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烯點了點頭,還沒開口,董酥白就追問道:“鄒醫生,他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沒什麽了。”鄒昱手上的筆微停,“不過薑先生平常還是得注意三餐,不要經常過度勞累,該休息就得要休息。”“然後還有一個。”他想起什麽又補充說道,“我剛剛在檢查的時候看到薑先生身上有挺多疤的,看形成的時間好像都不長,要不要考慮約個長期的祛疤手術?”“費用可能會比較貴,而且能不能完全祛幹淨也是要看你的個人體質,不過能減輕點痕跡是可以保證的。”薑烯按著袖口婉拒道:“暫時不用了,以後等有需要了我再過來。”鄒昱推著眼鏡笑了笑,也不強求。董酥白從沙發上站起來,蹙眉問道:“什麽疤?”鄒昱臉上那副標誌性的笑容停滯片刻,像是驚訝他不知道,也沒注意到薑烯看他的眼神,如實地告知了他。董酥白陰沉著神情掀開袖子,心髒猛地抽了一下。“……祛疤手術有什麽危險嗎?”“手術都有一定風險,但問題不大。”董酥白點了點頭:“那你們安排時間吧,我一會兒去付錢。”鄒昱估計是發現了麵前兩人的說話決定權在董酥白身上,應了聲“好”,又叮囑了用藥的注意事項跟後續安排。董酥白一字不落地全記在備忘錄上,臨出門前跟他道了聲謝:“不好意思鄒醫生,這麽晚了還麻煩你。”“不客氣,你都喊我醫生了。”鄒昱笑笑,送兩人出了門。車子一路安靜地開迴酒店,董酥白沒等到薑烯主動開口說話,轉迴頭一看,才發現他早就躺在後座睡了過去。他喊了兩聲沒喊醒,幹脆找了個近點的位置停好車,把人抱了上去。第32章 “你昨晚自己坐電梯上來的”比薑烯意識先醒來的是他渾身輕微的不適,倒也沒多難受,就是感覺胸腔悶沉的像壓了塊石頭,要大幅度唿吸才能換上一口氣。他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可偏頭往外看卻發現還是漆黑一片。好久沒睡過這麽安穩的覺了,他不由地賴了幾分鍾床,等視線清晰後才分辨出這是董酥白的房間。床頭櫃上亮著兩個小夜燈,在他不遠處包裹住一圈柔光,亮度剛好不會刺眼。他卷帶著被子動了動,地上便傳來一道稍顯暗啞的嗓音。“醒了?”薑烯撐直身體靠在後麵,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董酥白正坐在原本給自己躺的地鋪上,眼皮半闔不闔的,看著樣子應該是到現在都沒睡。薑烯找了一圈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一看上麵顯示著剛過五點,頓時心裏一慌,掀了被子就把人拉到床上。“趕緊上來睡覺,你今天滿戲。”他們平時一天累下來連睡前玩玩手機的精力都沒有,本來就指望晚上這可憐的幾個小時睡眠彌補精力,再熬一晚上怎麽得了。“不睡了,這個點還睡什麽,兩個小時睡了更累。”董酥白彎腰端起地上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見人語氣帶著自責低低“嗯”了一聲後又沉默半晌,盯著自己欲言又止。“有話就說,大半夜的看著我幹什麽?”董酥白道。薑烯扯過被子蓋在他腿上,把他摟著往裏麵拽了點:“哥哥,我還在你房間裏。”“在我房間怎麽了?”他話說得沒頭沒尾,董酥白先是擰眉楞了一下,隨後才恍然大悟他是以為自己生氣了會趕他出去。他確實還在生氣,並且這股知根知底的火到現在也沒消下去,但要趕他走卻還不至於。於是挑起眼皮反問道:“不然你還想睡誰的房間?”薑烯聞言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不睡別人房間,就睡這裏。”董酥白見他剛起來沒什麽精神,小圓桌上還溫了碗不久前臨時叫服務員送上來的排骨湯,便想去拿來給他。手腕上的力度卻在他挪動時驟然加大,他本能地掙了兩下發現竟然還掙不開,不死心地又試了試,最終忍氣吞聲地看向這隻手的主人。“鬆手。”薑烯隻當沒聽見這話,按著他的手越發用力,愣是把人惹不耐煩了才開口說道:“……我、我在路邊跟你說的話不是認真的,我就是一下……沒控製住,不是討厭你管我。”董酥白掙紮的動作停了,沒說話,許久後才沉沉歎出口氣,他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薑烯。他壓製不住自己複雜的感情,總想著可以用間斷性的逃避來解決問題。