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現場。

    胡楊剛剛迴到座位沒一會兒,便收到了妹妹胡嘉欣發來的微訊消息,頓時就是一怔。

    “你怎麽知道?”胡楊好奇的問了一句。

    “哼,什麽事瞞過我啊!”胡嘉欣迴。

    “鬼精鬼精的……”

    “別忘了幫我要簽名!!”

    “好吧,我盡量……”

    胡楊隨便迴了一句,然後便收了手機。

    “喲,你竟然也拍了東西?”

    這時,辦完支付手續的鍾萬明迴到了座位,由於剛剛不在現場,他倒是錯過了胡楊拍下山水畫的過程。

    “像鍾總學習,為慈善事業做點貢獻嘛。”胡楊輕輕聳了聳肩。

    聞言,鍾萬明頓時老臉一黑,他那五十萬可是真正的“做慈善”了,因為,剛剛不死心的他又找了一位在現場的古玩行家,鑒定了一下他拍下的鼻煙壺,結果與邢子良的判斷一樣。

    兩位大行家都做出了同樣的判斷,那麽,他拍下那件鼻煙壺是真品的概率就太低了,也就是說,他花了五十萬卻買下了一件價值一千塊左右的東西,這可真是做慈善了!

    故此,胡楊一句做慈善剛好說到了他的痛處。

    “是嗎,那你又捐了多少?”鍾萬明冷聲問道。

    “我可沒有鍾總那麽的大手筆,隻捐了十萬而已。”胡楊聳聳肩。

    “那也不少了。”鍾萬明一臉玩味的說道:“不知道胡兄弟拍了什麽好東西,能不能拿出來讓我開開眼。”

    “鍾總若是想看,自然沒問題。”

    說著,胡楊直接把那副畫拿了出來,然後稍微清理了一下麵前圓桌,便把那張畫展開在了桌子上。

    事實上,胡楊也想仔細看看這幅畫到底為什麽那麽值錢。

    而胡楊把畫一打開,整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在了這幅山水畫山,尤其是,錢宗來更是興致昂揚,畢竟,他對古玩字畫本就很感興趣。

    這幅畫描繪的是秋日山景,畫中景物頗多有山嶺、溪流、田野、密林、落葉,采用的是由遠及近的描繪方式,層次感很強,用筆線條流暢靈活,拋開作者不談,倒也算是一幅上乘的作品。

    畫倒是一副好畫,但這些景物疊在一起卻讓胡楊感到了一絲悲涼之感。

    目光下移,落在了這幅畫的落款處,從淺紅的印章中可以看到四個古體字:苦瓜和尚。

    這“苦瓜和尚”是清初著名畫家石濤的自稱,這一點倒是與汪大海介紹的相符。

    隻不過,在苦瓜和尚的印章旁邊還有一個印章“樨堂”。

    一幅畫上出現兩個印章或是多個印章的情況其實也很正常,因為古人在觀賞完一幅畫之後,如果特別喜歡通常也會留下自己印章,甚至是寫上幾筆作為批注,這大概便是最早的“彈幕”了,而曆史上最有名的彈幕君就是“乾隆帝”了,他最喜歡在各種名畫上題詞,印章,以至於,許多畫本來價值連城,可因為他的印章或者題詞而貶值不少。

    而除了這種情況之外,有些人在購入一副畫時,為了證明這幅畫已經是自己所有,也會在上麵印章。

    因此,一幅畫山出現兩個印章的情況十分常見,這個倒是沒什麽稀奇的。

    胡楊畢竟是曆史係出身,其實無論是“苦瓜和尚”還是“樨堂”他都還算了解。

    苦瓜和尚是石濤的自稱,而樨堂則是清代另外一位著名畫家、印刻家高翔的別號,隻不過,他多數時候都是用“西唐”這個號而已。

    而有意思的是高翔與石濤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兩人的印章出現在同一幅畫上也就不奇怪了。

    隻不過,這幅畫上卻有一個大bug,那就是作畫的時間,落款的時間是,康熙四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709年,可是胡楊記得那位苦瓜和尚貌似1708年初就過世了,那麽,他怎麽又會在1709年作畫呢??

    這絕對是一個大bug!!

    心念及此,胡楊又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石濤此人,果然是1708年初就過世了。

    那麽,這幅畫就有大問題了。

    難不成一個死了一年的人還能複活作畫??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哈哈,胡兄弟,你這十萬塊花的可真值了!”

    這時,一旁的鍾萬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鍾總此話怎講?”胡楊看著他問道,而錢宗來也一臉好奇的朝他望了過去。

    “這畫是清初的畫家石濤所作不錯吧??”鍾萬明眼露玩味的問道。

    “沒錯。”胡楊點點頭。

    “可是這畫的成畫時間是康熙四十八年也就是1709年,可是石濤明明1708年初就死了,難不成他是複活了畫的這幅畫??”

    鍾萬明忍不住大笑起來,然後把自己的手機往畫上一放:“這裏便是石濤的生平,明明1708年就已經過世了!”

