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民自願賣身為奴仆,官府管不了,但是逼良為奴,官府還是管的。


    “你們知道的,倒是挺多的。”程姝陣陣冷笑,“既然不願給我為奴為仆,你們還有什麽能讓我消氣的?”


    對於這個問題,錢氏隻是保持沉默。


    程姝冷笑問:“你當真以為,我不能將你如何了嗎?”


    “自然是能的。”錢氏臉色僵硬,“這一切都是我做下的孽債,若是三娘子非要我還,我願一死謝罪,隻求三娘子莫要禍及孫家其他人。”


    “以死謝罪?”程姝思量片刻,竟然答應了下來,“若是你以死謝罪,隻要孫家人不再惹我,我便不會再找他們麻煩。”


    錢氏聽見她竟然應了下來,有些愣怔。


    她沒想到程姝真的想讓她死的。


    “你與我,當真是半點情誼都沒有了嗎?”


    “情誼?你也好意思說情誼,這麽多年給你洗腳的情誼嗎?”程姝冷笑,而後問一旁的侍女,“我要的水打來了嗎?”


    “來了來了。”侍女話音剛落,便見有一仆婦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


    程姝滿意道:“我伺候了你多年,今兒個也該是讓你伺候伺候我了,對了,我還聽聞你昔日在府上的時候,便是母親的洗腳婢。”


    錢氏聽到‘洗腳婢’這三個字,猛地抬頭看她,手指也徒然收緊。


    程姝見她這模樣,笑了:“我原來還奇怪,你一個農家婦人,便是以前在這侯府也不過是個仆婢,為何這般熱衷於讓我給你洗腳,後來才知曉,原來根結在這裏。”


    其實就是錢氏想羞辱程姝罷了。


    昔日錢氏給蕭氏洗腳,她便讓蕭氏的親生女兒給她洗腳,當時她心中多麽暢意,堂堂侯府嫡女,落到了她的手裏,竟然像仆婢一般給她洗腳。


    憶起此事,錢氏心如死灰,她這般羞辱程姝,程姝與蕭氏都不會放過她的,她此番來了長安城,想必是有來無迴了。


    “多年不曾動過手了吧,今兒個再讓你體會體會給人洗腳的滋味。”程姝抬手,讓她上前來。


    錢氏心頭抗拒,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死死地盯著那一盆水許久。


    良久之後,仿佛像是壓彎了腰一樣,上前去蹲下,她問程姝:“若是我做了,可否放過你爹還有你弟弟妹妹......”


    程姝有些不耐煩了:“方才不是說了,你以死謝罪,我便不再為難他們。”


    說到這裏,她嗤笑了一聲,“洗個腳就能放過全家,你想的倒是挺美的,我給你洗了這麽多次,你怎麽就沒能對我好一點呢?”


    錢氏心頭一梗,立刻又不敢說話了。


    “你到底洗不洗?若是不願,我也不勉強你,立刻掉頭離開程家,若是敢再上門來,來一次打一次,還有你們的手,不會以為我們就不敢再讓人打斷一次吧?”


    治好了手還敢慌到他們麵前來,真的是膽子挺大的。


    “我洗,我洗就是了。”錢氏心頭一慌,再也不敢遲疑,立刻撩起袖子為程姝褪下鞋襪。


    程姝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等到了腳下觸及溫水,腦中再一次閃過了多年受過的屈辱。


    那些年,她也是期盼過錢氏對她的疼愛的,畢竟在她眼中,這個人是她的母親,可到了最後,她對錢氏,全數皆成了恨。


    心頭壓著的怒意與恨意如滾滾河水一般湧來,幾乎是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在其中,將她溺斃在其中。


    她抬腳將銅盆踢翻,看著水灑了一地,又踹了錢氏一腳,將她踹得坐在地麵上。


    “滾!”


    她還是做不來這等羞辱人的事兒,也不想再見到她,不想再迴憶起那些不堪的過去!


    “滾啊!立刻給我滾!”


    錢氏見她氣得一副想殺人的模樣,也顧不上自己的衣裳被水打濕,見她讓自己滾,如蒙大赦,轉頭立刻就走。


    有侍女忙是跟上去帶她離開,餘下的便都在勸程姝消氣,莫要與這粗賤的婦人計較雲雲。


    錢氏很快就被送出了內院,迴到了待客苑,她一迴來,孫家的幾個人便湧了上來。


    “怎麽樣了?”


    “娘,你看到大姐了嗎?”


    “大丫她怎麽說?”


    錢氏似乎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坐在一張石凳上,一聲不吭。


    “不許再叫她大丫了。”邊上孫福神色微凝,“我剛才問了,她在府上行三,日後見了麵,需得喊人家三娘子,不可無禮。”。


    “也不對,日後還是不要見麵了。”


    想起程姝這些年在孫家的事情,孫福是真的不敢讓家裏的人再見程姝,生怕她記著以前的仇,再找他們算賬。


    若不是為了兒子,孫福也不願再踏足臨安侯府。


    “眼下最重要的是見到你們親大姐程嫵,先讓她請個好大夫為阿康醫治,不能再拖下去了。”


    孫福也不敢奢望臨安侯府的人會幫孫康請大夫,不再打斷一次都是輕的。


    邊上穿著一身青衫的少年孫康問:“娘,可打聽到大姐的消息了?”


    錢氏搖頭:“我沒問。”


    “沒問?”孫康傻眼,著急道,“沒問你去這麽就做什麽?”


    “我...我與她說了幾句話,便被趕出來了。”


    進了臨安侯府之後,錢氏便覺得特別的拘謹,昔日村子囂張婦人仿佛已經不見,又迴到了當年那小心謹慎的模樣,仿佛低到了泥裏,錢氏痛恨這樣的自己。


    孫福皺眉,在屋裏來迴走了兩圈,然後道:“現在隻能等府上其他人來見我們了。”


    孫福想到要見到臨安侯府的人,心中絕望,他忍不住指責錢氏:“當年就與你說過,這等喪良心的事情做不得,現在好了,我們還不知道什麽下場?”


    錢氏聽了這指責的話,豁然便站起來了:“你別說得你有多善良?難不成我不知你心中打的什麽主意?”


    “不就是等你女兒嫁了人了,安穩了,便打算舉家過來找她,到時候靠著她,讓孫家人也享盡榮華富貴!”


    “孫福啊孫福,旁人都說我歹毒,你又何其陰險?這些日子日日都在算著吧,等著讓這個女兒帶著你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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