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沐雲薑又仔仔細細想了想,她與蕭祁禦,其實也沒多少交情,他是三軍主帥,身上責任重大,又擔負著玉城商貿的重啟,憑什麽非要來看望自己?


    想通了,也就釋然了。


    隻是,她心裏多少有點鬱悶。


    沒事,大不了以後就不要往來了。


    這些天,玉如戈玉城主的身體,經過她的精心照料,基本已經好轉。


    但有件事情,挺讓她頭疼,那就是,他一再地問她:“什麽時候答應擔任玉城的副城主一職?”


    她推說要給他治臉上的傷,現在不考慮這事。


    事實上,沐雲薑最近的確一直在研究藥膏,第一遍去疤的藥膏,已經給玉如戈給抹上了,今天要抹第三遍。


    清晨,沐雲薑給玉如戈來送藥,順道解開了他臉上纏著的紗布,為了讓藥膏更好地起效果,她把他的臉包了起來。


    當她解開紗布,看到玉如戈臉上的肌膚漸漸變得光滑,傷痕處也在自我修複,頓時喜上眉梢,說道:


    “藥很管用,等著吧,這第三遍上完後,你的臉就能恢複七八成了……等抹上第七遍,應該就可以恢複如初……”


    “多謝阿薑姑娘。”


    玉如戈由衷地表示感謝。


    這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男子——雖然,傳說中的他是很張狂、很神秘、很不可一試的,但是,他在她麵前,就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哥哥。


    說他冷酷的人,一定不知道他笑起來有多溫潤,多和顏悅色。


    “客氣客氣。玉城主,主要是你藥樓裏的藥材多……要不然,製成這樣一瓶藥膏,不知要猴年馬月呢……”


    沐雲薑給玉如戈認真的抹藥膏,這次,沒再纏紗布,而是直接給戴上了一張麵具:“對了,玉城主,我能向您求幾味藥嗎?”


    “阿薑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隻要你肯當玉城的副城主,藥樓裏的藥,你盡數拿去用便是……阿薑姑娘,我的提議,你已經想了這麽久?還沒決定嗎?”


    借著這個機會,玉如戈再次提到了這個提議。


    做了副城主,就能隨便用藥,這與她來說,倒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玉城連通著東南西北的商旅,他們能帶來天南地北的藥草,藥商之間的交易,一直很紅火。而玉城城主的藥樓裏的藥更是種類繁多,能被收藏起來的皆是稀罕的藥草。


    她是醫者,藥草在她眼裏,有時比金銀珠寶值錢多了。


    於是,沐雲薑很認真地想了想:“我要是答應做了副城主,是不是還得舉行一個就任儀式?”


    “這是自然。”


    “那就再等一陣子吧!”


    “這是為何?”


    “再過個一兩天,我可能得出去一趟,沒空留在這裏參加就任儀式。”


    “行。那就等你從外頭迴來。我再對全城宣布這件事。”


    玉如戈倒是不急現在就舉行儀式,隻要她肯答應就好:“對了,那我把這事寫信給普達知道了?”


    “行,這事你看著辦吧!我去藥樓了。”


    沐雲薑沒在玉如戈房裏多待,出來後就去了藥樓,找到了那兩味藥,然後喜滋滋走了出來,準備跑去找蕭祁禦。


    快一個月了,她覺自己該見一見他了,把藥捎給他,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她從來是信守承諾的人。


    結果路上遇到薩雅帶著其阿姆來求醫,她幫人家診了脈,開了方,又和她們母女說了好一會兒話,吃了午膳,就讓人給她們安排了客房,還約好,晚上她請她們母女一起用晚膳。


    午後,她終於有空跑去找蕭祁禦。


    *


    蕭祁禦一直在忙,和特倫部的特使,以及大晉的特使在商討如何留住商客。


    經此一戰,不少來至西洲大陸的國家,都害怕會在這裏出事,有了結束生意要西歸迴故裏的打算。


    雖然他們出台了一些政策,可他們還是不放心。


    所以,他們必須另想對策,為的是讓他們更好的流通東西部之間的商品,而不是就此落跑。


    不光要讓他們賺得更多的錢,還得讓他們獲得戰爭發生後被保護的特權……


    沐雲薑進去時,他們在開會,她就捧著那兩個藥盒,坐在邊上打起了瞌睡。


    最近,她為了製各種解毒藥,花了不少心血,每日裏超負荷忙碌,著實有點累了。


    阿索本想進去稟告的,但她揮了揮手,沒讓。正事要緊,她的事不急的。


    蕭祁禦和眾人商議了一下午,製定了一些新的商規,以及一些新的行商福利——在很多地方,商人的地下是低下的,所以,他以為必須給予商人一些甜頭,讓商道的發展,和國家的長治久安結合起來。


