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看得納悶,把胡廣揪過來問了一句:“他怎麽在這?”“這我哪知道?可能是老師催的。”胡廣說。陸昭覺得不太像。以趙融的性格,就算班主任催到臉上,這家夥也能無視。但那幾天忙得厲害,多個人手是好事。趙融平時不出聲,但需要幫忙的時候,總會自己過來。那段時間大概也是陸昭和趙融最熟的時候。當時學校裏公開課也很多。階梯教室不夠數,學生們經常搬著凳子到處借教室。有天從話劇社搬完道具迴來。陸昭到二班串門,進門就見趙融站在書桌前,皺眉盯著椅子看。“怎麽了融哥?”陸昭探頭過去看了一眼,這才知道是趙融的椅子被人換了。原本完好無損的椅子被拿走,位置上隻扔了個掉了螺絲的破椅子。“誰那麽缺德?”陸昭罵了一句。他抓住前桌的同學問:“上節課有別人來上課?”“不知道,我們班都搬著椅子去了大禮堂。”同學說。陸昭愣了一下。上兩節課,趙融推了大禮堂的活動,來話劇社幫忙。椅子落在座位上,這才被人換了。陸昭有點愧疚。“融哥,我把我的椅子給你吧。”他說,“你這把我拿走修一修能用。”趙融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用。”說完若無其事坐在了那把椅子上。一開始陸昭倒也沒當迴事。隻是放學迴家時路過了街邊的花店,看了一眼裏麵搬著花盆打工的人。又恰逢要交學雜費,田珍和陸昌商量時,他多聽了一耳朵。突然想到,高一入學交的學費裏是有桌椅費的。又想起來,趙融對桌椅很愛惜。到了高二,大部分人桌子都磨損了不少,不是缺角,就是用筆和圓規刻了一道又一道。隻有趙融那套桌椅還跟嶄新的差不多。上次他隻是坐了一下,還噴了消毒水……這種愛惜,可能隻是作風使然。也可能……這套桌椅對趙融來說,算是貴重物品了。第二天,陸昭便去了趟監控室。但當時人來人往,每個人手裏都搬著椅子,並沒有拍到什麽。他又找到當天上課的班級,一個椅子一個椅子搬著看。可趙融那家夥真是半點記號沒做,所有椅子都長一個樣,陸昭也認不出來。找個椅子並不容易。學校裏椅子換來換去是常見的事,隻要不是真沒椅子坐,老師也不會在意。但陸昭莫名有點在意,兩天跑了三趟監控室。第三趟,他從監控室裏出來,遇到了趙融。那人仿佛恰巧從走廊裏路過。路過時,又恰巧不經意朝他看過來,問:“你最近……總跑這邊幹什麽?”“你椅子找到了嗎?”陸昭問。趙融搖頭。“那……那把破椅子修好了嗎?”陸昭又問他。趙融似乎遲疑了一下,沒迴答。陸昭頓時有些氣憤,心想這不是欺負人嘛。“你跟我過來!”他拉著趙融跑到了廣播室。廣播室裏正在播放眼保健操的音樂。陸昭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把音樂停了,拿著話筒吆喝起來:“喂、喂,有人拿走高二二班第七排靠窗的椅子嗎?自己椅子壞了就換別人的,要不要臉啊你?桌椅費都是加在個人學費裏的,請把別人完好無損的椅子還迴來……”嚎完了,陸昭拉著趙融就跑。還是被年級主任老陳給堵住。兩人被拉到辦公室訓話。“誰關的音樂?”老陳虎著臉問。陸昭正要舉手,旁邊冷不丁竄出一句:“我。”陸昭一愣。身邊的人冷聲補充:“東西是我丟的,也是我要找的。”“你什麽你!是你的聲音嗎?”老陳一頓輸出。趙融冷著臉受著。陸昭立刻插話:“不是……我昨天就來問了,老師你不願意幫忙找椅子,我趁著課間播個失物申領怎麽了?”老陳險些被他氣笑:“人家失主一旁站著呢,需要你強出頭幫人家播報?”陸昭一噎。他下意識轉頭去看身邊的人,剛好撞進一雙黑眸。少年眼眸清澈,冷而靜,像山中淺淺流淌的寒泉。陸昭匆忙移開眼,嘟囔:“老師……你別欺負我朋友不愛說話……”第35章 記得老陳倒也沒為難,訓了兩句就讓他們離開了。渝息征璃但這椅子,一直到最後陸昭被姚家接走,都沒找到。中途陸昭去五金店買了幾根螺絲,迴來把那把破椅子修好了。現在再想起這件事,陸昭覺得自己純粹是被正義感蒙了眼,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人家一大少爺,打工純粹是體驗生活,在意那點桌椅費嗎?被隱瞞的不爽,混雜著尷尬湧上來。陸昭仰頭又喝了杯酒。胡廣指著他嚷嚷:“你看你怎麽還自己喝上了?”陸昭笑了笑,站起身:“去個洗手間。”走出包廂,冷風一吹,陸昭清醒了點。他靠在窗戶前抽了根煙。椅子的事,程冕九成九不記得了。周圍的包廂有點鬧。陸昭把窗戶開大了點,盯著外麵的街景看。窗外燈光閃爍,車流不息。再往遠處,是那片安靜的別墅區。陸昭背過了身,靠在窗沿上。那晚程冕說不記得了。他覺得放鬆。自己現在這樣子,被互相忘記的陌生人看到,總比被一直記得他少年模樣的同學看到了要好。但有那麽一瞬……在最深最深的心底,陸昭卻又有那麽點淺淡的不爽。憑什麽。他隻是沒認出來而已。這家夥倒好,幹脆直接不記得了。陸昭把這點危險的不爽按了下去,掐了煙轉身迴包廂。路過一個包廂,卻被人叫住。“喲,陸老師,好久不見。”說話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聽語氣還算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