而薑烯也很少延續他以前那套死纏爛打的招數,從見麵開始就一直徘徊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範圍裏。所以跟他沒關係,是自己繞來繞去還是繞到了他麵前。沒聽到董酥白的迴應,薑烯看了他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腕骨:“我以後不去清砂汀了,明天就發微信跟老板講辭職的事,你別生氣了。”董酥白手上被他揉得有點癢,轉動著讓他放手:“薑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點?我不是在逼你辭職,我從來就沒有興趣幹涉別人正常的工作生活跟交友習慣。”“我知道。”薑烯鬆開他,目光追逐著他端排骨湯的背影,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想幹涉我,我就是不想你再擔心了。”董酥白注視了他一會兒,把湯盅遞給他。沒表態,也沒承認自己確實被他這話說服了。薑烯伸手接了過來,袖口隨著他手肘抬高的弧度往下滑了一小截,沒露出傷疤,但卻提醒了董酥白還有這件事沒問。“手臂上那些疤是怎麽迴事?”“之前跟別人打架弄的,燙傷是在家做飯被鍋燙到的,早就沒事了,現在也不痛不癢的。”薑烯攪了攪盅裏的排骨,撈了一塊喂給他,“哥哥吃點。”“我不吃,你吃你的。”董酥白掂量著他話裏的真假,低頭看著手機上鄒昱幾個小時前就發來的時間表,連治療加複診加起來要半年多,他皺了皺眉,“就左手臂嗎?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薑烯短暫怔了一下,自覺撩開右手的袖子請求坦白從寬:“這邊也有。”“也是跟別人打架弄的?”董酥白受過的傷屈指可數,見人點了點頭,一時也看不出這些是什麽疤。知道他肯定不會平白無故挑事,收起異樣的神色,選擇不去過問其中原因。輕輕壓了壓在愈合處長出的新肉塊,緩聲道:“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喜歡跟別人打架?”兩人都是恪守本分的良民,“打架鬥毆”這種事隻在小時候都不懂事的年紀有過幾次。迴迴都是薑烯嘴皮子不饒人,把對麵小孩說得惱羞成怒,然後自己拍拍屁股躲在董酥白身後悠閑地當個甩手掌櫃,還時不時做個鬼臉挑釁人家。董酥白每次給他處理完爛攤子都氣得半死,問他為什麽自己不打要讓他打,那人就垮起個臉跟他哭訴自己打不過。打不過你去招惹人家!就這樣持續一段時間下來,明明是薑烯在小區裏橫行霸道,但孩子王的名稱卻是安在了董酥白的頭上,迴想起這些事情他到現在都覺得薑烯從小就很欠打。床上鵲巢鳩占的人顯然跟他想到一起了,煞有介事地揚了揚下巴:“我那時候都是逗你玩的,你在我旁邊我才會躲到你身後,你不在我肯定自己揍他們,他們又打不過我。”他就是喜歡看董酥白這種平時性格冷淡的人一臉無可奈何地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這種性格從小逗起來就很有趣。董酥白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笑什麽,也懶得管他,把鄒昱的時間表跟地址轉了一份給他:“你看看能不能把上麵的時間空出來,地址也發給你了,自己記得去。”他轉頭瞥了眼窗外,想著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去浴室洗漱洗漱。“哥哥。”薑烯突然叫住他,眼底笑意盈盈地打探道,“你昨晚是抱我上來的嗎?”董酥白也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神色自若地從他手裏拿過湯盅,自顧自進了浴室:“沒有,你自己坐電梯上來的。”薑烯拖長音調“哦”了一聲,直等裏麵洗臉池傳來流水聲他才沒忍住笑出來。窗外爬進幾束光線,帶著些許夜晚殘留的萎靡。置物櫃上的手機響個不停,董酥白拿著剃須刀滿手的泡泡,隻得探了個頭出去,讓還對著天邊發呆的薑烯幫忙看一下是誰。“是阿姨打來的。”薑烯拿著手機跟進浴室。聽到是於詩然,董酥白也不避諱了:“你接吧,開個免提。”薑烯接聽鍵按下,朝那邊喊了聲阿姨。於詩然認出是薑烯還有些驚訝,她還以為他們平時工作不待在一起:“小薑啊,你跟酥白在一塊兒嗎?”“他在我旁邊呢。”薑烯應道。董酥白把嘴裏的泡沫混著水吐掉:“怎麽了媽,這麽早打電話什麽事啊?”於詩然那邊略微有些雜音,不像是在家裏:“你爸發神經咯,早上非說要鍛煉身體出去晨跑,這才第一天出去就把腿摔斷了,我們現在在醫院呢。”