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張平不滿。


    為什麽。


    董酥白下意識往身後還在運轉的攝影機那看了眼,眼底折射出意味不明的光。


    他一直都有想過要慢慢把薑烯從東樺院的陰影裏抓出來,人人都可以有害怕的東西,但這個東西絕對不能是攝影機這類跟他過去遭遇有直接關係的事物。


    可能由於藥物的緣故或是心理上的難安,薑烯平時表現得確實越來越正常,可每天晚上還是會半宿半宿的失眠。


    董酥白有意讓自己睡眠程度變淺,半夜起來總是會看到他要麽致力於在自己在身上盯個窟窿,要麽躺在床上跟天花板大眼瞪小眼,要麽就坐在陽台陪衣服吹風發呆。


    他一天克服不了,這些東西就一天不會放過他,他就一天沒有真正從那些不帶窗戶的房間裏逃出來。


    但董酥白不急於一時,他把這個周期定得很長,長到以年為單位,以兩人未來的所有日子為籌碼。


    他短暫的沉默讓張平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心潮澎湃地咧開嘴在旁邊等他答複。


    董酥白一時啞了聲,他還真沒法跟他解釋這個。


    “我說導演啊。”他把劇本推給張平,無奈地拖著長腔說道,“這娛樂圈也不是沒新人了,你天天盯著他幹什麽,他又不是當演員的。”


    “那不一樣啊,角色跟演員之間你得考慮一個適配度吧,得考慮觀眾緣吧。再說了,他做經紀人哪有做演員合適啊。”


    張平一根一根點著手指跟他細數,把被熱氣熏出霧氣的眼鏡擦幹淨。一談起挖牆腳,整個人的氣質立馬一個大翻轉,從精悍沉穩的知名導演轉眼變成一隻老奸巨猾的狐狸。


    董酥白抬手笑了笑,不以為然:“人家大學讀的就是這個專業,張導你就別想了,他不會入這行的。”


    張平見他這麽篤定也不服氣了:“你都沒問你怎麽知道,我跟你說了你還 別不信,等過段時間《絕意》上映,他在網上熱度絕對不比你們小。”


    到時候他在上點營銷,那播出的熱度還不是蹭蹭往上漲,他想想都覺得美,發達了發達了。


    他伸出手:“你不問那我問,微信給我。”


    董酥白推脫不得,扭頭想了想辦法,假意找微信的由頭給薑烯發了消息通風報信。


    張平典型的過河拆橋,好友一加上,他就立馬把董酥白推出導演室,打發人趕緊去準備準備一會兒要拍的戲。


    大夏天拍古裝,厚重的衣服幾層幾層地往身上堆,基本上拍完一條就得重新補一次妝,整個劇組一天下來就靠那點綠豆沙冰續命,每天收工後第一件是就是迴酒店把自己一身黏膩的汗味洗幹淨。


    高溫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月,等進入九月中旬的時候才總算好受一點。


    劇組時間安排得緊,早五晚十都是常有的事。但忙歸忙,導演還是會每隔半個月空一個雙休出來,確保他手下的演員不會累到兩腿一蹬撒手人寰。


    董酥白對此相當滿意,以至於當地的航班公司每十五天就能看到一次他飛往池涴的訂票信息。


    但這個月例外。


    武俠的取景複雜,劇組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三次轉場實景拍攝了,董酥白直到拿上機票登機時才看清上麵的目的地。


    正是之前發生山體滑坡的地方,而且他們臨時搭建的拍攝地點,好巧不巧就在龍固鎮附近,走個來迴也就幾分鍾的事。


    董酥白下車看向那片熟悉的地方,天災之後政府撥了很大一筆錢用來安撫重建,其實前前後後也就三個來月的時間,但印象裏敗井頹垣的鎮子已經煥然一新了。


    隻是他故地重遊,身邊卻少了很多舊友。


    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隨手把龍固鎮現在的樣子拍給薑烯,那邊沒迴消息,幾分鍾後直接打來一通電話。


    “你們要在那邊待多久?”


    董酥白從後視鏡裏看著道具老師指導布景的身影,說了個大概的數:“不好說,順利的話可能半個月,不順利的話上不封頂。”


    薑烯思考著低低“嗯”了一聲。


    董酥白靠在車邊好笑地問他:“怎麽了?你不會後悔當時拒絕張導了吧?”


