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之事迫在眉睫。


    不管事情真假,先把人活著救迴來再說,等人迴來了,再論真假,便是最後事情為假,好歹也是救了親外甥的命,也算是一件善事。


    可若是為真,這救的那可是親兒子。


    元景帝對幾個兒子都不錯,但對於唯一的嫡子自然會看重許多,就像是他對太子,比其他的兒子花的心思多多了。


    “那朕先派人去找。”元景帝心頭沉重又複雜,一時半會的,委實是說不清什麽滋味,急得嘴皮都有些發幹了。


    “先前派了永平侯出去,現如今已然在找人了...不,朕得加派人手,你速去傳旨於霍荀,命他暗中帶人出發,無論生死,必須找到人。”


    無論如何,先找到人再說。


    元景帝覺得自己的腦子也有些不夠用了,心中暗自想著謝琅千萬別把自己的小命搞丟了。


    “是。”上官仆射應下。


    “對了,那達奚氏女郎可是說了她的證據是什麽嗎?”


    “未曾,她說要求見陛下,證據是什麽,她不願跟陛下一人言說,讓陛下親自來分辨真假,至於旁人,她信不過,也不敢信。”


    “此事到底非同小可,她性子謹慎,想必來找臣之前,也留下了後手,怕自己一去不迴,說起來,也當得是有勇有謀了。”


    “而且若非是謝三郎如今生死不明,她恐怕也不會走這一步,將這些話說出來,亦有忠君愛國之心,天下間如她這般女子,不多矣。”


    “朕倒是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元景帝長歎了一口氣,可心頭還是沉甸甸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說...你說他會不會真的出事了?”


    “皇姐,真的會做這樣的事?”


    元景帝實在是想不明白首陽長公主出於什麽心理會做這‘換子’之事。


    “為何啊?朕想不通。”


    上官仆射低頭:“臣亦想不通。”


    當初劉皇後與首陽長公主生子,已經是元景帝登位第二年,他們姐弟二人已經贏得了勝利,便是劉皇後所生之子更為尊貴一些,可她首陽長公主的親子,難不成就能差了?


    不說什麽封一個侯爵,便是她要給親兒子討一個王爵,元景帝想到她的功績和對她這個阿姐的感情,也不會不同意的。


    元景帝能那麽爽快地封了平清王一個王爵,不正是想著日後這爵位是要給她的兒子的嗎?


    難不成他有虧待過她嗎?


    元景帝腦中想過首陽長公主對謝琅的種種,以前不曾細想,隻是以為她厭惡和平清王做夫妻,更厭惡她生下的這個兒子,見不得他好罷了。


    現在想想,若謝琅根本就不是她兒子,一切似乎更加合情合理了,要知道,便是連平清王府的世子之位,她都以謝琅‘無能無用’之名,將世子之位給了謝璟。


    若太子才是她的親子,一切都說得通了。


    謝璟到底才是太子的親兄長。


    元景帝閉上眼。


    上官仆射問:“陛下打算什麽時候見那達奚氏女?”


    元景帝道:“今日已經不早,明日你再...算了,朕出宮一趟,便去你府上走一走吧。”


    無緣無故的,讓一個未出閣小娘子進宮,總有一些不合適,而且時候不早了,等明日的話,他今夜估計也別想睡了,還不如走一趟。


    “朕聽聞你得了幾壇子好酒,今兒個就跟你討幾杯酒來喝。”


    “臣自是榮幸之至。”


    君臣二人說罷,元景帝換了一身常服,便帶著護衛與上官仆射出宮,臨走之前,還讓人瞞著,實在瞞不住,便說他去了上官家喝酒,與上官仆射暢談國事。


    此君臣二人感情極佳,此類事件也不算稀奇,完全不會有人懷疑。


    於是當夜,元景帝便在上官家見了達奚玄魚。


    上官仆射與女兒站在院中等候,此時天上月明星稀,明月皎潔向大地傾泄霜華。


    上官雲屏有些著急又有些無聊地在院子裏來迴走了幾遍,然後湊到父親身邊小聲問:“爹,您說,達奚娘子到底想與陛下說什麽呢?”


    上官仆射拍了拍她的腦袋道:“陛下的事情,少打聽。”


    有些不該知道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越是為難,也越是危險,就好比如今的達奚玄魚,若是她什麽都不知道,完全可以和世人一般,糊糊塗塗地過著,太子到底是不是正統,與她有什麽關係。


    可她知道了,她所教養她的品性,都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坐看一切發生,哪怕是此行付出生命。


    “好嘛好嘛,不打聽就不打聽嘛。”上官雲屏嘀嘀咕咕,眼珠子轉溜溜。


    她不過才十四歲,在外人麵前雖然端著,但在疼愛自己的父親麵前,仍舊是個會撒嬌的小女郎,嘰嘰喳喳的,似乎總有很多話說。


    上官仆射忽然有幾分恍惚,他心想,這世間上當真有那麽恨孩子見不得孩子好的父母嗎?


    他有兩子一女,縱然平日裏教導頗為嚴厲,但他關懷愛惜之心從來都不曾少過,滿心的,也是為他們的將來謀算,隻希望他們這一生過得順遂一些。


    就算是有父母對孩子沒那麽多疼愛,可也都是希望孩子能好的,不可能恨不得將他踩在泥潭之中,一輩子爬不起來。


    細數首陽長公主對謝琅的種種,確實是令人懷疑。


    達奚玄魚的話,他已經是信了大半了。


    隻是他也與首陽長公主有多年的交情,也算是一路風雨同舟走來,如今得知她有異心,心中實在是難以平靜。


    難不成他們這一輩人的恩義,就要到頭了嗎?


    上官仆射不敢去想,他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明月,長唿了一口氣。


    上官雲屏覺得奇怪:“爹為何這般歎息?”


    能讓她爹這般為難歎息的事情,甚少見啊。


    上官仆射道:“為父觀這日月星辰,覺得有幾分唏噓。”


    “嗯?”


    “或許啊,要變天了。”


    要變天了?


    上官雲屏眨眨眼,抬頭看向夜空。


    “不會啊,看著這月明星稀,明日還是個好天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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