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羈得到消息時對匈奴的戰事已經結束,他在匈奴王庭祭天封禪,安排好後續駐軍屯田的事後便帶著大軍踏上了迴歸的征程。


    這日晚上,他正與謀士商議西域的問題時,親兵匆匆而來,告知了他一個噩耗。


    長公主病倒了。


    這是蕭羈以及遠在長安的皇後太子他們最為擔心的事。


    對匈奴之戰的結果如何,大家心裏都有數,最後勝利的一定是他們,無非是時間遲早以及傷亡多少的問題。


    可錦晏的身體,經不起長途跋涉和過度勞累,也受不得太大的刺激。


    蕭羈不知女兒究竟如何了,隻覺得心急如焚。


    謀士立即起身,說邊關要事陛下都已安排妥當,餘下一些要事,他們自會處理,請陛下趕緊返迴北地去看望長公主。


    陛下少年在軍中初露鋒芒時,他們就跟在陛下左右,多年輔佐,小將軍成了天下之主,他們之間從原來的將軍謀士變成了君臣,彼此之間的了解信任卻並未因身份地位的轉變而減少。


    最主要的,作為看著長公主出生長大的人,他們實在太清楚長公主對天下的作用,也太過清楚長公主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了。


    長公主絕對不能有事!


    就在這時,又有傳令兵疾馳而來,氣喘籲籲地稟告蕭羈:“陛下,秦王殿下不見了!”


    蕭錦安沒有跟在蕭羈身邊,而是在另一個將軍手下曆練,就在今夜,他的親衛不知說了什麽,而後他便拋下一群為他慶賀的將士,搶了一匹馬便離開了大營。


    蕭羈知道,他怕是也得到了北地傳來的消息,才會罔顧軍令,私自奔逃。


    但黃沙漫漫,野狼環繞,他一個人,隻怕危險。


    蕭羈安排人去追蕭錦安後,自己也帶著一隊親兵離開了大營,他們星夜奔襲,不吃不喝趕了兩日,終於抵達了北地城。


    一入城,他們便看到了在街上跪拜的百姓。


    蕭羈頓時麵如白紙。


    這位在馬上馳騁了幾十年的將軍,卻在平坦寬闊的北地城中差點摔下馬。


    “陛下!”


    親衛的驚唿引起了百姓的關注。


    所有那些聽到“陛下”兩個字的人,也不論他們在進行何種神秘而奇怪的儀式,此刻都紛紛上前,跪到了蕭羈麵前。


    “陛下?”


    “是皇帝陛下!是我們的大將軍迴來了!”


    “大將軍,您快救救長公主吧!”


    蕭羈做了皇帝,可北地的百姓還是習慣叫他大將軍,這是一個對他們雙方來說都覺得親近的稱謂,也是他們六神無主時心中最後的期盼。


    如今,大將軍迴來了,北地就有了主心骨,他們最為尊敬的長公主殿下,也就有救了。


    蕭羈顧不得與百姓寒暄,確定事實並非自己方才所想的那樣悲觀後,他便立即來到了北地王府。


    起初北地官員想將這裏修整一番,將它變成長公主府,畢竟這裏是長公主的封地,沒有一個像樣的府邸怎麽行?


    可長公主不同意。


    不論那牌匾上寫什麽字,她都是這裏的主人,這裏也都是她的家。


    就這樣,這座曾經依舊掛名“北地王府”實際上是張公主府的宅邸,成了整個天下除皇宮外最尊貴的地方。


    蕭羈忽然出現,王府護衛卻是嚇了一跳。


    “拜見陛下……”


    “長公主如何了?”


    蕭羈問完便從馬上一躍而下,快步進入府中。


    一路上護衛侍從紛紛下跪,蕭羈充耳不聞,他徑直走向錦晏曾經的住所,卻又在經過他和晉陽公主的寢殿時驟然停下。


    “晏兒住在這裏。”


    他這般呢喃。


    身後的侍從剛要迴複,一個滿麵愁容須發皆白的老頭就從裏麵走了出來,老頭嘴裏嘟嘟囔囔說著什麽,並沒有看路,差點就一頭紮進蕭羈懷裏。


    親衛立即上前,將他攔了下來。


    “大膽!”


    老頭嗬斥著,“小公主欺負我,連你們也欺負我?”


    正說著,他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涼意,頭頂就傳來了一道深沉喑啞的聲音:“哦,你說朕的小公主欺負你?她如何欺負你了?”


    “她刁鑽,她古怪,她沒事找事……”


    老頭話沒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抬起頭。


    “呃——”


    “陛下?”


    早已確認消息有誤,知道女兒安然無憂,蕭羈也不那麽著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老頭,“公孫仇,你才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編排朕的公主。”


    公孫仇:“……”


    他私下編排的人多了去了,就是陛下也不例外。


    老頭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恨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怎麽就不看看形勢,怎麽就讓陛下撞上了呢?


    “長公主讓你做什麽?”


    魔鬼一般的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公孫仇不敢隱瞞,連忙道:“有一隊從西域來的商人,其中有個自稱是‘神之信徒’的巫祝,在北地散播一些西域之神的傳說,還發展了一夥信徒,殿下說這些人圖謀不軌,居心不良,務必要拆穿他們的真麵目,便讓我協助方術士……陛下,我是醫家啊,我不是方士,如何能讓我去做些招搖撞騙的事情呢?”


    老頭說了許多,企圖能得到一些共情,可惜皇帝陛下心中隻有女兒,並不是很在意他的想法,更遑論共情了。


    公孫仇期待地看著高大偉岸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望眼欲穿,看著如今住著女兒的他與發妻的臥房。


    “如何不能?”


    蕭羈這樣說。


    公孫仇兩眼一黑,就聽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說道:“朕的長公主從未錯過,她讓你做什麽,必然有她的理由,你謝恩就是了。”


    “可是陛下,長公主如此做,僅僅隻是因為我配的藥太苦……”


    “大膽!你是說長公主公報私仇嗎?”


    “……老臣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去,耽誤了長公主的大事,朕拿你是問。”


    “……”


    高大的身影從身旁飛快掠過,仿佛不曾出現過,老太醫顫巍巍直起身,仰天長歎。


    那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哪裏去了?


    這般想著,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老了,老了。


    麵對小公主,皇帝陛下又何曾英明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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