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陳黎幫他還了這筆錢的時候,簡嘉的心情。對於他而言或許是揮揮手幫助一個曾經挺合眼緣的少年,對簡嘉而言,無疑是在走在最暗無天日的旅途中,忽然得到了一盞燈,照亮了前方出口的標識。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很感激陳黎。雖然他也說不清楚,年少的慕艾有沒有受到這份雪中送炭的影響。但那天陳黎跟他說完之後,他忽然覺得這件事變得很匪夷所思。如果,如果。“想什麽呢,從醫院迴來一路上都不說話?”陳泊生忽然捏他後頸。簡嘉發呆的時候就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想點兒事情。”簡嘉迴了一句。“你的敷衍已經被我敏銳的察覺到了。”陳泊生涼涼道:“給你個機會重說。挽迴我們搖搖欲墜的婚姻。”簡嘉:“。”陳佳佳你來勁兒了是吧你。“腦筋急轉彎。請聽題。”“話題岔開的這麽突然?”陳泊生打了下方向盤,很配合他:“猜不出來我是你爹。”“玩兒這麽大?”簡嘉挑眉,忽地又說:“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裏,我沒占到什麽便宜呢?”“出題吧。”陳泊生信心十足。“假如。”簡嘉用一種最不經意的語氣試探:“假如小紅深陷電話詐騙,被騙一千萬瀕臨破產。這時候小明忽然挺身而出替小紅還了巨額負債”“他們倆什麽關係?”陳泊生問道:“夫妻?”“目前沒有任何家屬關係。陳佳佳同學,老師在出題的時候,請不要在課堂上隨便講話!”“簡老師請。”簡老師繼續:“請問小明為什麽要這麽做?”“一,小明樂於助人。”“二,小明在做慈善。”“我選三。”陳泊生道。簡嘉偏過頭。陳泊生一本正經:“小明被小紅救過命。”場麵一度沉默了幾秒。簡嘉恍然大悟:“對啊,男朋友。你也覺得吧,幫人家還這麽多錢,除非是什麽救命之恩吧!”簡嘉馬上一臉深沉:“但很遺憾,迴答錯誤。因為小紅沒救過人。”“為什麽?”陳泊生:“我不信啊,你哪兒找來腦筋急轉彎啊,答案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你怎麽說話的呢,我們之間連這點兒信任都沒有啊?”簡嘉裝作很傷心的樣子。“沒有。”陳泊生說了個隻有兩人知道的冷笑話:“遙控器是不是在你屁股底下?”簡嘉這一秒笑得天崩地裂。他感覺停在十字路口的時候,車窗外的路人都頻頻的打量這輛法拉利。過了會兒簡嘉跟方天發語音交接工作的時候,他的笑都沒止住,肩膀一顫一顫的。陳泊生有點兒無奈道:“你得了啊,有那麽好笑嗎。我真服了你的笑點了。”“對……不……起,真……的……好好……笑。”笑得連氣都還沒喘勻。方天那頭也發了消息過來:[寶貝你笑啥呢?我都怕你斷氣了厥過去??]“沒。”簡嘉笑得不行,努力正色的把剛才陳泊生說得那個冷笑話複製黏貼了一遍說給方天。還強調了一遍:“真的太好笑了,我快笑死了。”結果換來了方大大一排的:[?????]你們小情侶是什麽奇怪的笑點啊??外人完全get不到啊???不過,方天盯著聊天記錄,也發現了一個事實。有些人能走到一起成為情侶,真的不是沒理由的。他們倆好像真的隻有對方才懂自己的奇奇怪怪。就真跟他們所有人都有壁。法拉利又開過了一條街,在下一個十字路口處停了下來。紅燈顯示還有六十多秒,不知道是哪所學校的放學時間點到了,斑馬線上三三倆倆的都是穿著藍白校服的高中生。簡嘉撐著下巴往窗外看了會兒。陳泊生冷不丁道:“後來呢?”“啊?”簡嘉轉過頭。陳泊生開車的時候有個習慣,手放在方向盤上,會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你那個腦筋急轉彎的結局?”“腦筋急轉彎有什麽結局。”簡嘉笑了聲。“有啊。救命之恩呢。”陳泊生問道:“小紅後來對小明以身相許了嗎?”簡嘉有時候真覺得陳泊生不是一般的敏銳。“許許許。”他靠在副駕駛上偏過頭,盯著他笑:“還是天長地久,百年好合的那種!”-簡嘉那天跟白見過麵之後,隔天就在微信上跟白約了時間進行心裏的輔導。這事兒他也沒有瞞著陳泊生,他手機雖然有密碼,但陳泊生摸的一清二楚。前段時間給他輸入了麵部解鎖之後,他解鎖簡嘉的手機比自己的手機還熟練。不過陳泊生也不是那種隨便會動簡嘉東西的人。用他的手機,基本也是簡嘉扔過來的時候。讓他幫忙拍照,或者幫忙付款。簡嘉這人對私人領地和私人物品有著比較強的占有欲,凡是劃成自己所有物的,他的掌控欲都有點兒強。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陳泊生的分寸拿捏的太好了,以至於簡嘉從來沒覺得自己被冒犯過。