    張平心眼子比藕還多,換著花樣地跟薑烯軟磨硬泡。薑烯見一個堵一個,兩邊極限拉扯了好幾天,終於是張平投降認輸。


    薑烯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聽到張平的名字都頭疼,沒好氣地嘟囔道:“張導現在是隔三差五就來跟我科普當演員的好處,他真的很執著。”


    “不執著怎麽當導演。”董酥白想都想得到薑烯一臉慘淡的表情,沒忍住笑了兩聲,“那還是場持久戰,薑同誌繼續努力啊。”


    “打不了了,彈盡糧絕。”


    兩人說笑了一陣,董酥白朝來催他上妝的曲清北示意稍等,敲了敲手機屏幕問道:“你辭職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薑烯應道。


    自從上次葉進同給了他名片後,就時不時邊閑聊邊問他的想法。


    薑烯能力是不差,但葉進同手底下厲害的人物多了去了,說實在的根本不差他這一個。


    他問過原因,葉進同也隻是閃爍其詞地迴了句“眼緣很重要”。


    薑烯歎了口氣,權衡利弊下過去確實會好很多,不論對於工作還是生活。隻是他還是不放心手下帶的幾個藝人,就算要辭也要等陪他們錄完之後的綜藝再說。


    他掛了電話走迴辦公室,屁股剛挨上椅子,手機又不安分地響了起來。


    小黃人突兀的鈴聲在辦公室來迴碰撞,同事一個個都像被榨幹了精血似的,神色懨懨地遞過來一個眼神。


    薑烯忙著處理手邊的檔案,也沒看聯係人,按下接聽就夾在耳邊:“你好,哪位?”


    “是我。”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很熟悉。


    薑烯微一怔愣,大概知道是因為什麽,起身去了茶水間。


    “怎麽了,找我什麽事?跟你有關的工作我上次已經跟你經紀人銜接好了。”


    唐興言那邊安靜了幾秒,他聲音難掩沙啞,還帶著隱隱的慍怒:“微博上的那些黑料是你們搞的鬼嗎?”


    他這段時間黑料頻出,連預防針都沒來得及打。從他以前片場耍大牌到給製片人走後門,個個就跟那雨後春筍似的接二連三往外冒。


    放在平常,公司肯定會維護自家搖錢樹,這點破事隨便就能解決。但這次大約是背後的人公司惹不起,鬧了好幾天了也隻是走流程發了張沒任何說服力的聲明。


    他經紀人剛接手沒多久就撞上這種場麵,在辦公室都不知道黑了多少次臉。


    薑烯順手把門鎖上,找了個隔音點的地方:“我們?你指我跟誰?”


    “你不用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唐興言冷哼一聲,溫潤柔和的形象是裝都不帶裝一下,“你跟董酥白的關係我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們兩個在背後找人搞我!”


    薑烯聽著他的語氣說法皺了皺眉,點開了日曆看了眼,確認自己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穿越迴十年前。


    他對唐興言沒什麽好感,自命不凡、高傲、目中無人,這些都是他之前跟自己相處時展露出來的本性。


    薑烯掃了圈網上的黑料,直言道:“像這樣大規模的集中爆料是要花錢的,我有點閑錢買吃的不好嗎,用在你身上幹什麽?”


    “那就是董酥白!”唐興言低吼道,“你缺錢,他可不缺。”


    薑烯眼神透過冷意定在樓底的行人身上,毫不顧忌地靠在窗台邊上,任由灰塵粘了一袖口,也沒要跟他解釋的意思。


    “連公司都不打算管你了,你還是好好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或者你去求求你那製片人,他那麽厲害,能幫忙換角,說不定還能再保你一次。”


    “角色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拿,我搶了又能怎麽樣?”唐興言拍著桌子站起來,聽筒裏有玻璃碎裂的聲音,“我比董酥白厲害了不知道多少,憑什麽什麽好東西都給他不給我!”


