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乘影買好了包子付了賬,一轉身,看到那少年跪在眼前。


    少年跪得板正,雖然是跪著的姿態,可卻給人一種不屈的氣勢。


    看著少年臉上的倔強神色,掌櫃歎了口氣,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小孩是知恩圖報的人,我跟他們說有好心人請他們吃包子,他是第一個問我好心人長什麽樣的。”


    他也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自然會心生憐憫,可他的鋪麵就這麽大,父母妻兒都需要他養活,他也沒有多餘的銀錢施舍旁人,每日隻能在快收攤的時候將一些冷掉的包子送給小乞丐們。


    這位客官一看就不是凡人,若他真能給這幾個孩子提供一個去處就好了。


    而這時,錦晏說:“乘影,問他會做什麽。”


    乘影:“你會做什麽?”


    少年一愣,意識到乘影是什麽意思後,臉色又漲紅了,他臉上露出羞愧之色,又有些急,“我,我不是……”


    “我以為你想跟著我。”乘影說。


    少年這下直接呆住了。


    見少年不說話,掌櫃先急了,他拍了拍少年,意有所指,“這位大俠問你話呢,從年初開始,我便時常看到你帶著這幾個小的四處討生活,你們這大半年來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還要忍受各種欺負,如此情況你們幾個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你們肯定有過人的本事。”


    錦晏戳了戳乘影的肩膀,“看,世界的參差,梅家那邊盡是孤魂野鬼,這裏卻有一個大善人。”


    乘影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起了視線。


    “你看我做什麽?”錦晏又戳了一下他。


    乘影用內力說話,“殿下問包子鋪在哪,當真是為了補償那小道士嗎?”


    錦晏:“不然呢?”


    乘影:“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


    他拿著包子找到錦晏時,錦晏正坐在一棵樹上看梅家救火的情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老天開了眼,後麵那一次雷擊過後,好不容易才滅掉的火勢瞬間複燃,燃燒範圍比之前大了許多。


    他一過去,錦晏便說:“讓他們圈地,這下子都燒沒了,化作土了。”


    她吃了兩個包子,本來都打算打道迴府了,又在詢問了包子價格,得知他將剩下的銀子請幾個小乞丐吃了包子後,才問他包子鋪在哪。


    錦晏哪裏是想補償小道士,她很清楚國師身邊的人絕不會缺銀兩,她刻意折迴來,不過是為了看看這幾個小乞丐有沒有吃上包子而已。


    而掌櫃還在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替幾個小乞丐說好話。


    他說他們是年初到這裏的,至少他所見的就是這樣。


    他說他們雖然經曆坎坷,本姓卻很純善,哪怕餓肚子,也沒有做什麽壞事。


    他說他們幾人相互扶持幫助,福禍同享,小小年紀,便比許多大人都做的好。


    他說這幾個孩子都是知恩圖報的人……


    錦晏和乘影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交流著,一邊也聽著掌櫃的話。


    乘影:“他識字嗎?”


    掌櫃一頓,忙找補道:“他們很厲害的,就算不識字……”


    “我識字的。”少年說。


    掌櫃驚了,“你識字?”


    少年點頭。


    掌櫃立即衝乘影討好地笑了笑,“客官您瞧,這小子還識字呢。”


    說完一看有客人,他跟乘影點頭致意後便去招唿客人了。


    少年也知道掌櫃是在替自己說好話,他朝掌櫃鞠了一躬,之後才道:“迴恩人,我叫秦書,家住臨縣,自幼便被父母送入村塾讀書,會寫字,也會記賬……”


    “你會種地嗎?”乘影問。


    當然,這是錦晏讓問的。


    秦書呆了一下,然後點頭,“家中窮困,爺奶年事已高,又積勞成疾,不能再下地勞作,我下了學,就跟父母一起種地。”


    隻是後來,一場雪災,他的家沒了,他的家人也沒了。


    現在一起的幾個小孩,是他在逃亡路上撿到的,經曆也都跟他一樣。


    錦晏:“哥哥好像說給我在城西置辦了一些田產,我想在那邊種一些東西,讓秦書過去,給我做個小管事,迴頭再麻煩一下舅舅,讓他給這幾個孩子找個學上,沒準過幾年還能出個狀元郎呢。”


    乘影一頓,“狀元郎?”


    錦晏睨他,“當然了,要考就考最好的……不過,不是狀元郎也沒事,隻要他們讀了書識了字,以後便有了許多出路。”


    乘影點頭,將錦晏的話轉述給了秦書。


    秦書已經傻眼了。


    收留他們,讓他們都有事情做,還讓他們讀書識字,讓他們考狀元,他莫不是真的在做夢?


    “知道那田莊的位置嗎?”乘影問。


    秦書愣愣地點頭。


    乘影:“吃完了包子,帶著你幾個小兄弟去那邊,之後的事情,會有人安排。”


    秦書依舊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剛剛我看他挺聰明的,這會兒又有些傻,天上掉餡餅,他都不問一句真的假的,也不怕我們是人販子,把他們給賣了。”錦晏說。


    乘影:“……”


    哪有自己說自己是人販子的?


    何況,若是人販子都如殿下這般性情的話,怕是會有很多小孩等著被拐賣。


    錦晏:“你問問他,不怕嗎。”


    乘影剛問完,秦書便苦笑了下,“恩公,若有人願意買我們,讓我們有個睡覺的地兒,每日都能喝上一碗清粥,我們也是願意的。”


    錦晏一時無言,手裏的包子也不香了。


    乘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安慰的話,但也沒再繼續問秦書問題,隻讓秦書帶其他幾個去田莊。


    才說完,秦書又跪了下來。


    這次,他把其他幾個懵懵懂懂在吃包子的小孩都叫了過來,五個人一起給乘影磕了個頭。


    分開後,錦晏有些悶悶不樂,走得很慢。


    乘影:“殿下累了?”


    錦晏點頭。


    乘影:“我背你走。”


    錦晏便張開了手臂,等著乘影彎下腰,便跳到了他背上。


    乘影:“涼了,殿下別吃了。”


    錦晏:“不能浪費。”


    乘影:“我……”


    一句“我來吃,不浪費”還沒說完,錦晏便將包子喂到了他的嘴邊。


    乘影:“……”


    殿下果然和他是心意相通的!


    不過,心意相通是這麽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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