    等他們商議完,已近傍晚時分。


    “殿下,殿下,快快快,你的七姑娘在外頭等著呢……”


    第一個跑出去想透氣的沈衝在看到外間坐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後,有點好奇呀,上去瞄了一眼,發現那姑娘真是好看。


    小小的臉蛋,五官精致極了,簡直就是天仙下凡——恕他是武將,實在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再看到阿緒就守在附近,明白了,這姑娘就是那個神秘的七姑娘,這麽久了,他總算是瞧見人家真容了。


    真真是小美人一個啊,怪不得殿下會著迷。


    他立刻激動地跑了進來,衝殿下低叫了一聲。


    蕭祁禦一怔,立刻放下手上的卷宗,走了出去。


    沐雲薑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睡得很香甜,手裏頭還護著兩個長長的原木色匣子,也不知是什麽寶貝,她好像很稀罕似的。


    邊上則擱著一個暖火盆,小臉被薰得紅撲撲的。


    蕭祁禦走了過去,直接取了自己的黑披風給她披上。


    屋子裏雖然暖和,但她的身子,最近已經傷過幾迴了,如今,這邊一天比一天冷,可不能再冷著了。


    披完,他就站在邊上看,心下滋味雜成——這麽多天,他刻意不見她,她也沒來找,心頭若說沒半點失望,那是假的。


    是以,今天能看到她出現在這裏,心裏頭那份驚喜,竟是如此的難以形容。


    唇角,因為這份驚喜,而不由自主勾出了一抹笑。


    玉如戈出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忽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滋味——他們應該可以成為一對讓人豔慕的璧人。


    再看到沐雲薑懷裏的盒子,那是他藥樓裏的藥草,看來,她求藥是為了蕭祁禦——嗬,他們這一對,還真是彼此掛念。


    左將軍和右將軍,左先鋒將和右先鋒將,都在,他們瞧見主帥盯著人家姑娘直勾勾細瞧,一個個都在掩嘴笑。


    沒錯,殿下就是心動了。


    他們拉著玉如戈悄悄退下。


    到了外頭,沈衝竊竊笑著說道:“殿下好事要近了。哎呀,太不容易了。我的娃娃都七歲了,殿下呢,女人的身子都沒碰過,不容易啊……”


    樵霸點頭:“這七姑娘是真心長得好,殿下也是美男子,這往後頭啊,二人一定能生出漂亮孩子來。”


    軍師紀正淳也跟了出來,他是既欣慰,又憂心啊——之前,他是怕三殿下不肯成親,就此斷子絕孫,現在呢,他是怕三殿下動了真情,會誤了大事。


    最後一位離開的是:沐江。


    混跡官場那麽多年,他眼力價好著呢,哪能看不出來:三殿下當真看上小七了——


    出來時,他的嘴都笑歪了。


    *


    屋內,蕭祁禦坐在邊上,靜靜地盯著,轉身去取了幾份折子過來,就坐在火盆邊上,靜靜地看折子,偶而才抬起頭瞄一眼。


    沒叫醒她。


    雖然這段日子沒見她,但他知道她沒一天是不忙的,就讓她好好睡一睡吧!


    不知過了多久。


    沐雲薑伸了一個懶腰,醒了,才發現蕭祁禦就在邊上坐著,正在看折子,又好像是在等自己醒過來,她身上還披著一件男子的鬥蓬,那上麵全是蕭祁禦的味道。


    火盆的光照在他清冷的臉上,令他多了一些溫暖的光暈,現在的他,倒是挺和氣的。


    “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你們商討完了?”


    她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還用小手蓋了蓋。


    怪可愛的。


    他抬頭,正好看到這一幕,合上了折子,被她這嬌美的神情電到了,目光有點移不開,語氣是極度淡靜的:


    “商討完了。你找我?”