    薑烯沉默地聽完他一通發泄,沒給出任何對方期待的反應,淡淡道:“唐老師,沒事少看點狗血偶像劇,嫉妒不如提升實力來得有用。”


    略帶嘲諷的笑意讓唐興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他咬牙切齒地警告道:“我之前一直不找你們麻煩,隻是因為感激你上次滑坡的時候救我。但如果你們敢毀了我的事業,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


    薑烯擰緊眉,他一時想不到唐興言威脅他的底氣是什麽。他跟董酥白行得正坐得端,唯一的黑料估計就是小時候語文作文偏題隻考了2分。


    電話那頭沒給他問話的機會直接掛斷,薑烯在窗口站了好久,把能想到的可能都做好應對方案,確保不會對董酥白有任何影響後才收拾東西迴家。


    可他到底還是高估唐興言的能力了,他以為他能搞出什麽大新聞,結果相安無事了幾天後,微博上壓掉他跟製片人上床熱搜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個人信息。


    狗仔聞到流量的味道紛紛蹲在公司門口,還有些不理智的粉絲因為他經紀人的身份帶著大名公然辱罵。


    董酥白看到熱搜的時候剛好趕上午休,他眼底一沉,立馬花錢聯係人把熱搜盡快撤下去。


    他看見視頻裏那些貓在暗處的閃光燈,懸著一顆心給薑烯打了個電話,那邊剛接通他就沉聲說道:“你在公司嗎?先別迴去,我下午請假迴來找你。”


    “找我幹嘛?讓他們蹲唄,反正蹲再久也拍不到我。”意料之外,薑烯語氣倒是挺輕鬆,跟個沒事人一樣,“哥哥別迴來了,我不在公司。”


    董酥白哪裏放得下心,忙問道:“你現在在哪?”


    他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就被人從外推開。


    薑烯倚在門邊,象征性地敲了敲,朝他笑道:“在這啊。”


    第74章 “你技術……也還湊活吧。”


    “你怎麽來了?”


    董酥白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能準確找到自己休息室,不用問都知道這人肯定打入己方內部了。


    而且那個泄露軍情的“叛徒”多半是叫曲清北。


    薑烯摘掉口罩沒做聲,走上前跟沒骨頭似的搭在董酥白身上,直接把人撲在沙發半天沒動。


    董酥白身上帶有奢侈化妝品清爽的味道,更有能讓人安心舒服的魔力。


    比起親吻跟做|愛,薑烯其實更喜歡像現在這樣帶有力量跟占有的擁抱。


    他身上還冒熱氣,董酥白騰出手把空調開低了點:“又背地裏跟清北一起瞞我?他怎麽那麽聽你的話?”


    “那是。”薑烯用他衣服蒙著臉,“我可是他跟居南的紅爹!”


    董酥白臉上被他頭發弄得發癢,從他手腕扒了根皮筋給他紮了個奇醜無比的揪:“你怎麽過來了?你不會是逃班了吧?網上你的那些個人信息又是怎麽迴事?”


    他劈裏啪啦問了一大堆,薑烯腦子裏仿佛有千百個問題圍著轉。他頭也沒抬,精準找到董酥白的嘴巴一手捂了上去。


    “我在公司都快成勞模了怎麽可能逃班,手下的男團在這邊錄綜藝,我剛把他們安置在酒店裏就過來找你了。”薑烯歇了口氣,鄙夷地輕哼一聲,“網上那些,能知道我那麽多私人信息的還能有誰,真是高看他了,沒一點用。”


    董酥白看他沒什麽大礙心裏也輕鬆不少,但凡不是因為他跟攝影機之間的淵源,這點熱搜本來也就是個不痛不癢的小事,公關都不用費多大功夫。


    “趕緊起來。”他拍了拍身上掛著的人,“這裏門沒鎖,隨便就有人能進來。”


    薑烯不情不願地挪了兩下,張嘴剛想在他脖子上咬一口,就被人眼疾手快地抵著額頭推出半隻手的距離。


    “我今天還沒收工,戲服遮不住脖子,你別亂搞。”


    “哦。”薑烯不甘地答應一聲。


    他說是趴在董酥白身上,實則有一大半的重量都靠自己手肘支撐,起來的時候整支小臂都在發麻,身形一晃又砸了迴去。


    曲清北捧著手機火急火燎地進來,看見的就是這麽一番場麵。


    董酥白皺眉偏過頭,仰著脖子抽氣,薑烯則埋在他肩頸身體上下起伏,想起來又起不來。


    休息室裏冷氣開得很足,他們身上還蓋了條毯子,完全看不清下麵在幹什麽。


    “我去!”


    曲清北手忙腳亂地捂住眼睛,掉頭就往外麵走,董酥白在後麵連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把他喊迴頭。


    他從小爸媽管得就嚴,二十幾年連兩個男人相互依偎交纏的美好小電影都沒看過,更別說現場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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