唱的是《西廂記》,二月紅扮的是崔鶯鶯,這千古留名的可憐女子張口唱道,


    “張生哪,即便是十二巫峰高萬丈,也有個雲雨夢高唐……”


    “兄妹虛名誤了我,月底西廂變南柯……”


    白琉璃半個身子前傾,微微探出欄杆,看得出神,連張啟山上來也沒察覺。


    下頭的戲聲哀哀婉婉,聽的張啟山無端心煩,他看著正出神的白琉璃,忽然想到,眼前這個姑娘,其實也是姓張的。


    張生的張。


    他站在原地沉思的時候,下頭一曲終了,台下掌聲如雷,叫好聲不斷。


    “高卷紅簾焚寶鼎,單等張郎配鶯鶯。”白琉璃似是才發現張啟山,笑著嗔道,“張郎啊,你來的好生遲呀!”


    張啟山的心忽然一定,二月紅戲中的張生是誰不重要,眼下這句張郎,喊得是他,便已經足夠了。


    “這唱的是西廂?”張啟山問道。


    白琉璃笑他,“表哥怎麽連這都聽不出來,自古許仙斷橋遇白蛇,張生西廂逢鶯鶯,除了崔鶯鶯,還有誰這樣期期艾艾喚張郎。”


    張啟山心道,下頭那個不就喊著張生,恨作兄妹麽?


    可惜眼前這張生根本不姓張。


    他沒把心裏話說出口,隻答道,“我向來不愛聽戲,再者,許仙負了白娘子,張生負了崔鶯鶯,千古戲文多癡男怨女,徒增傷感罷了。”


    “張軍長此言差矣。”二月紅卸了妝,笑盈盈走上來,“白娘子遇許仙,滿心歡喜,難以言表,隻盼君子明日早賞光;崔鶯鶯遇張生,情難自禁,盼度春芳,隻求捧楊枝常伴蓮台。”


    “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一個情字而已。”


    二月紅說完這話,便看向已經坐在桌旁的白琉璃,笑道,“張生啊,我這廂有禮了!”


    白琉璃聽了又笑,二月紅每迴唱完都要拿一兩句戲文說與她聽,這些年她做了他的許仙、做了他的霸王、做了他的唐明皇,今日還要來做他的張生。


    “恰便是嚦嚦鶯聲花外囀,行一步可人憐。”白琉璃看著二月紅,念道。


    這恰是張生第一次見崔鶯鶯時的唱詞,用來誇讚崔鶯鶯的美貌不俗,被白琉璃這樣念出來,倒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二月紅霎時便紅了臉,正想再和,就聽見旁邊的張啟山咳嗽了兩聲,目光不善地盯著他。


    長輩麵前,二月紅不好意思太過放肆,順勢坐在了白琉璃的旁邊,問道,“珍珍今日怎麽和張軍長一起來了。”


    難不成是見家長?


    白琉璃左邊坐著比較親的幹哥哥,右邊坐著不算親的親哥哥,一點也不尷尬,十分自然地說,“自然是有正事了。”


    “國難當頭,外敵來勢洶洶,我雖隻是一介商賈,卻也有救國救民之心,想著能幫上些什麽忙。”


    “昨日下午,我已經和小九、三娘談好,我們三家聯合起來,有白氏出麵網羅湖南湖北大大小小的商賈,一起成立白氏商會,新增幾條商線,來往前線送物資。”


    張啟山肅然起敬,“表妹高義!”


    二月紅同樣麵色嚴肅,家國之前不容兒女情長,他認真地問道,“珍珍,有什麽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白琉璃給張啟山和二月紅一人斟了一杯茶,笑道,“商線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妥當,今日約見二位哥哥,確實有一件事相托。”


    “長沙此地,魚龍混雜多年,明麵上有白家商會,可暗地裏卻沒什麽統一的規矩,所以才亂象橫生。”白琉璃緩緩地說道,


    “如今,也該安定下來了!”


    【二月紅第一次在戲園見白琉璃,喚她君子,將她看作許仙,自詡白娘子;這一次見她,喚她張生,自詡崔鶯鶯。


    白娘子一腔深情,最終長眠雷峰塔;


    崔鶯鶯苦等多年,張生終究負了她。


    而白琉璃也負了二月紅。


    百年後,白琉璃才反應過來,原來,她也是可以姓張的,那一聲張生,從來都喊的是她。


    相別猶恐憶白蛇,情深不敢聽西廂。


    在最跌宕起伏的歲月裏,故事裏最濃墨重彩的那個人,為她訴盡了白蛇,唱盡了西廂。


    明天,就進入正文啦,我的天哪,48章才進,比少年歌行還晚。


    提前祝親親們六一兒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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