    “嗯。”她點頭,把身上的鬥蓬取下,擱到桌子上:“謝謝你的鬥蓬……”


    “不客氣。”


    他的態度有點疏離。


    也正常,他們又不熟。


    “之前我答應過你的,要給你找藥,現在,我找到了,這裏有兩味:七峽穀蘇葉草,南疆毒蟒蛇膽……迴頭我再去找一找毒鬼先生,就能把天山雪玉蓮給你尋來……”


    說著,她把那藥盒塞到了他懷裏。


    蕭祁禦看了看那兩味藥,原來她是來送藥的,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那太好了。東潭湖雪魚籽,我已經著人尋來……如此一來,就隻剩下海底血珠子尚未找到……”


    東潭湖的雪魚籽,是軍師紀正淳幫忙找來的。


    “哦,那恭喜啊,這樣一來,你身上的毒蠱很快能解開了……至於那斷魂丹,等我找到鬼先生,我再看看他的藥典,能不能幫到你……”


    沐雲薑覺得,若隻讓他續命十年,與大涼的長治久安是不穩定的,必須保他長命百歲,政權更替之後,政局才能保障二十年不起變數。


    “謝謝。”


    蕭祁禦睇著她。


    “不用。你幫過我的,現在我幫你,這叫有來有往。好了,你忙,我去找薩雅到外頭找好吃的……”


    任務完成,她揮揮手要走。


    卻被他一把拉住了的袖:“等一下……”


    “怎麽了?”


    她看了看被拉住的袖角,忙抽了迴來。


    蕭祁禦意識到自己有點猛浪了,輕輕咳了一下後,問道:“你來,除了給我藥,沒其他事?”


    他有點不死心,總希望她能記起一點什麽來。


    沐雲薑想了想,正色道:“倒是有一件事想問一問……”


    “什麽事?”他也正了正神情。


    “那個挑撥拖羅發動玉城之亂的蒙麵人,是不是還沒查到新的線索?”


    這件事,始終揪著她的心弦。


    蕭祁禦目光一幽:“沒。”


    沐雲薑輕一歎:“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都這樣了,急是急不來了,行,那我沒事了,走了……”


    蕭祁禦好生鬱悶:


    她不記得!


    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玩他?


    這些天,他的悶氣是白生了。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生氣。


    眼見得她又要跑了,真要走了,自己找她,好像又沒什麽借口,想見她,會有點難。


    於是,他連忙叫道:“七姑娘,最近太忙,都沒怎麽好好吃飯,要不,你陪我吃頓火湯?城裏有一家胡記火湯很地道……”


    “好呀!我正想去吃火湯,叫上薩雅一起。你一定不認得薩雅吧,正好,我可以介紹你們認得一下。她是伊將軍的獨生女……走了走了……”


    這會兒她的肚子已經在唱空城記了,隻想好好吃一頓,火湯最是合適。


    蕭祁禦很頭疼:“……”


    他隻想和她單獨吃,於是衝阿索使了一個眼神,必須把那個叫薩雅的趕走。


    最會察顏觀色的阿索立刻跑了出去。


    外頭已經在飄雪。


    揚揚灑灑的雪花,自天上飛落下來,極美。


    早上的時候,沐雲薑看著天陰嗖嗖的,就覺得要下雪,這會兒,還真下了起來,她仰起漂亮的天鵝頸,笑著歎了一聲:


    “殿下,你看,下雪了,下雪天,就是吃火湯的日子……就是吧,有點冷呢……”


    說話間,她搓了搓手心,哈了哈氣,空氣中全是她的白氣。


    “等一下……”


    蕭祁禦突然又叫住了她。


    “又怎麽了?”


    “你等我一下……”


    蕭祁禦轉身又進了議事廳。


    沒一會兒出來時,他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鬥篷,而手上則多了一件白色的鬥篷。


    走近後,他沒多想,直接給她係上了,說道:


    “這是之前我去買鬥篷時給你挑的,這裏天冷,你要注意保暖……”


    她怔怔然一下,看了看這件雪狐皮製成的鬥蓬——雪白雪白的,毛色特別的正,是件好東西,做工也好,應該值不少錢。


    可他這舉動,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謝謝殿下記掛。”


    沐雲薑攏了攏那厚厚的料子,暖乎乎的,這東西,在塞北,最是實用:“很暖和。我喜歡。”


    為此,她燦爛地笑了。


    “我……就是順道買的。”


    蕭祁禦清了清喉嚨,說道。


    處理完薩雅,正好迴來複命的阿索,聽了,差點笑出聲:


    殿下,您明明就是專門跑去給七姑娘買的,卻非要說是順道……


    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殿下啊殿下,您就不能勇敢點,直接表白嗎?


    真是要急死他了!


    本章四千字,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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