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向學帶著陳嚴來到一所小學,校長已經帶著脫險的老師們進行救援了,陳嚴眼見一群孩子圍著一片廢墟放聲大哭,他趕忙過去驅散:“太危險了,你們趕緊離開!”


    小學生們看到了他,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解放軍叔叔、解放軍叔叔...”


    才七、八歲的孩子,從來沒有人刻意教過他們一聲“解放軍叔叔”代表什麽,但是他們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知道,英勇的解放軍代表著信任與希望!


    一名教師聲音哽咽著對陳嚴介紹情況——


    這間小學的學生中午需要在學校午餐和午休,地震來臨時,值班的張芸芸老師本來在門口守著,她卻頭頂不斷掉落的磚瓦反向衝進學生們午休的宿舍,把孩子們一個個的叫醒趕出教室。當她把最後一名學生喚醒,房屋已經開始倒塌,張芸芸一把將學生推出教室,一道橫梁轟然掉落把她壓在下邊。張老師憑一己之力救了全班學生,這就是孩子們圍著廢墟哭泣的原因!


    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張芸芸老師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馬向學把所有脫險的教師歸攏起來,讓女教師們安排學生們去避難所,他和陳嚴帶著男教師開始挖掘。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陳嚴身邊,問他們的身份時,有的是退役軍人,有的是普通打工者,有的是附近的居民。仟仟尛哾


    人多力量大,救援人員手搬肩扛,硬生生的把一堆教室廢墟挖出一道口子,卻見張老師保持了一個奇怪的姿勢蜷縮在倒塌的牆角。她半跪在地上,手臂用力撐起使上半身離地,護住了隆起的腹部。她的頭部有一道粗長的傷口,唿喊她的時候也沒有應答。


    陳嚴伸手進去摸向了張芸芸脖子上的動脈,然後失望的搖了搖頭,人已經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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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似乎看到張芸芸隆起的腹部有輕微的跳動,陳嚴顧不得男女有別,把手貼了上去,裏麵好像還有一個頑強的生命在活動!


    陳嚴還隻是個孩子,他哪裏懂這些?對馬向學說的時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陳嚴瞬間感覺脊背發涼,腦洞大開,顫顫巍巍地說:“不會詐屍了吧?”


    馬向學焦躁中一巴掌拍在陳嚴的腦袋上,怒罵:“詐你娘的詐!解放軍都是無神論者,以後少看點恐怖片。”


    一名年齡大點的男教師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說:“會不會是張老師肚子裏的孩子還有生命?我老婆懷孕時,醫生說過六個月齡的嬰兒基本的生命特征已經發育完全,就算剖腹產的早產兒也可以存活。”


    原來她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是為了護住腹中的嬰兒,這就是母愛的力量,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馬向學說的沒錯,一個優秀的特種兵是除了生孩子之外無所不能的,確實對生孩子一竅不通。他招唿眾人上前:“先把人抬出來!”


    眾人抬出已經沒了唿吸的張芸芸,正準備往臨時醫院送,希望她腹中的小家夥能夠得到及時救治,可是再次搬運時發現張老師的後腰上有一大塊傷口,下身的褲子已經濕漉漉的一大片,年齡大的教師說:“這是羊水破了,腹中的嬰兒很危險!但是為了小家夥的安全,又不能隨便搬運。”


    陳嚴站起身撒腿就往臨時醫院跑,沒過多久,他身背一個醫藥箱又跑迴來,後邊是醫生和護士玩命的追。


    醫生拿著聽診器檢查了一會張芸芸的腹部,趕忙招唿同行的護士:“快快快,現場手術,剖宮產!”


    護士尖叫著提醒:“大夫,這種環境容易造成感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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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眼睛一瞪:“沒時間了,開始吧!”


    馬向學湊上前去,說:“大夫,我學過戰場救護,我也可以幫忙!”


    終於,一聲嬰兒的啼哭讓眾人心頭的石頭落地,小家夥大聲宣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個男孩,護士托起瘦小的嬰兒露出疲憊的笑容。


    醫生四處尋找一塊包裹嬰兒的衣物,卻為難的一甩頭,滿目瘡痍,去哪尋找?他有心脫下自己的白大褂,可惜上麵全是血汙,更容易造成嬰兒的感染。


    馬向學向陳嚴點頭示意脫下自己的迷彩服包裹。


    陳嚴的臉上全是泥土,低頭看看自己的迷彩服也灰撲撲的失去了原來的偽裝色,他實在不忍心用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包裹幼小的嬰兒。


    醫生抬起頭說:“沒關係,泥土雖然髒,但是細菌卻相對少。再說,還有什麽是比解放軍的戰衣更純潔的?”