    其實,鍾萬明對畫是不怎麽懂的,不過,他倒是知道最淺顯的鑒別方法,那就是查一查作者的生平看看能否跟畫的信息對號入座,然而,他在查了石濤的生平之後,竟然還真的讓他發現了這麽一個大bug,他自然是異常的興奮。

    “是啊,1708年石濤就死了啊!”錢宗來也是皺了皺眉,神情古怪的看了看胡楊,作者都死了,那麽,這幅畫顯然是贗品了。

    一副石濤的真跡尚且值不了多少錢,那麽,一個贗品就更不值錢了!

    因此,胡楊這十萬自然也是做了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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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畫這幅畫的師傅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連人家作者的生平都不查清楚,估計也是個白癡!”

    鍾萬明滿麵笑容的感慨,然後又對胡楊說道:“隻是,可憐了胡兄弟,十萬塊買這麽一張白癡畫的贗品!!”

    聽鍾萬明這麽一說,秦子萱、錢小爾以及孫嬌嬌、蔡麗兩名女演員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在了胡楊身上,雖然十萬塊對於眾人來說都不算什麽,可花十萬塊買這麽一張廢紙,卻也挺惡心人的。

    尤其是,秦子萱和錢小爾的心情就更為複雜了,畢竟,兩人都見證過胡楊的神奇,這會兒,看到他吃癟,心裏還真是有些不舒服。

    “老胡,鍾大哥說的對嗎?”

    錢小爾弱弱的問道。

    “鍾總說的沒錯,這幅畫的確不是石濤本人獨立完成的!”

    胡楊麵帶笑容的點了點頭。

    “嗯?”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鍾萬明輕輕皺了皺眉:“贗品就是贗品,什麽叫不是他本人獨立完成的??”

    “因為創作這幅畫的人共有兩個!”

    胡楊眯著眼,徐徐說道:“石濤也就是苦瓜和尚死於1708年初,而這幅畫的成畫時間是1709年,這的確有悖常理。”

    “可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幅畫石濤生前完成了一半,便因為病重擱置在那裏了,而等他死後,又有人幫他完成了這幅畫,並且,在畫上落下了石濤的印章,以此來紀念這位亡友!”

    聽了胡楊的敘述,鍾萬明卻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而已,再說了,就算真是像你說的那樣,一幅畫由兩個人完成,那也不可能值錢啊!”

    “那就要看畫畫的雙方都是誰了。”胡楊輕輕一笑,繼續說道:“若是張大千先生與我共同完成了一幅畫,就算是這幅畫賣不上天價,卻也不可能一文不值吧!”

    “而這幅畫的另外一名作者,我若沒猜錯的話,應該便是石濤的好友,揚州八怪之一的高翔!”

    “高翔?”

    “不會吧!”

    一聽“高翔”的名字,錢宗來頓時眼前一亮忍不住開了口,高翔是清代著名畫家,大名鼎鼎的揚州八怪之一,他的畫這幾年很受收藏者的追捧,他記得不久之前,一副高翔的山水畫,還拍出了一百零五萬的價格。

    “當然,我現在也不能肯定這幅畫一定就是高翔與石濤共同完成,但我認為這個可能性非常大,首先,這幅畫上有高翔的落下的印章“樨堂”,這是他的別號,也就是說,無論這幅畫他有沒有參與創作,至少他是看過的。

    “其次,李鬥在《揚州畫舫錄》中有過這樣的記載:石濤死,西唐每歲春掃其墓,至死弗輟。”

    “也就是說,石濤死後,高翔每年春天都去掃墓,直到死都沒有斷過。”

    “另外,《揚州畫舫錄》還有這樣一句話:西唐續其作,以悼亡者,畫至動情,淚滿衣襟!”

    “李鬥很明顯的告訴了人們,高翔續畫了石濤沒有完成的作品,以此來悼念他,每當畫到動情的時候,淚水便灑滿了衣襟!”

    “也就是說,高翔的確是續畫了石濤未完成了畫作,這些在《揚州畫舫錄》中都有明確的記載,故此,沒辦法作假!”

    胡楊頓了頓,繼續說道:“以上是兩點佐證,除此之外還有兩點,畫上的兩枚印章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高翔恰恰精於刻印,是清代著名的刻印大家,不出意外,這兩枚印章便都是出自高翔之手。”

    “還有最後一點便是,整副畫的畫風悲憫,處處都透著對亡者的哀悼之情,最最最重要的是,在此處,竟然還有半個新墳!”

    言盡於此,胡楊指了指畫中山嶺的一角,果然依稀可以看到一座新墳,遮在樹林之中。

    “這……”

    胡楊一番推斷下來,鍾萬明早已是無力招架,瞪著雙眼,老臉漆黑。

    而周圍的秦子萱、錢小爾、錢宗來等人則都是目瞪口呆,驚愕的看著胡楊,他說的這些東西,眾人皆是一無所知,就好似聽故事一般的聽入迷了,不過,仔細一想,胡楊所說的卻是有理有據,他這推斷八成是可以成立的!

    “說得好!”

    “不知小友如何稱唿~!”

    就在眾人都發蒙之際,旁邊忽然有人拍了拍手,聲音頗大的稱讚了一聲,

    眾人順聲望去,隻見說話之人正是之前幫忙鑒別鼻煙壺的江城古玩協會會長邢子良。

    此刻,邢子良臉上盡是笑容,在問話的同時還衝胡楊豎起了大拇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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