他雖然約了白的心理輔導,兩周一次的樣子。進度緩緩推進,隻不過結果不盡如人意。再一次結束之後,白問了句:“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嗎?”簡嘉搖頭,睡了一覺,他頭有點兒疼。治療室內的香薰味道溫和,試圖喚醒他的記憶,但是無可奈何。“不記得。”白聲音溫柔,不急不緩:“沒關係。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了。記憶的觸發都是有關鍵點的。小嘉,你聽說過音樂和氣味是有記憶的這個說法沒有?其實氣味是沒有記憶的,但是這個味道會喚醒你大腦的一個特殊的地方,叫杏仁核。通過這種喚醒方式,會讓你有很強烈的迴到過去的感覺。”“有沒有一種可能,迴到過去的某個熟悉的場景,也能喚醒記憶?你還能記得起記憶消失前的最後一個畫麵嗎。”簡嘉思索了一秒:“有點模糊。隻記得大概得場景了。”當年覺得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的迴憶,此刻提起來,原來也隻需要三言兩語就能概括。簡嘉記得那是一個陰沉沉的周五,就跟所有的壞事都會發生在下雨天一樣,他的心情從下午開始就變得沉悶。原本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房子被抵押出去,他現在跟簡證南住在一個可以月租的出租屋內。日子雖然過得拮據。但簡證南已經答應他不會去賭了,在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的時候,簡證南會跟他擠在一張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他。“沒事的愛寶,爸爸會努力工作賺錢,一定能把錢還上。”“一定會好的。”簡證南像安撫一個驚懼中的幼崽,拍拍他的背:“會好起來的。爸爸就是拚了命,也會給你掙個未來的。”其實簡嘉心裏知道,那麽多錢,靠簡證南一個人是還不上的。可他那時候太害怕了,年紀也太小了,依然是一個遇到風雨會下意識往父母懷裏躲的孩子。他在無數個夜晚夢到任書禾,大夢一場之後哭著醒來,又哭累了睡下。即便知道簡證南還不上錢,他依然像溺水的人抓著浮木一樣,緊緊抓著自己最後的心裏安慰。那天下午,他推開出租屋的房門,沒有看到簡證南。簡嘉心裏“咯噔”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喊簡證南,合上門的那一刹那,樓梯口漸漸地走上來一個拎包的女人,問他:“你就是簡嘉?”迴憶到這裏,白問了句:“她是?”簡嘉實話實話:“應該是我爸在外麵的人。”白連忙道:“小嘉……”“沒事。”簡嘉笑道:“其實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跟你這麽說,我要說我心裏沒什麽感覺你信嗎。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像看別人的人生。可能是我現在有工作,收入穩定,未來也比較清晰,所以迴想起那時候的自己,會帶上一點兒成年人的審視。我總幻想我要是穿越迴去,我肯定就能解決那些麻煩了。但實際上,我那時候就是解決不了這些麻煩,所以特別絕望。”來找簡嘉的這個女人是簡星洋的母親薑梅。簡證南的審美其實挺統一的,薑梅看起來也是那種雷厲風行的女強人,開著一家影視公司,見他的第一眼就居高臨下的打量他,帶著一股讓人反感的強勢。簡嘉也是才知道,簡證南其實有過婚內出軌,就在任書禾外派出差的那幾年。他估計這件事,任書禾自己都不知道。他無法形容自己得知簡證南還有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的兒子是什麽感覺。薑梅把他約到了一家咖啡廳裏麵,開門見山扔了張卡給他:“這裏麵有二十萬,夠你讀完高中和大學的了。你爸從今天開始就不用跟你聯係了,明白嗎?”簡嘉聲音嘶啞:“什麽意思?”“沒聽懂嗎?”薑梅道:“簡證南馬上就會跟我結婚,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家。你這個前妻的孩子要是識趣點兒,就拿著錢自覺地離開。”“為什麽。”簡嘉聲音發抖:“我爸呢。他也知道這件事?他也同意?!”薑梅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道:“你不用管你爸同不同意,反正你拿著錢離開就行。”“你讓我爸來跟我說。”“你爸就是來了也這麽說。你這小孩怎麽這麽不懂事?”薑梅道:“你以為你們家現在還還得起那個錢嗎,你爸就是還不起了才來找我!”