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這一仗,從午夜一直打到了天光破曉,山林四周火光衝天,敵軍從四麵八方圍攻。


    元景帝隻是命人死守,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彼時,有不少官員堅定地同元景帝站在一起,死守鳳凰山,也有人悄悄下山,另投新主,再或是,甚至做起了‘身在曹營心在漢’之事,暗地裏開始為長公主做事。


    謝琅都將這些人一一記了個清楚,待事後清算。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死了不少人,首陽長公主仍舊下令攻山,要入夜之前將鳳凰山攻下來。


    待到天光破曉之時,有一支大約一萬軍的騎軍往鳳凰山趕來,臨近鳳凰山附近,騎軍便豎起了旗幟。


    上麵赫然寫著一個‘霍’字。


    “霍?”首陽長公主得知消息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凝了片刻。


    “當真是霍字?霍家軍?”首陽長公主覺得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有些不敢置信,


    “胡說!怎麽可能是霍家軍!霍家軍身在北疆,若無召令不可迴長安,再說北疆距離長安多遠,便是霍家人得了消息歸來,也不可能是現在!”


    “再說,便是霍家人帶萬軍歸來,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首陽長公主臉色越來越黑,眼神也越來越冰冷。


    若是真的是霍家軍,那必然是元景帝早前坐下的安排,或許這霍家軍不知在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迴到了長安,隻等著她出手了。


    “領軍之人是誰?”


    “是一個年輕的將領。”


    “霍荀?”


    “...斥候隔得遠,看得不太清......”


    “廢物!”首陽長公主罵了一句,心中有些煩躁著急,但也很快冷靜下來,“本宮不會輸的,定然是不可能輸的。”


    “便是長安已經事敗又如何,隻要本宮拿下鳳凰山,一切皆有可能。”


    “來人,去將程六娘給本宮帶上來。”


    。


    元景帝這邊很快了得知了援軍到來的消息,得知來人是霍家軍,領軍的還是霍世子,心頭緊繃的那根弦也徹底鬆了下來。


    “原來是霍世子。”


    “原來陛下早有安排。”


    “霍世子既然來了,想必長安城已經轉危為安了吧。”


    “定然是,雖說隻有萬人騎兵,可霍家軍神勇之名如雷貫耳,比比皆是以一敵十的悍將,此番鳳凰山之危,定然能順利解決。”


    “就是就是。”


    有人滿心歡喜,覺得時來運轉,這條小命是能保住了。


    有人想起自己做下的事情,當時便冷汗淋淋,心中惶恐,生怕自己做的事情被發現被清算。


    齊王同樣是背上冒了好幾層的冷汗。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過一些想法,先前他本想去北大營領軍平定長安,再等到首陽長公主攻下鳳凰山之時,再來一個平定叛亂將首陽長公主拿下。


    到時候,指不定皇位就屬於他的了。


    所幸去北大營的人不是他,若不然他真的坐下什麽事,到時候被清算的就不單單是首陽長公主和太子了,他估計也沒什麽好下場。


    “報——”大殿門口有人來報,然後快步走了進來,跪下行禮道,“稟陛下,長公主親自來了山門前,還帶來了...帶來了景陽侯夫人。”


    “什麽?”謝琅先是一愣,腦子一陣空白,“你說什麽?”


    程嬌不是在長安嗎?


    他不是和薛空青商議過了,若是長安城情況不妙,就先將她送走嗎?


    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謝琅當時心亂如麻,也顧不上別的,快步往殿外走去。


    元景帝趕緊讓人跟上:“快跟上他跟上他!”


    元景帝見他走得飛快,心裏也不放心,生怕他一時腦子糊塗了,做下什麽後悔的事情,於是也帶著人跟上。


    一行人快步下山。


    謝琅的腦子裏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擔憂之餘,心中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至於哪裏不對他又一時半會的說不上來。


    等到了山腳下兩軍對陣前,他抬頭看向那個人的時候,心頭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人是一樣的人,臉也是一張的臉,便是那頭上梳著的,也都是她平日裏喜愛的發式,雖然有些許淩亂,但依稀是看得出來的。


    隻是她看他的目光太平靜了。


    若真的喚作是她,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便是不說話,估計都得委屈得掉眼淚。


    謝琅一時間便起了疑心。


    是了,上官仆射都能‘死’,人頭還掛在兩軍陣前,那麽程嬌為何不能落在長公主手中呢?


    謝琅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他轉頭看去,卻見平清王站在他麵前。


    “你先迴去。”平清王如此道。


    “不。”謝琅搖頭。


    此時東邊的日光探出一些晨霞,天地黑暗如流水一般退去,直至天地一片清朗,黑夜散去,白晝降臨人間。


    “你......”


    “既然是抓了我娘子,自然是對我有所要求。”謝琅打斷了他的話,站在山門的牆上往外看去。


    牆外已經是血染黃土,屍骨遍野。


    他心頭狂跳了一下,一時之間心中也有了茫然。


    陛下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若說他對,他想借此機會清理那些臃腫貪婪附在國家身上的世家朝臣,為的是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


    若說他錯,似乎也錯,他挑起了這一場戰爭,也不知有多少人會喪身在此。


    鳳凰山如此,想必長安城也如此。


    賢君仁君是他,手段狠辣果決殘酷冷血的也是他。


    都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誠然如此。


    這天下百姓由來最苦,在亂世之中命如草芥,在盛世之中宛若牛馬。


    那些經營多年的世家權貴,早已不知想出了多少剝削百姓的法子。


    這一層一層地剝下來,給你留一把骨頭已經算是仁心,覺得你餓不死,已經是在享受這盛世太平。


    唯有將權勢重新洗牌,在新的勢力興起的時候,要用人,要彰顯仁義,百姓才能在這夾縫之中得到一些安穩鬆快的日子。


    或許幾十年之後,這等境況會再次出現。


    但元景帝覺得,若是百姓能得那麽多年的安穩,就算是死不少人,就算是他背上罵名,背上那麽多人命,那也是值得的。


    盛世,該是百姓的盛世才是真的盛世,普天同慶當如是,而不是權貴世家的歡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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