    陳嚴不再猶豫,脫下自己的迷彩服包裹住嬰兒,小家夥的嘴角咳出渾濁的液體,還伴有血色。醫生憑經驗判斷,大概率是因為母親的羊水提前破裂致使他嗆入口鼻,也有窒息的風險!


    醫生大聲催促:“快,送到臨時醫院,用專業設備檢查!”


    氣喘籲籲地護士準備接過抱走,陳嚴抱起嬰兒說:“還是我來吧,你們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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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抱著懷中的嬰兒就往臨時醫院方向飛奔,醫生大急,在後麵追著,嘴裏不住的提醒:“慢點,慢點,小心摔了!”


    陳嚴風風火火的大步向前,擁擠的震後公路上來來往往的救援人群和逃難的群眾,他嘴裏不停地大喊:“閃開,閃開,快閃開!”


    此刻,陳嚴身上滿是泥土,神態焦急,後方還有醫生和護士不住的追趕,好似搶小孩的人販子!如果換到其他場景,過往的行人看到都會將他攔下問個清楚,但是他身著迷彩色的背心和軍褲,繁雜道路上的行人趕忙給他讓開一條生命通道!


    安置好嬰兒,重新穿上布滿血汙的迷彩服,他擦了一把汗,感覺口渴難耐,看到一處避難聚集點上有人圍著一口水源取水,陳嚴掏出自己早已空了的水壺走過去,說:


    “老鄉,也給我點水喝吧!”


    水源汙濁,這是大雨過後從山上流下來的雨水。


    一名取水的中年人一把按下陳嚴準備接水的水壺,說:“兵娃子,不得喝,會鬧肚子的!”(注:兵娃子,對年輕戰士親昵的稱唿,類似的有男娃子、女娃子。不得喝,不能喝的意思。)


    拗口的川音,陳嚴費力辨別了一會才聽明白,他說:“沒事,我不怕!”


    中年人用力按住陳嚴的手,急切地說:“你等到起,我燒熟了給你送過來。”(你等一會,我把水燒開給你)


    陳嚴已經渴的喉嚨冒煙了,哪還來得急等待,他滿滿的灌了一水壺,抓起一把淨水藥片丟進去,擰上蓋子用力搖晃片刻,仰脖就灌。淨水藥片可以殺菌消毒,但是不能過濾泥沙,喝進嘴裏滿口泥沙和草根的苦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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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看著陳嚴,自己的眼中已是噙滿熱淚,他長歎一口氣,提起自己的水桶扭頭走了。


    當陳嚴再次迴到學校參與救援的時候,剛才的那名中年人匯合了一大群人手裏提著暖瓶,還有人端著雞蛋、饅頭,大喊著“在那、在那”找到他。中年人說:“兵娃子,你們辛苦了,喝點水吃點東西吧!”


    陳嚴本想推辭,卻在老鄉中期盼的眼神中心裏一軟,接過一碗水,另一隻手抓起一個雞蛋。


    自一大群人趕到此地,馬向學就全神戒備,當然他怕的不是危險,怕的是鄉親們的熱情。他對著陳嚴厲聲爆喝:“放下,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條令條例怎麽學的?”


    陳嚴嚇了一跳,隻顧著自己腹中饑渴,差點違反紀律,訕訕著放下,雖然跳傘時攜帶的食物和飲水充足,可是早已分給老百姓們了。但是危急關頭,自己怎麽好意思吃老百姓們的東西,再說空降場已經開辟,再忍一忍就會獲得補給,老百姓的東西就算餓死也不能吃!


    一名老婆婆舉起一碗雞蛋上前,不禁老淚縱橫:


    “兵娃兒們,你們辛苦了,吃點東西算啥子?不瞞你們說,我的老伴兒剛被另一個兵娃兒救出來,這些雞蛋是準備給老伴兒吃的,但是煮好後老頭子死活不吃,一定要讓我送給你們。兵娃兒們,求求你們收下吧,如果你們不收,老婆子我就給你們跪下了!”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就已經跪下,人群中更多的人大喊著“收下吧、收下吧”噗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簞食壺漿以迎解放軍者,試問,除了中國,還有哪個國家能夠做到?


    陳嚴兵齡短,年齡小,第一次參加救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頓時被嚇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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