傷筋動骨一百天,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偶爾摔一跤那都是很嚴重的事。董酥白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麽迴事?出去跑個步怎麽還把腿摔斷了?”“小區裏那個樓梯,你爸一腳沒踩穩滾下去了。”於詩然打電話其實也就是跟他說一聲,怕他耽誤工作又說道,“我們在這個什麽第一人民醫院呢,你也別太擔心,平時你爸不肯上醫院體檢,剛好這次給他順便弄個全身檢查。”董酥白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時間,安撫道:“那你們先檢查,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這兩天忙完就過去看看你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薑烯看他掛了電話臉上還是不太放心,想了想,提議道:“叔叔阿姨兩個老人在醫院不方便,你主演不好請假,我請個三四天去醫院陪他們吧,唐興言那邊有別的助理可以頂替我。”董酥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到時候過來找你。”第33章 “嗯,我關心。”薑烯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等董酥白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手機又在響,他以為還是於詩然的電話,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居南跟曲清北還有一些圈內好友發來的微信。他當即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當公眾人物的,不怕有人發消息,就怕有人在同一時間一起發消息。這種陣仗,多半是出問題了。果不其然,聊天框裏除了寧從眼尖看出是誰,問了句“是不是吵架了”之外,剩下的個個都是跟他打聽昨天晚上是怎麽迴事。昨晚?他有所感應地點開微博熱搜,前兩條赫然就寫著董酥白進警察局、董酥白深夜路邊與人爭執。底下視頻裏是他跟薑烯從警察局出來,到他一氣之下開車離開的倍速剪輯。還好視頻拍攝角度隔得很遠,看不清人臉。三兩句也說不明白經過,他幹脆一個電話打到居南手機上,把昨晚的事大致跟他複述了一遍,言語中沒透露薑烯的名字,隻用了朋友帶過。這種事娛樂圈裏少見多怪,什麽真假不辨的東西都能拉出來給個“爆”,居南能處理好,蹦不出什麽水花就權當給電影熱度添磚加瓦了。挨個迴完微信裏的消息,他坐車迴劇組,跟導演商量著能不能趕拍幾天的戲份好讓他空出半天去趟醫院。導演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急事請假合情合理,便點著頭答應下來。按部就班地忙完兩天,董酥白總算騰出了一早上的時間。薑烯昨天就把董國安的體檢報告發給他看過了,老人家身體好得很,除了血糖有點偏高外能吃能喝能睡的沒什麽別的毛病。車子拐進馬路口,他看著導航上的海鮮市場離這裏不遠,便想買點蝦迴去煲粥。早上七點多的天也才剛剛亮,路上車多,但沒什麽行人,眼眶定格的每一處角落都像是幅寧靜的畫像。董酥白停在紅綠燈前換選著耳機裏放的歌,偏頭打量並排停在身邊的車輛,視線卻不自覺落在路邊的一處倉庫那,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還是後車司機催了幾下喇叭他才看到燈綠了,開過馬路找了個路口又掉頭迴去。倉庫門口停著輛送箱裝水的大貨車,從車廂側麵開門連接地麵搭了兩塊長木板。一個看著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正彎腰背著四箱水,從木板上把東西卸在倉庫裏依次碼好。來來往往幾個來迴,他灌下半瓶水緩了陣,又伸手去夠貨車邊緣的水。可能手上力氣沒給足,那箱水卡在邊緣晃動了兩下,突然整個向他砸來。得虧被人眼疾手快從底下拖住,不然高低要砸出幾塊淤青。“李叔你小心點,不差這一會兒,砸到頭這一天賺的錢都不夠你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